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0:58

  箴言担心果然成了现实,没有方向感的两个女人领着一个小家伙,居然迷路了,四周是一大片茂密高大的乔木,枝叶繁盛,遮住了光线,而这里半个人也看不到。更糟糕的是,因为荷田居那里用不上手机,所以几天也没有带来。完了!

  我们吞吞吐吐向向小妹说明了情况,小妹一拍额头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白痴路盲会搞砸事情的!好在这里没有什么危险的野兽,顶不济我们在这里过一夜得了。”

  姐姐眼尖,指着前方说道:“那里有灯火!有人吧!”

  我和小妹或多或少有些近视,看不大清楚,问道:“哪里啊?”

  姐姐兴奋地叫道:“就在前面不远处。太好了,今夜不必要露宿了。”

  我和小妹跟着姐姐穿过林子,一般来说,在高大的乔木林里不会长茂密的杂草,但是方出林子来到空地上,却是一大片一人多高的杂草,至少已经有十年没有清理过。遥遥眺望,透出建筑的黯淡光线仿佛有种妖异的色彩。

  来到正门前,铁篱门锈迹斑斑,根本没有锁上,墙壁裸露出原色。今夜弯月如钩,星光黯淡,勉强能认出那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风格,大概是教堂之类的,高高的尖塔已经倒塌一半,墙上爬满爬山虎之类的植物,罩着一股子诡异幽绿。

  看到如此情形,我们信心丧失一半,最初的心疑变成心惊。难道这样古老的建筑里面还会有人住着?恐怕也只是吸血鬼伯爵或者科学怪人之流了。

  “或许,是有象我们一样迷路的人吧?”

  姐姐猜测,然后姐妹之间面面相觑,哈哈大笑——苦笑是也,也只有我们这对路盲才会如此犯错误。

  “先进去看看,万一情况不对,赶紧撤出来。”

  小妹说道。她素来胆大,又跟表哥学过一身短打功夫,有恃无恐。我和姐姐对视一眼,点头同意。

  门嘘掩着,小妹毫不客气地抬腿踢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三个姐妹吓得抱成一团。原来这门不太牢固,被小妹一踢,整个儿翻到。这些门又巨大,有两人高,倒下来声势惊人。

  小妹探头进去大喊:“有人嘛?”

  “有人嘛?”

  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回声。

  我走进去,这里是个残破的礼堂,礼台上生了一堆火,四周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奇怪,人呢?”

  姐姐说道:“没有人?这火是谁升起来的呢?不过烤烤火也好。只是没有什么吃的,肚子饿啊!”

  江南地区的夏夜露天,湿度很大,烤烤火真是舒服啊!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姐姐所说的,肚子不知客气地呱呱乱叫起来。三姐妹相互瞧瞧,抿嘴笑起来。要是箴言在的话,或许会想办法抓只兔子过来。不过说回来,箴言发现我们走丢了,一定在焦急地四下里寻找,希望他用用犬科动物的鼻子,早点来接我们吧。

  三姐姐又回到现实中,对于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柔姐姐,妹妹义不容辞地担任保卫人员的职责,警惕地注意四周,又捡起一段木头充当武器。唯一不方便的就是穿着裙子。今天本来妹妹想和平常一样一副男装,但是我与姐姐认为来越大是参观而非郊外远足,再说越大是个注重传统的学校,硬是逼她穿上裙子,有点女孩味。

  姐姐则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火堆,说道:“火堆的柴禾来自林子里掉下的树枝,用汽油引着——还有一股汽油味。地上散落少许面包屑,有人吃过。从脚印判断,大概有五六个人,脚印零落,出走地很是匆忙。奇怪是也!”

  我不禁暗叹姐姐聪明睿智,而小妹英姿飒爽。想想我一个女人,出了做做饭、干干家务,什么也不行。或许我天生是平凡人的命,至少我幸福地遇上了箴言。幸福!

  突然姐姐挺起身子,问道:“妹妹,你们听到什么了嘛?”

  “好像有动静!”

  小妹霍地跳起来。

  我环视四周,在墙壁上,被火光莫名其妙地树立起几个巨大而奇怪的人形身影,顿时心里发毛,几个凌乱的脚步声塌塌前来,我急忙跑到姐姐跟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她身子微微颤动。小妹大喝道:“谁!滚出来!”

  在火光的映衬下,露出几张脸,看着他们的装扮,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小妹还是不放心地盯着他们。

  对面是四个穿着夏季帆布衣,满身泥水,但是还可以辨认出他们胸口标注的一行字:“越州大学历史系”,听箴言说过,越大里面就有这么一群人,喜欢东挖挖西掘掘,这栋建筑也有一把年纪了,自然是他们爱好之处。我们可能无意中闯入他们的聚居之所了。

  里面有人不满地说道:“我说嘛,人吓人,吓死人。来的只是可爱的姑娘们,绝非什么可怕的怪物。即使她们是妖怪,我也宁愿与漂亮的妖怪在一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0:59

  其中有沉稳的人说道:“这里人烟极少,你们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我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不小心迷路来到这里了。看到有火堆就来烤烤。真是打搅。”

  可能我们都是女孩子,又有姐姐这般绝世容颜的人物,气氛松弛下来,大家有说有笑地坐下,妹妹也放下木棍。尤其当他们捧出面包,我们三姐妹一阵欢呼,虽然没有味道,吃得却津津有味。然后大家就聊起天来。

  其实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位高鼻蓝眼的外国人,约莫四十来岁,带着一副圆边眼镜,牧师打扮,一直沉默不语,静静地听我们讲话。我极少有机会如此凑近地瞧见外国人,不由地有些惊奇,用夷语结结巴巴地向他打招呼。

  他朝我微微一笑,一口怪里怪调的中文冒出来:“你们好,美丽的小姐们,很高兴认识你。请教芳名。”

  我又惊又喜,说道:“我是维多利亚,这是我姐姐伊丽莎白和妹妹玛格丽特!原来你会中文啊!”

  我向他介绍道,这些西洋名字,是我们姐妹仨无聊之时开开玩笑取出来的,此刻第一次说给外人听。

  他说:“女皇陛下们(注:维多利亚、伊丽莎白和玛格丽特都是西欧诸国女皇的名字),我叫德柯勒克。来到中国已经五年,一直在越大历史学系教书。”

  “那么你认不认识一位叫田箴言的研究生?他是我的未婚夫。”

  “抱歉,我只认识历史学系的一部分人。越大这么大,我不可能认识所有人。其实我更遗憾的是,象你这么美丽的小姐竟然已经订婚了,这叫我伤心不已。”

  这外国人挺会说话的,想到这儿——箴言就不会说说好听的恭维话。

  姐姐妹妹这和其他人谈的好哪!有人说道:“你们知道不,为什么我们一听到你们到来就吓得屁滚尿流?说什么我们几条男人,还不怕什么鬼怪。”

  “为什么?”姐姐十分疑惑,眼睛中露出迷茫的目光。

  “因为在这个地方,流传着及其可怕的传说!”

  “真的耶!说来听听!”妹妹也被吸引过来。

  “这些事情还是我们的德柯勒克先生来说吧,他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权威。”

  在众人的一致要求下,德柯勒克操起了那口怪调中文。我们聚精会神侧耳倾听。

  一百五十多年前,越州作为一个沿海开放港口迎来了大批外国商人,同时也迎来了上帝的推销商传教士。英国天主教圣公会教士卧生教士携妻千里迢迢来到越州,在现在的明珠镇兴建了第一个教堂。由于卧生教士不仅是一位出色的推销商,更是一位医术精湛的博士。在治愈了几起疾病之后,当地民众纷纷抛弃土宗教,改信天主教。为了更好的传播宗教,并且在英国商人赫德爵士的支持下,修建了第一所教会学校——也就是现在越州大学的前身。

  然而让卧生教士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妻子天性淫荡,早已经耐不住和卧生如清教徒一般的生活,竟然与赫德勾搭上。直到有一天,卧生偶尔间发现两人的奸情。

  “哦,我的上帝!看你们干了什么!圣母玛利亚!”

  卧生愤怒地对奸夫淫妇吼道。

  他的妻子吓得跪在地上,哀求道:“哦,卧生,看在上帝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卧生一介教士,哪里能忍受这种侮辱,操起身边的木棒就朝两人打去。

  赫德一见不妙,与卧生扭斗在一起。卧生身材高大,已经把赫德压在身下,紧紧攥住后者的脖子,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想把对方弄死。

  他妻子一来怕闹出人命,二来更怕待会儿卧生就来收拾她这个淫妇。轮起身边的锡制烛台,手起台落,顿时把卧生打个脑袋开花。

  “哦,瞧我干了什么?”

  妻子呜呜在赫德怀中大哭。

  赫德安慰她说:“我的宝贝儿,你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他刚才差点弄死我!”

  于是两人商议把现场伪装成入室抢劫不成,便杀人行凶。

  如此一来,越州知府就担了大关系,在上峰的催促下,急不可耐。然而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教堂兼学堂,竟然一连数夜,都出现了神秘的杀人事件,死者皆是浑身干枯,好像被吸干了全身的汁液。不免人心惶惶。

  姐姐提出疑问:“你刚才的描述太过于详细了,似乎有人呆在现场记叙一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0:59

  德柯勒克说道:“你听的十分仔细。这是,当时原来还有一名叫梁老六的小偷因为贫困,想在教堂里偷窃几样东西,目睹前后经过。他平常在教堂里打杂,听得懂几句英文。一次在作案之后,终于又被逮住,把事情招出来。知府大喜,拘捕了两个罪犯,审问后交给英国领事馆,总算了结了一样事情。

  但是神秘的杀人事件还没有结果,当地人认为是卧生死不瞑目,鬼怪作祟。于是先派了一帮和尚进去,结果个个见佛主。又是一批道士,还是和太上老君约会。终于圣公会出面,派了几个牧师,第二天,发现几人升天了。这样没人再敢过去。

  知府几乎被上峰逼到绝地里,在师爷的策划下,从死囚犯中提出几人,另外加上那个梁老六,许诺若是解决事情不仅归于自由,还有重金奖赏。在威逼和利诱之下,几人终于进入了教堂。

  知府原本是无奈之举,若是再无法解决,就挂印弃官。但是没有料到,奇迹终于出现,次日罕见的有人存活下来,就是那个梁老六。唯一的遗憾便是他已经疯了,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要生人靠近,蜷在墙角的他会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火!火!”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静静的听着,丝毫没有杂吵,偶尔柴禾爆裂一声,在火光的映照下,人人的影子都是一动不动,在风吹动火的时候,才会摇动。似乎人们已经被发生在一百五十多年前的事情吓住了。我紧紧攥住姐姐的小手,她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许久,才传来小妹的一声冷笑:“别说我不信。这个故事里明显的有个破绽。这个建筑看样子最多五十多年没人理会,但是事情发生在一百多年前。难道他们一直没有抛弃这个恐怖之地?”

  德柯勒克点点头说道:“正是,故事其实还没有结束。的确,人们视此处为不祥之地,在继任牧师的带领下,另择以东一地修建教堂。这栋建筑却因为没有人为的破坏,竟然挺过了一百多年的漫长岁月,虽然遭到自然无情地损害,但是仍然保持了原貌。这一切直到日本人的到来而改变。”

  抗战期间,越州曾经遭到日本人的短暂占领,因为越州人好武,天性剽悍,纷纷组织游击队抗击。日本人不得不退出此地。

  德柯勒克问道:“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日本人要来到越州?”

  我学习中文,历史一向不赖,沉思说道:“恐怕是贪图越州大盘港的便利吧。”

  德柯勒克说道:“这只是其一,日本人的真正目的是越大生物研究所——也就是现在HBI(人类与生命科学研究中心(Human and Beings Science Institute) 的前身。因为他们想借助这个研究所的先进生物技术发展生物武器。否则,只是贪图大盘港的便利,就不必占领鸡肋越东了。”

  越州分东西两部,被中央山脉隔开,西部是贸易商业区,东部是工业科研区。

  我说道:“据说,当时抗日志士一直在寻找这个秘密的生物研究中心,但是一直到抗战胜利,也没有找到。所以人们怀疑日本人是把仪器技术等抢夺回日本,并没有在越州建立什么生物武器研究中心。”

  德柯勒克说道:“经过我多年研究,我认为日本人把中心就建设在这里?”

  我吃惊道:“真的嘛?那可是重大发现!”

  德柯勒克摇摇头苦笑道:“可惜只是纸上发现,我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好了,不扯开去。日本人认为这栋建筑附近地势良好,易守难攻,而且不怕飞机发现,于是决定把宪兵司令部建在这里。当地人乐得见日本人倒霉,没有人说出发生过可怕的事件。在教堂刚刚被装修一新,宪兵司令方进入的第一夜,恐怖的魔王在经历了一百年的沉睡之后,终于又饱尝鲜血的滋味!初始日本人还以为是抗日志士干的。随着第二天又是几具干瘪的尸体,他们终于相信这是魔物作祟,吓的落荒而逃,从此,这里又被荒弃了。”

  我说道:“但是你们胆子好大,明明知道有这些可怕的传说,居然还在晚上闯进来。不怕也变成可怕的尸体嘛?”

  那几个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说道:“我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虽然心理有一些害怕,但这是正常的对陌生环境的反应。我并不相信这些东西,何况今天我们来是另外有事情。”

  我看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是泥迹斑斑,不由地说道:“难道……你们在挖坟墓?”

  教堂附近有价值的地方只剩下了坟墓,我如下猜测。

  那些人居然齐声曰:“正是,我们在挖那个可怜死去的卧生牧师。”

  昏,想到刚才我居然还吃他们用那些刚碰过尸体手送的面包,有些难过。

  “好了,休息够了。我们也得去干活。要不要我们留下一个人陪陪你们?”

  他们起身欲走。

  姐姐拒绝,说道:“十分感谢,反正也没有什么野兽恶人,还是让我们姐妹好好聚聚。”

  那些人临走时希望我们不要透露出他们的行踪。我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估计是瞒着学校干的,否则哪容易放行。由此也只好偷偷摸摸在夜里干活。

  “我不太相信他们,尤其是那个叫德柯勒克的老鬼外。”

  这是姐姐在他们离开后的第一句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0

  我惊奇地说道:“不会啊,我看他们为人就很不错。”

  姐姐说道:“我的傻妹妹,你的弱处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相信姐姐没有错的。”

  我没有吭声,我知道自己的洞察力和看人的眼光一直不如姐姐。但是心中还存在疑惑,姐姐为什么这么不信任别人?

  小妹说道:“今夜估计也睡不着了,不如我们在这个教堂里逛逛看,或许有什么发现?”

  我叫道:“不要!”

  小妹说道:“嘻嘻,二姐的胆子实在太小了。”

  “胡说,我的胆子又不小。比我的胃还大!”

  小妹说道:“那好吧,我们就到处看看吧。大姐,你的意见呢?”

  “无妨。”

  阴森的教堂之旅正式开始。向导——小妹,举着一个火把在前面探路。东张西望的我居中,姐姐殿后。

  与普通的哥特式建筑相似,作为礼堂的正厅高大宏伟,也许是中国工匠修建的缘故,保留不少古典风格的痕迹,倒塌的耶稣圣像长着关二爷的胡子。墙壁和天顶残留少许宗教壁画,难得日本人没有把它们消除。

  徜徉古老而宁静的教堂里,很容易被一种空灵的味道迷住,渐渐地忘记本来的心情。似乎时间倒流,回到了十九世纪,如果能披上维多利亚时代女子的衣裳,身边陪着衣冠楚楚的箴言,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我们穿过正厅,从侧门走入偏堂,一般这里是作为休息之处,如今人去楼空,地上一片肮脏,走动起来,灰尘扑鼻,使我厌恶地掏出手帕掩住口鼻。偶尔鞋子在挥动时,还会踢动一颗小小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颗子弹。可以想象日本人当初撤离的匆忙。或许是真的存在妖魔,发生过人魔之间的一场大战。

  当我们回顾完历史之旅,步入一个房门早已经腐朽的房间,一瞬间,我突然有种不安的气息。

  这里大概有普通的两间教室那么大,空荡荡的两壁留着不少架子,或许这里是主人的书房。然而里面见不到任何建筑,四下里张望,我只能感到一股如窒息一样压抑气氛。很明显,姐姐也感应到了,正在不安地打量周围。

  我低低地叫道:“姐姐……这里叫人很不舒服。”

  姐姐紧张地点点头,说道:“我也感受到了,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叫人产生大量负面情绪的事情。强烈到现在还存留。”

  妹妹奇怪地问道:“什么感觉?我怎么没有?”

  我和姐姐对视,妹妹在感觉上不如我们,可能在她体内那种力量没有觉醒。

  或许这对她也是一件好事吧。至少我们自从有了这种神奇的力量之后,没有遇到过好事情。

  这里的确很奇怪啊!

  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许多普通人看不到的异生灵,比如破坏书的罪魁祸首书蟊(但是长得很可爱,我养了一堆),午后睡觉起不来鬼压身的影蛭等等。其实世界很热闹,无处不在的有奇怪的生灵。但是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什么都没有。自从我们姐妹走到教堂里面以来,我就没有看到过一只小东西。这种情况,只有发生过一次,那是表哥来的时候,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东西都跑个一干二净,连箴言也不见人影。后来据箴言说,是表哥力量强大到无法控制气势。可是,我觉得这里的情况远远不是这么简单。

  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死亡气息!在上次别墅杀人事件中,我们姐妹曾经接触过几个人的意外死亡,但那个死带的更多是绝望。而在这里,我却是感受到无法抵抗的压抑的死亡气息。如果可以形容,仿佛是把人活活浸到数千米深的海底,有一种透不过气的压抑。

  我拉拉姐姐的衣角,说道:“我,不想呆在这里。”

  姐姐说道:“等等,你不是说你的胆子比你的胃还要大么?别这么轻易地吹破牛皮,再说,我只是感到死亡气息,但是并没有危险的到来。姐姐我还想解开这个谜团呢?”

  我默不做声。我的胆子小,我不否认,遇到可怕的事情,我可能第一个反应是两腿发软。甚至在第一次听说箴言不是人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但是至少小心谨慎,没出过什么大事情。我实在很担心,我们之后会遇到什么麻烦。

  姐姐喃喃自语:“让我静静地感受一下,气息来源的方向。”

  她闭上眼睛。

  妹妹语:“莫非姐姐加入了某邪教,居然学起了这些玩意。”

  我胡说:“你大姐学做福尔摩斯,但是用的不是推理能力,而是‘人体探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0

  妹妹顿时来了兴趣,说道:“哦,什么人体探测。”

  我回溯从前书上看到的资料:“其实人体本身就是一具精密的探测机器,除了触、视、听、闻、尝五觉之外。便有第六感觉之说。所谓第六感觉,又名危机感觉,当人面对未知道的危险的时候,本能地会感觉到。当然还有另外神奇的功能。比如国外有些人利用人体探测矿产,把一条金属条弯成‘L’‘型,一头握在手中,只要感觉到金属条的指向,就说明矿产就在跟前。”

  妹妹大叫:“有趣之极,难道我们的姐姐也有这方面功夫?”

  我吹牛道:“当然,而且更灵。”

  姐姐张开眼睛,额头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说道:“我感觉到了,不可思议的是,不只一个。难道传说中的妖魔真的存在,杀害了无数人?”

  姐姐走到墙角的一边,伸手抚开墙上的一层灰尘,面色凝重。

  已经发黄的墙面上,鲜明夺目的印着一直手印。历经百多或五十年,依然嫣红灿灿,仿佛就在方才一刻才有人印上去的。然而血迹已经干枯,闪耀的只是血的妖异色彩。

  姐姐说道:“二妹,你对建筑颇有研究,说说这里有何不妥?”

  我回想平常看过的书,说道:“一般的教堂都会修建地窖,以来储藏食物和躲避战争灾难。何况当时江南正爆发大规模动乱,受到仇视的外国人更加理由充分。通常的来说,地窖入口置于卧室等贴近生活区域的房间。如果这里有秘道的话……”

  我环视地上说道:“地上铺陈的是大块块的青石板,作为秘道入口的掩饰倒是极佳。”

  我蹲下来,贴近墙壁,在血手印边敲敲打打,一直敲到地上,回声沉闷,里面中空,但是周围又没有什么机关的痕迹?我沉思片刻,伸手在墙壁与地板的间隙摸摸,微然之中碰到好像是金属环一类的东西,拉将出来。三姐妹合力,只听轰隆一声,地面露出一个大洞,犹如一头张开嘴巴的巨兽,口中的牙齿石阶一直蔓延直到消失在黑暗中。

  我心跳加快,问道:“要进去嘛?”

  小妹不以为然地说道:“当然要喽,难得发现一个古老的地窖,不去看的话,太浪费了!”

  我又瞧瞧姐姐,这个好事的女人也是一脸牛顿式的好奇。二比一,我投降。

  地穴积累了几百年的秽气,我们在入口放了一把火,除除恶气。过了片刻,三人便依旧由小妹带头,依次步入地窖。

  向下走了五六十来步,碰到地面,空气比我想象的干燥,储藏食物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是那种压抑的死亡气息却越发浓密,仿佛就在身边呼吸。我回头看看姐姐,她眉头紧锁,一对唇儿抿住,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其实地窖的空间相当大,不亚于两三个大礼堂。地面铺陈平整,应该是一层水泥,墙面上甚至还刷着“火気は禁止する”几个日本汉字,看来日本人果然充分利用过这里。但是他们撤离的相当匆忙,仿佛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大部分物件都留在这里,乱七八糟地放着。由于保持条件的优良,五十几年的岁月除了为他们增加一层厚厚的灰尘,一丝也没有改变。

  妹妹说道:“如果真如那个鬼外说的,那么这里就是日本人的秘密生物实验地,想想七三一干的事情,说不定恶魔们也在这里进行活体解剖,然后把器官放置在甲醇溶液中。看!二姐,你边上的瓶子里装的是不是一段人的胳膊?”

  我顿时头皮发麻,说道:“你别吓我!”

  然而还是好奇地转过头,果然一个玻璃瓶,浸着什么,定睛一看,只是一段植物的块茎,吓死人了。

  可是妹妹还是瞪住我的后面,哈大嘴巴,我笑道:“又想吓我,同样的计策不要用第二次。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我回转头,先是素来沉静的姐姐一副惊愕的表情,冷不防一阵阴风从侧面吹过,倏然在我眼前掉下一样东西,我顿时瞳孔放大,什么也不知道。

  耳际渐渐响起姐姐的声音:“醒醒,醒醒!”

  我张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姐姐那张焦急的脸庞,这时舒了一口气,会心的露出微笑。我正躺在她的怀里,我伸手搂住姐姐的腰际,埋到他的胸口,哭道:“姐姐,实在太可怕了。”

  姐姐轻轻安慰我:“好了,现在已经没有事情了。”

  妹妹说道:“二姐的胃大概和蚂蚁的胃一般大小,以后喂几粒饭就可以了,二姐夫倒是省下不少饭钱。”

  我脸一红,方才牛皮吹大了,幸好呆在姐姐怀里,没人察觉。

  姐姐说道:“你刚才实在吓坏我们了。别人看到可怕的事情还会叫一下。你却一声不吭,一动也不动,直到小妹碰了一下,才软软地瘫倒。不过一具干尸,有什么可怕的。”

  我脸憋得非常红,辩解道:“不是啊,要是你们眼前突然冒出一具干尸,你们会怎么样?”

  大姐小妹二人对视一眼说道:“大叫一声,然后没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1

  昏,看来我胆子实在是太小了,丢脸丢大了。

  小妹说道:“现在干尸就放在你边上,要再睹芳容嘛?”

  我急忙说道:“不必,不必。他是被日本人作为活体解剖的嘛?可怜的人。”

  小妹说道:“这倒不是。单是衣服上判断,最多只有三十多年,是一件六十年代以后才有的绿军装。更重要的是,我从他身上搜出一本红宝书。可以推断,他大概对这里的传说着了迷,怀着革命小将无所畏惧的精神,毅然闯进了魔王的地窖。终于意外身亡。”

  我突然想起德柯勒克说过的恐怖故事,急忙说道:“他……他是干尸,会不会真的有魔鬼,吸干他的汁液。”

  小妹眉头一皱说道:“这就难说了,因为干尸的形成有许多原因。这里环境倒是极易让尸体脱水。我在尸体上找不到任何伤口,怕不是被吸干的。我觉得,他好像是被人关在这里,最后活活饿死。”

  我们听得毛骨悚然,居然卷进了一件三十多年前的谋杀案件。仔细想想,突然问问自己,小妹怎么知道这些。八成在外面又交了什么奇怪的朋友。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呆在这个地方了。我觉得阴气森森,鬼魅随时会过来一样。”

  姐姐赞成,于是三姐姐匆匆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陆地上后,终于有安全感了。

  我们顺便通知了挖坟墓的几个人,找到他们及其容易,因为工作地点灯火通明。当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后个个眼睛发亮,好像饕餮见到了美食,欢喜得不得了。那德柯勒克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们想想,告诉他只看见一具干尸。德柯勒克若有所思,之后一直不再言语,跟在队员后面,领路的当然是我们三姐妹,但是在进入地窖后,三人毫不犹豫地躲在众人之后。

  历史系的人来偷挖坟墓,自然装备先进,远不是我们几个业余探险家可以比拟。单是强力的汽油灯,就把整个地窖照亮如同夏日正午的骄阳之下。日本人丢下的东西中并没有见不得的罪证,没有想象中的人体标本,多是一些不知用途的仪器。

  那地上唯一的死人干尸静静地躺着,在强光下虽然长得还是很吓人,但是不像黑暗中那么恐怖了。我大着胆子打量,尸体褐色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使得骨架露出来,好像完全一具骨殖。身上是一件绿色的军装,由于岁月的洗礼,显出黄色。

  “等一下。”

  姐姐说道,蹲在尸体边上,小心翼翼地从干尸的衣服上捡起一枚干枯的苍耳种子,捧在掌心,闭上眼睛。我心念一动,晓得姐姐又有施展她的独特能力。通常人死之前,释放大量负面情绪,被植物吸收,传递下来。我东张西望,周围的人都在忙着端详,倒是没有人注意我们。

  姐姐额头渐渐沁出细细的小汗珠,许久,嘴边舒了一口气,张开眼睛。

  我急忙问道:“姐姐,我知道你想知道是否存在可怕的怪物,能感觉到嘛?”

  姐姐摇摇头,说道:“我几乎不能感觉到什么信息。时间相隔太久了,种子已经枯死,我只能晓之,一种莫名其妙的、无法控制的情绪。”

  眼前骤然一暗,随之听到一声惨叫。

  我一惊,心头狂跳,由于眼睛适应了刚才的强光,暂时适应不了现在黑暗,无法视物,难道传说中的怪物,真是存在?在度过了一百五十年的沉睡后,终于苏醒!

  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我,这个感受不知经历了多少回,我迅即知道是姐姐的手。也许方才她一直瞑目,可以马上适应黑暗。

  我们俩几乎心意相通的喊起来:“妹妹,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

  传来小妹的声音。

  有反应灵敏的人,手忙脚乱地从探险包中掏出备用手电,顿时亮起三只手电的光柱,在又一声惨叫响起后,马上集中在这个上面。然而照到的却是小妹。

  她用手一挡光线,原本高挑的身形矮了几分,背后显出来,我们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全身血液倒涌。

  小妹一怔,回头看看,先是呆呆地傻站着,之后马上发出一阵长长的尖叫,如果这里有玻璃窗的话,会立即被她的声音震碎。

  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们三姐妹中胆子最大的小妹恐惧地叫起来?对于小妹来说,见到缺胳膊断腿的尸体是常事,至于被剥去脸皮的人也是见怪不怪。而最胆小的我没有昏倒的原因,是因为所见事情太过于骇人,固然哈大嘴巴,但是神经已经绷紧如弦,物极必反,竟然不能昏倒。但是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昏倒。

  小妹的背后站着一位历史系的成员,脸部以奇怪的方式在抽搐、迅速干瘪,身体其他部分亦是如此。但是他还是活人,即使眼珠已经象妖怪一样凸出来,他还会抬起胳膊,看着自己的诡异变化。他的意识似乎转慢,当他终于意识到可怕的事情,他的全省好像木乃伊一样干枯,头部的皮肤泛着鲜嫩的白色,紧紧贴住骨头,犹如一具人体骨骼标本却奇妙的铺上了一层白色塑料薄膜。在真实的情况下,尤为可怖。

  活干尸的骨头架子手臂搁住小妹的双肩,妹妹已经放声大哭起来。试问,有谁能在如此情况下保持冷静?

  在我们身边的德柯勒克手疾眼快,随手操起一样东西砸将过去,啪地正中活干尸头顶,后者重心不稳。立时倒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2

  小妹趁机一脚踹开活干尸,哭着扑到我的怀里,簌簌发抖,坚强的小妹也终于显露出女孩天生柔弱的一面。

  活干尸挣扎着站起来,张牙舞爪,但是声带的萎缩发不出声音,在肌肉的干瘪的绷紧力下,嘴巴张地老大,下颚几乎象蛇一样裂开,不仅门齿显出,甚至口腔深处的臼齿也暴露。更可怕的是,两颗凸出眼窝的眼珠不住转动,我现在才知道看似很小的眼睛原来和乒乓球般大小。

  另外两个变成活干尸的历史系成员向我们包抄过来。

  德柯勒克叫道:“嘿,小姐们,现在不是两腿发软的时候。如果不想变成他们这副可憎的模样,逃命吧!”

  我们顿时醒悟过来,三姐妹撒腿就跑,德柯勒克和其他的历史系成员殿后。

  活干尸看似迟缓,其实动作飞快,紧追不舍,好几次穿着凉鞋的姐姐都几乎被扑上,幸亏小妹一脚飞上去,劈开活干尸。

  原本我们可以在撤出地窖后合上盖子,阻断出路,但是活干尸的速度几乎与人类差不多,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施行。这样一直跑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迟早会疲惫,但是天知道活干尸的体能。为什么哪!好端端的一次郊外旅行,怎么会变成一部老套的僵尸片?

  德柯勒克大叫道:“跟我来,跑到坟墓边上去,那里还备有不少汽油。我就不信木乃伊不怕火!”

  心念转动,世界好像还没有那种妖怪能抵挡普洛米休斯的礼物。大概凤凰除外吧,但是它已经是神鸟了。

  坟墓就在教堂边上,规模很小,只有可怜的卧生牧师和早年追随他的几个教民。一些十字架乱七八糟地倒地,其中一个土包被掘开,泥土翻了一地,周边放了几个白色塑料桶。估计即是我们唯一的利器。

  赶到时我已经累地气喘吁吁,自从读大学以后就没有好好锻炼过,姐姐更惨,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多少活动,几乎在体能优异的小妹怀里瘫倒。我们今天一副郊游的打扮,裙子就极为麻烦,休闲鞋或者凉鞋基本上都断底了。唯一的幸运是没人穿高跟鞋。

  德柯勒克迅速拾起一桶汽油,撒在坟墓四周,然后从怀中掏出打火机,紧张地注视着干尸地跳过来。

  一、二、三!德柯勒克倏然点着汽油,顿时轰然冒起一丛大火,把最先闯过来的活干尸烧着。活干尸象热锅上的青蛙,蹦达了几下,终于倒在地上,空气中闻到奇怪的烤焦味道,叫人作呕。身体干燥是他们极易着火的一个弱点。

  虽然身体变成了活干尸,但是还保持着人类的智力,也有可能是出于妖怪本能地对火焰的恐惧,另一具活干尸畏缩地在火的长城前徘徊。

  我突然意思到,我们或许都误会了。他们原本就是人类,在变成活干尸的模样之后,并没有伤害到我们。极有可能在他们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人的心,但是由于外表极为骇人,根本无法容于我们。我们几乎毫不犹豫地认为他们要伤害我们。他们也许只是想求得我们的帮助。

  世事难如意,一声尖厉的惨叫蓦然打断我的冥想,我倏然回转头,马上加入惨叫的行列,吓得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被掘开一半的坟墓,顶上泥土掀开来,爬出一个黑糊糊的人形东西,趁我们全力关注外围的活干尸时候,倏然逮住一个历史系的成员,紧紧贴住。历史系的成员手脚乱挥,拼命挣扎,却是越来越干枯,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变成一具活干尸。

  虽然是第二遍看到,心理多了准备,但是却比上回更加真切清楚。因为我的距离最近,我极度震惊中看着对方的肌肉渐渐畏缩,脖子上的动脉扑扑跳动,然后老成一条死了几百年的藤条。那两只凸凸的眼珠死死盯住我,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那个黑糊糊的泥土怪物好像丰满了不少,抖落泥土,原来也是一只干尸,但是因为在地下呆的时间太长的缘故,部分肢体已经发黑腐朽,象一段烂木头。相对于旁边的新鲜活干尸,恐怖之感减少如许。

  周围的人一怔怔,怎么会想到内部居然突如其来地冒出两个妖怪,醒悟过来时,惨叫几声,落荒而逃。

  我早已经吓得浑身动弹不得,还是小妹一把拉起我,逃窜出去。

  天哪,怎么僵尸片里又添了一具千年老木乃伊。固然可笑,但是当事人未必笑地出来。我们忙不择路地跑进教堂里,顺着螺旋式阶梯向上奔跑,倏地眼前空间无边,依稀瞧见远处微朦的星光,我们竟然跑上了钟楼的顶端。历经百年的风雨,钟楼倒塌了一半,变成露天平台,大钟也早已经不知去向。我从没有玻璃的窗口俯视下去,不仅倒吸一口冷气。钟楼足足有十来米高,现在后有追兵,前无生路,真的死定了!

  幸好这个地方的门是铁皮制造,虽然锈的厉害,在几人的合力之下终于合上,估计可以阻挡一阵了。但是我们如何脱险呢?

  德柯勒克仰望黑漆漆的天空,说道:“可惜,刚才忘记带点汽油过来。我想,既然这些怪物怕火,那么必然畏惧白天,只有我们能撑到天亮,就可以逃出生天。”

  我正坐下来歇歇脚,原本一心想逃命,什么也不顾,这时静下心仔细想想,许多问题涌将上来,不禁徒然生疑。为什么不在我们姐妹第一次进入之时,我们中间某人变为妖怪,而是偏偏在大家都涌入时出现变异?我不相信我们姐妹有上天保佑之类的说法,其中必然有古怪?但是,奥秘在哪里?我想了一通,思绪乱的一团糟糕,勉勉强强理出来,有人或许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而那个在泥土里埋着的怪物,为什么会突然惊醒?这是个疑惑的问题。真的是其他活干尸唤醒的嘛?

  “砰!”

  我心口一跳,顿时打断思路,回头看去,铁门被砸地砰砰直作响,活干尸想破门而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2

  我们几个人立即紧张起来,不知道这个锈铁门能否支持到天明。否则,我们终会成为象他们一半,丑陋可怕的怪物,永世不得见到光明。

  活干尸砸了几下,发觉铁门坚固,不能撼动半分,终于停止无意义的行动。我们提起的心头又放下去。

  姐姐说道:“我们必须下去,我不大放心这个铁门的质量。”

  我说道:“但是,现在我们在十米多高的钟楼上,楼的墙壁没有攀援物,又没有绳子一类的工具,我们根本下不去。除非摔下去,变成一块肉饼。”我凝视着姐姐标志性的狡黠微笑,嘴巴一角轻轻扬起,心念一动,“姐姐难道有什么好主意?”

  姐姐说道:“附近便是教堂,而钟楼的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倘若我们借助爬山虎,应该能够跳到教堂楼顶再爬下去。”

  我恍然大悟,明白了姐姐的计划,我犹豫地向下望了一眼,顿时感觉头昏目眩,真的可以跳下去嘛?

  “咦,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唯一的历史系成员半蹲下来,指着地上流淌的一种液体说道。

  我和小妹都有些近视,在暗光下一时没有察觉。奇怪,刚才地上还是很干燥的,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液体?在微朦的星光下,呈着暗红的光泽。我们顺着它流淌的方向望过去,霍地脸色大变。

  不明液体是从铁门下流淌出来的!

  说是迟也!那个可怜的家伙用手指沾了少许液体,然而那个液体好像是活的,摆脱地球引力的束缚,逆流而上,缠住那人的手指,尽数融入皮肤。

  那人吼叫一下,脸部出现了可怕的变异,四肢乱舞,扯去身上的衣物。以前看到的几个活干尸都是裹在衣服中,而那个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木乃伊又是黑糊糊的一团,啥也看不清。其实活干尸与我们想象的极为不同。原本我以为,就是和我平常在博物馆中看到的干尸一般,浑身干瘪,皮肤贴住骨架。但是真实的活干尸身体其他部分如是,可腹部鼓鼓地突出,蠕蠕而动,犹如藏着什么东西。

  活干尸呼地朝最近的我扑过来。

  所谓见怪不怪,今天一晚上受到的惊吓,比我以前二十年所遭受的还要多。既然已经习惯了,除了觉得恶心,倒没有其他特别的感觉,失去了恐惧,我就毫不客气地一脚蹬过去。三姐妹中,以我的休闲皮鞋最狠,加上个高腿长,力道较大,顿时打退了活干尸的一击!

  活干尸倒退几步,身形灵活地站住,嘴巴哈地大大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愤怒。倏地弯腰如猿猴一样一弹,又袭击过来。

  妹妹拾起几块碎砖,恶狠狠地砸在活干尸脑袋上,但是同一时刻,后者张开双臂,重重地把小妹推倒在墙。

  活干尸的战斗力不是一般人类可以抵挡,刚才我能逼退它完全是运气加上机会把握的好。

  接下来的袭击目标本来就是我,德柯勒克倏然出现在我面前,手中握着一个十字架,大叫道:“以上帝的名义,恶魔!滚回地狱去吧!”

  我一怔,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

  呆在东方的恶魔好像对十字架免疫,甚至连疑惑片刻都没有,缠上德柯勒克牧师。哪知道十字架却是另外有用处,牧师动作迅速地以十字架上的金属项链套住怪物的脖子,使劲抛起。活干尸一半身体干枯,分量极轻,轻松地扔到半空。德柯勒克以自己为轴心,划了一个圆,顺手丢掉十字架,把活干尸掷到墙头。

  轰地一下,看来德柯勒克用的力道极大,竟然连墙壁都颤动起来。活干尸损失惨重,头颈骨好像已经撞断,脑袋耷拉下来,一条下肢以奇怪的方式扭曲。活干尸本来就是不生不死的怪物,若无其事地爬起来,动作少许变缓。

  小妹正呆在旁边休息,那这么容易放掉打击的对象,随手拾起一块转头,扑上去砸在活干尸的另一只完好的下肢,趁机打滚逃回来。

  活干尸行动不便,看来只剩下我们好好收拾的份了。

  嗡嗡。我听到墙壁摇动的声音。本来钟楼顶部的墙壁支撑数千斤重的大钟,又历经百年风雨,惨破不堪,遭受活干尸的一次重击后,终于行将倒塌,正好会将活干尸压倒。

  姐姐探出头,瞧瞧外面的情况,又瞟了铁门一眼,说道:“快,钟楼的铁门快支持不住勒。爬山虎差不多可以容许我们爬下去。”

  突突。倒塌的砖块废墟响起一阵异样的声响,众人脸色大变,活干尸生命力如此之强!间不容发,姐姐当机立断,说道:“我先下去试试看!小妹,你和二妹、牧师断后!”

  姐姐把裙子的摆角塞进内裤中,此刻虽然有男人在场,但是也顾不得了。她咬咬牙,顺着爬山虎攀缘下去,待到靠近教堂楼顶之处,猛然向前一跃,轻盈如燕子,成功地在教堂屋脊上着陆,大声向我们欢呼。

  小妹于是跟了下去,她运动能力更加强悍,轻而易举地飞过去。轮到我时候,我却犹犹豫豫,终于不肯动身。

  “维多利亚,请吧!” 德柯勒克说道。

  “我,我有恐高症,我不行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3

  德柯勒克说道:“这个不难。只需何二小姐抓紧我,以我的气力,完全可以把她带下去。”

  我叹气,当前已经没有犹豫的时候了,眼见铁门越来越破,我就趴到德柯勒克身上。

  德柯勒克背起我,爬出窗口,小心翼翼地抓住植物的枝条,慢慢向下滑下去。爬山虎的枝条原本只有手指般粗细,毕竟不如山中老藤条那般坚韧,在德柯勒克手中,绷地如弦一样紧,好像时刻就会断裂!短短的数十米,平地上几秒钟的功夫,我却经历走独木桥的心境,时间漫漫,我和德柯勒克额头都是豆大的汗珠。

  倏然头顶震天价的巨响,碎砖块如下雪一般乱舞下来,我紧紧贴近德柯勒克的背脊,闭上眼睛。原来那个活干尸终于摆脱束缚,但是身体已经毁坏七八成,不能爬将过来,只好飞掷砖块。

  德柯勒克缩住身体,加快速度,在距教堂三四米的地方,就毫不犹豫地跳下来,一个踉跄。我在他背上,两人的重心偏后,本来应该向后翻倒。他却硬生生地扑到在地,保护了无法行动的我。

  然而我却被甩了出去,重重压倒在教堂屋檐上。残垣断壁历经五十多年的风蚀,早就破烂不堪,轰隆一下顿时支离破碎,我被摔了下去,吓得闭着眼睛,灰尘簌簌飞扬。

  倏地腿部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异常感受,好像整个人在突然之间,浸入了北海刺骨冷的海水中,眼前顿时一黑,开张眼睛时,已经是满脸泪水。

  姐姐和二妹吓了一大跳,急忙从屋顶下来,见我一幅惨象,大骇道:“妹妹,你怎么了?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忍着痛楚说道:“我的腿……”

  我回头一看,我的小腿一半埋在砖块中,显然被砸伤了。

  姐姐小妹赶忙把我的腿扒出来,小妹常年和表哥练习格斗,对外伤颇有经验,检查了一边,腿部淤青,聚集了不少浓血,叹气说道:“骨裂,说不定还骨折!”

  她撕下裙子的一圈,简单地为我包扎。瞅着我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忍不住说道:“二姐,要是觉得痛,就大声喊出来,没人会嘲笑你的。”

  我哭哭啼啼说道:“呜呜,我已经痛的喊不出来了”

  德柯勒克只是跌了个狗啃泥,脸上黑糊糊的一团,不过没有受伤,向我表示无恙,说道:“我们正好有机会可以一举歼灭它们!”

  姐姐说道:“哦,你有什么好主意?”

  德柯勒克道:“我们遗留下来的汽油还有数十升,威力不亚于数公斤TNT炸药,只要引燃钟楼,保管烧得一个都不留。”

  姐姐当机立断:“好,上!”

  两人立即跑到墓地边,取来数桶汽油,三人合力在钟楼周边洒上,待德柯勒克点着,轰地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几里外都怕看的见。活干尸见势不妙,但是顶楼的门又被封锁着,纷纷集中到楼下,向一起冲将出来。

  德柯勒克挥动一臂,抛进去一桶汽油,轰然!汽油急速燃烧导致空气剧烈膨胀,产生类似爆炸的效果,活干尸登时叫火焰吞没,发出难闻的烤焦味道。

  大家松了口气,一百五十年的噩梦终于结束,终于不在会出现可怕的干尸杀人事件了。不知道这方土地属于谁,可以大发一笔了。

  姐姐走到我的身边,火焰映得脸颊红彤彤的一片,但是额头却显出及其细小的汗珠。我一惊,瞧见她左额鲜血直流,叫道:“姐姐,你受伤了!”

  姐姐摸摸伤口的血,愣了一会,诧异地说道:“我居然没有察觉,奇怪!怎么一点都不疼?”

  说完,身子摇晃几下就软倒。

  我慌忙伸手接住,把姐姐捧在怀里,撕下裙子的一角,简单地为姐姐包好伤口。她静静地瞧着我,火光虽红,但是她的脸颊很白。今天姐姐其实体力支出最大,东奔西跑地逃命,而且动用自己的力量,这些都极为消耗精神体力。

  “妹妹,我没有事。”

  她微弱地说,推开我的手,挣扎地从我怀里站起来。

  我生气地说:“姐姐,我以前就是这样照顾你的。不要这样,对身体不好。”

  姐姐微笑道:“现在的姐姐已经不是以前的姐姐,我必须肩负起自己的责任来。”

  我低头说道:“对不起,倒是我受伤了,替姐姐找麻烦了。”

  姐姐温和地说道:“傻妹子,怎么说出这些话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什么做姐姐也要带你离开!”

  姐姐的脸上显出刚毅的神色。她越来越有一家之长的气魄,倒是我,越发没用,还处处拖累人。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4

  渐渐地,教堂里面弥漫起一股氤氲的死气,有如深在大海里面的漩涡,飞快盘旋,一只只白色半透明的云团拖着长长的彗尾,发出厉声尖叫。我都忘了疼痛,和姐姐一起惊诧地看着这种场面。

  德柯勒克脸色倏然大变,高声叫道:“不好!虽然我们用火焚烧了活僵尸的肉身,但是却把存封在他们体内的怨灵释放出来了。”

  原本教堂附近就是一个坟场,死者甚多,一直徘徊在人间不肯升天,加上这里旧时为日本宪兵司令部,捕杀了无数抗日志士,死不瞑目的怨气冲天,越发阴气森森。夏日的晚上固然不显凉爽,也是稍微有点燥热,然而此时浑身却好像浸在冰水中一样,不住瑟瑟发抖。那盘旋的其中一个云团,忽然呼啸着冲向我们,那骷髅状的面目狰狞,张开大嘴企图吞噬我们!

  德柯勒克慌忙拨开怨灵,可是他们越聚越浓,慢慢地在教堂天顶形成了好像龙卷风一样的漩涡,厉声惨叫最初只是呼呼的响声,现在仿佛一百人在撕扯布匹的难受声音。

  “快走!活人的生气吸引了他们!”

  说着,德柯勒克就抱起腿部受伤走不动的我,姐姐和小妹便紧随其后,从教堂通往后面树林的甬道逃命。只是生人的气息有如鲜血吸引蚊子一样,把无数死者的幽灵牵引过来,盘旋在我们周边,不时呼啸,伺机入侵。

  德柯勒克即使身高力大,但是怀中抱着一个人毕竟不太方便,那怨灵们紧紧缠在他身边,只见牧师一个踉跄,不小心把我丢在地上,怨灵顿时缠绕在我身边!

  “救命啊!姐姐!”

  我伸出手去呼唤,立时怨灵们包围了我,模糊之间,我只能看到姐姐方想过来,便让德柯勒克强行拖走。怨灵一次次地冲击我的身体,他们都是虚体,每次穿透身子,就如浸过一次冰冷的水一样。我抱着脑袋尖叫,慢慢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似乎过了很久,我感觉到有人把我抱了起来,一双温暖的大手驱走身边的邪恶。那怨灵在他之下,就是太阳地下的春雪一般,迅速消融,四散逃开。大手轻轻摸着我的额头,在我耳际低语:“你我是一心两体,我是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箴言?”

  我低低呼唤。

  我倏然张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在森林里面,身下还垫着厚厚的树林。那双手的温暖痕迹还残留在怀中,不是箴言!

  楚仙发!

  我冷不防打了一个寒战,这个从我内心最阴暗面分离出去的妖怪,在这危急时刻,居然出手救我了。我和他本是一心两体,虽然他喜欢害我身边的人,但是毕竟我们是一个人。他就是邪恶的集结体,所以对付怨灵便是不值一提。

  前面喳喳杂乱脚步踏过树叶树枝的声响,忽然从树后转出姐姐的面庞,她先是一愣,随之惊喜万分,扑上来叫道:“妹妹,你怎么脱险了?”

  “我……”我迟疑一下,“我也不知道,醒来就在这里了。姐姐怎么还在出去呢?”

  姐姐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周围好像被围了一层看不见的隐形篱笆,我们怎么转也转不出,怪哉!”

  突然小妹一声尖叫:“姐姐们快跑!这个家伙不是好东西!”

  我们猛然回头,熊熊大火之下,小妹与德柯勒克打斗在一起。怎么回事,牧师干吗与我们反目成仇?刚才还不是一起出生入死?

  现在德柯勒克牧师动作敏捷如职业搏击高手,丝毫不像刚才那个迟缓、甚至有点体力不支的中年大叔,上窜下跳,招招指向小妹的要害。

  小妹向搏击高手的表哥学过十多年的格斗,实力不弱,今天却吃了大亏,显见是遭到偷袭,一只手捂在腰间,只剩下另一只手抵抗,弯腰转身,动作迟钝。今天穿着裙子,更加不方便。同时小妹个子在女生中显高挑,但是比起西洋毛子个子矮小许多,不仅力道,而且腿臂长度上逊于对方。眼见节节败退,姐姐操起身边的一根树枝,引上前去!

  得罪了我们三姐妹,不论他是谁,以前与我们什么关系,都不会轻饶!这也是何家的祖训。

  我不能移动身体,但是手臂还可以用,拾起碎石块毫不犹豫地砸将上去。

  其实姐姐加入战团,不仅没有替小妹解困,反而带来了不少麻烦。姐姐连打架的经验都没有,只能操着树枝乱舞一气,不时受到德柯勒克的打击,不得不由小妹解围。小妹本来处于下风,这样一来,败退地更加明显。

  两人一合眼,心意相通,一起退出战团,朝我的方向跑来。到我身边,一左一右,架起我的胳膊,支起我逃窜。

  这实在不是个明知的选择。我个子是三姐妹中最高,毫无疑问体重也最重,两个女孩子抬起来本来就有困难,何况姐姐虚脱地紧。

  “放开我,你们先走吧。”

  我哀求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4

  “你疯了!我们三姐妹永远不会分开的!前次丢下了你,这次绝对不行!”

  姐姐责怪我。

  德柯勒克如妖魅一般,转眼窜过来。我咬咬牙,猛然推开小妹,姐姐支持不住,顿时掉下。

  德柯勒克飞身而来,我瞅准时机,倏地死死抱住他的腿,不肯放开,冲着姐妹们喊道:“你们走!姐姐,替我照顾好箴言。”

  德柯勒克被我弄的动弹不得,姐姐见我决心已定,知道我的性格,咬咬嘴唇,带着妹妹消失在林子深处。

  德柯勒克抓住我的长发,拎起来,抛到一边,脸上还是那牧师微笑慈祥的表情,说道:“你们真是姐妹情深啊!”

  我以手撑起身子,冷冷盯着他,一字一语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牧师瞳孔骤然收缩,犹如猫儿在正午的眼眸竖起一个杏核,脸色倏然之间变化,一直和蔼的笑靥转眼间笼罩上一层黑气,却又在刹那间消失。如果奥斯卡设立一个最佳变脸奖,恐怕非此人莫属。

  德柯勒克说道:“不愧是我所欣赏的女子,竟然可以看破我的真实身份。说实话,我自认为隐藏的极好,恐怕极难看出来。不知道我亲爱的何二小姐是怎么窥测我的破绽?”

  我抚捋额头遮住视线的头发,披到耳际边,娓娓道来:“方才一直疲于逃命,没有时间多加考虑。现在细细想来,不免觉得,你的疑惑最大。”

  我摸摸身边,无意间触到一个东西。

  “首先从我们三姐妹的发现说起。我们三姐妹发现了地窖,并且第一个进去探险。奇怪,为什么当时妖怪没有出现,反而在大家都进入后才来呢?这就给我了第一个问号。”

  我仔细摸摸,居然是我的坤包。我又惊又喜,一路颠颠簸簸,这个小东西奇迹般的一直挎在我的肩上。

  “其二是在钟楼上,当那个倒霉的历史系成员触到暗红色的粘稠液体,突然之间变成了妖怪。这就提醒了我,这种液体即是关键。”

  女孩子一般都喜欢随身带些东西,比如钱包、手绢等等杂七杂八的玩意。但是夏天穿着裙子没有口袋,只好放在包里。我这只小小的坤包只有书本那么大,装的东西不是很多,何况我也不是那种琐碎的人。

  “如果把两个问题加在一起,就可以得到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的答案。即是,那种液体才是妖怪的本身,它唯一的作用是把人变成活干尸并且控制他。但是为何不在我们三姐妹第一次来的时候出现,非要到人齐了。是它们的苏醒也要时间?还是本来它们被长久的封印着,有人其实知道这个秘密,在发现了它的藏身之处后,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释放了恐怖的魔鬼!这个人不可能是我们三姐妹,而历史系的人都差不多死光光,也排除了嫌疑。那么剩下就只有你了。”

  我探手在坤包里捞捞,东西本来就少,此刻实用的更加少。

  德柯勒克说道:“你很聪明,但是这并不能解释你如何看破我的身份这个问题。难道你是用来探我口风的?不像啊。”

  我说道:“这只是让我得出你身份的建筑基石。我在想,既然你知道了这里隐藏的秘密,那么也应该晓得其中的厉害。这些妖怪可不是好玩的,但是你仍然毫不犹豫地打开——而且是悄悄地隐瞒着众人,似乎存在了一种想看看这个封印的妖怪究竟有什么威力的心理。能作出这种决定的人不是疯子就是了解自己真正的实力,即使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亦可从容逃逸。你看上去神智,并非那种狂人,那么唯一的解释,你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

  我突然摸到一个小瓶子,这是我平常用来固定头发的袖珍定型水。

  “更何况,相信你也看到了我姐姐的神奇能力。事实上,在我的身上也有这么一股力量。虽然不能和姐姐相比,控制植物。但是我在感知方面比姐姐更加强,我可以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神秘力量。而你,是一种属于黑暗的力量。”

  德柯勒克哈哈大笑道:“聪明!竟然可以从支离破碎的片断中推断出整个事实。推理缜密,想象大胆。这也是我留下你们,不痛下毒手的原因。否则以你们三个女人,老早被弄死了。”

  我紧紧盯住他,问道::“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德柯勒克把眼光投向远方,凝望黯淡的星光,不刻缩回来,移到我的身上,以悠长的口吻道:“这要从头说起。”

  “卧生这一姓氏,来自于苏格兰大姓德赫克,其声名显赫,曾经辅助过玛丽女皇登上不列颠女皇的宝座。但是他们的祖先却是来自巴尔干的罗马尼亚的一个领主。在抵御奥斯曼土耳其人进攻时,立下汗马功劳。然而手段残暴无比,据说一次性在长枪上钉死过十万个土耳其俘虏。连自己人都无法容忍他,终于驱逐之,投奔苏格兰。如果何二小姐熟知历史的话,恐怕此刻已经猜到这个人的身份了吧。”

  德赫克、罗马尼亚、奥斯曼土耳其。这些零零碎碎的资料回旋在我耳边,犹如一串魔符,突然间拼合起来,给我一个震惊。

  “难道你是在说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小龙德古拉伯爵(注:在罗马尼亚文中,德古拉是小龙的意思),传说他是个吸血鬼,每日都要饮生人鲜血为生,但是这仅仅是传说,而且最后他也是被人除去。”

  德柯勒克微笑说道:“我亲爱的何二小姐,你猜测的十分正确,可是请更正一个观念,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传说中和神话中才有的人物和事实。既然我们会碰到活干尸,那么也又可能会遇到一个是吸血鬼。不错,德古拉最后还是被人除去,然而他的儿子却逃到了苏格兰。虽然他拥有吸血鬼血统,他并非一个吸血鬼,后代之中,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5

  我悄悄握紧手中的定型水瓶,思量何时出击,为了麻痹他,一边说道:“那么按照你的意思,卧生是一个有吸血鬼血统的人,所以死不瞑目,一直化作厉鬼来害人?”

  德柯勒克摇摇头道:“不,这你搞错了。虽然吸血鬼拥有很强的再生能力,但是一旦人死了,身体任何一个部分并没有可能脱离组织独立生存下去,更何况他只是一个拥有吸血鬼血统的人而已,顶多算上十分之一的吸血鬼。”

  他顿了顿,又说道:“一九四五年,我作为盟军一位书记员,在为审判日本战犯而寻找罪证的时候,无意间接触到一份秘密报告,其中记载的就是卧生这个故事,并且说日本人已经发现神秘的液体,打算改造成生物武器,但是试验失败,所有人员都神秘死亡,只有几个外围人员因不在现场而侥幸活命,这使我第一次产生了兴趣。然而一直要到二十年前,我在香港遇上一个从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中国逃出来的文化学者,他无意继间也谈起这么一个事件。说他和一位同学曾经探险过,但是出现了可怕的事情弄死了同学,自己虽然逃了出来,但是迄今仍然心有余悸。这就使我意识到,这个遗迹还完好的保存着。我顺着资料寻找,当我得知卧生是吸血鬼后裔时,我就产生了迷惑,为什么人死了,可是还会出现神秘的液体?当时已经推断是血液了。如果血液能脱离身体独自存活数百年,那么运用到我们种族的身体上,几乎不会灭亡了。现在看来,神秘的东方巫术与西方妖魔血统的结合,的确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竖起耳朵听到他说一九四五年就活跃于日本,算他那时二十,现在起码也七八十了,但是无论怎么看,都只有四十多,当他说道“我们种族”那一句时,心中一颤,终于得到他的身份了。

  “你……你就是吸血鬼!”

  德柯勒克竖起食指摇摇,道:“不不!亲爱的,虽然你十分聪明,这点猜错了,我不是吸血鬼。吸血鬼怕阳光,我可不怕。”

  他语锋一转,说道:“我可真是欣赏你们三姐妹。大姐精明如刀,咄咄逼人;小妹敏捷善斗,急智过人。特别是你,我更加喜欢,不像大姐那么锋芒毕露,却是绵里藏针;不像小妹那么智计似弹,而是思维缜密。所以,不必要偷偷准备袭击我,把背后的东西拿出来。”

  我一阵尴尬,居然被揭破阴谋,脸上无光,讷讷地伸出手。

  德柯勒克道:“我最喜欢你的就是富有牺牲精神,我知道你为什么和我扯上一大堆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叫姐妹们逃走。本来我也有意放一马,似乎,你的姐妹们并不领情。”

  我立即转过头望去,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目光所及,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姐姐,距离我五六米的地方,脸色似乎越发憔悴,但是精神勃勃,手中高举着一个树枝绑成的十字架。

  “姐姐,你这是何苦呢!”

  我撕心裂肺地叫道。

  姐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靥,说道:“傻妹子,做姐姐怎么能丢下自己的妹妹独自去偷生呢?现在,我来救你了。”说着,又逼近几步。

  德柯勒克突然大笑起来,笑地捂住腹部,几乎要笑翻在地,他嗤嗤说道:“呵呵,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是信仰佛教的,十字架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两根交叉的木棍。如果拿观音佛像或许我会因此而害怕地飞到天上去。呵呵!”

  姐姐脸上神秘地扬起一丝嘲笑的表情,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弱点,我会好好考虑的。但是,问题是这个根本不是十字架,而是……”

  姐姐把十字架平端在手,放到眼前,在我和德柯勒克愕然之中,刹那间空气中滑过一个尖厉的声响,突地一下,德柯勒克的一个眼窝里平白无故多了一根直直的树枝,末端绑着一根羽毛。

  “噢——”

  德柯勒克发出象野狼受伤一样的惨叫,双手立即捂住弩箭,用力拔出来,鲜血马上犹如喷泉一般涌将出来,潺潺顺着面颊淌下。他的相貌本来温和慈祥,此刻鲜血洗面,加上一只空荡荡的眼窝,尤为可怖。

  “Bumsen weibchen!Sie hurt mich,Ich tötet Sie !(欠操的婊子,你伤到了我,我要杀了你!)”

  德柯勒克嚎叫,狂暴之中不知不觉露出了自己的母语,他的声音转为低沉,那只剩下的眼睛越发红通通。倏地德柯勒克又是一阵狂叫,身子以奇怪的方式痉挛,弯成一条虾一样,衣服尽数撑破,飘飘如蝶。在我们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只可怕的怪兽!

  他的身子骤然膨大两倍,呈倒三角形,非常魁梧,犹如一个巨人,至少有三米高。两肋生出一双肉翅,上肢早已花成尖厉的爪子。头部好像一个牛头,也生着两根大角,满口却是象鲨鱼一样的尖牙。浑身上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唯一不变的,就是如野兽似对我们异常仇恨的那只眼睛。

  我和姐姐呆呆地看着这个怪物。夜魔兽!这种是在传说中才会有的怪物竟然出现在人间了。它也叫做夜鹫,是德意志地区黑森林中流传的怪物,中世纪欧洲领主的城堡多以其形象作为护城兽。

  夜魔兽扇起翅膀,扬起一阵狂风,呼呼飞上半天,寻机攻击我们。姐姐极为警惕地对视着敌人,手中的弓弩时刻不放。

  夜魔兽蓦地转身扑向我,原来是声东击西,何况无法动弹的我本来就是袭击的极佳目标。我吓得闭上眼睛。

  姐姐大骇,赶将上来,一箭射出,击中夜魔兽的小腹。但是怪兽肌肤如钢铁一般坚硬,粗糙的武器丝毫没有威力。夜魔兽倏然在我跟前止住,转身呼地一下,一个巴掌打开姐姐的弓弩,对它来说,姐姐才是现实的敌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6

  失去了武器的姐姐顿时没有防护,夜魔兽立即扑将上去。爪子一挥,撕破了姐姐的外衣。夏日衣服穿的少,姐姐裸露出大半个身子。夜魔兽似乎不想立即弄死姐姐,犹如猫戏耗子地玩弄。姐姐双手勉强遮住身子,惊恐地四处躲藏。

  怎么办?我看到在不远的弩弓,但是没有箭,目光瞟向更远,突然眼前一亮!我挣扎着拖着伤腿爬过去,每一次一动,腿部犹如被石头砸一下那么痛。但是我必须得到武器,为了我的姐妹!

  夜魔兽戏弄够姐姐,呼呼发出声音,飒地扑上去,一口咬在姐姐的肩膀。姐姐惨叫一声,剧痛与绝望弥漫在空间中,周围的一棵树冷不防弯倒,接着树干的弹力,顿时把没有提防的夜魔兽打上半空。原来姐姐高度紧张,神经如弦绷紧,爆发了无法想象的能力。

  然而,也是回光返照。姐姐面色惨白如纸,左肩鲜血直流,嫣红的血与雪白的肩膀肌肤,对比的越发明显,在黯夜里,却是一种妖异的凄美。

  我抓到东西,回头看到姐姐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由地心中一阵伤痛。

  呼地,夜魔兽又从半空中扑向我。来吧,可恶的东西!我攥紧我的武器。

  在它距离我不过半尺的空间里,我突然左手持定型水瓶,右手拿一个打火机——原本是德柯勒克藏在口袋中,当衣服涨破时掉在外边。我把瓶子喷嘴和打火机按钮同时扣下,轰!一丛火焰扑到夜魔兽脸上。

  定型水是种有机溶剂,本来就极易燃烧,而且雾化后燃烧更快,烧得夜魔兽满头乌焦,捂着脑袋不住在空中打滚。是了,定型水燃烧后还产生毒剂,它终于痛的受不了了。

  夜魔兽疯狂的嚎叫终于静下来,翅膀一扇一扇,飘在空中,尖尖的耳朵竖起来,侧耳倾听,似乎唯一一只完好的眼睛也叫我弄瞎了。我屏住呼吸,时刻提防着它的袭击。

  然而林子另一头的唰唰走路声使我心头一沉,我回过头去,小妹提着一根做工粗糙的长矛,小心翼翼地过来。

  我咬咬牙,叫道:“妹妹危险!当心头顶!”

  夜魔兽脑袋一转,呼地急速扑向我,对它来说,我是更值得撕成八块的仇人。

  我举起简易喷火器,一旦其挨近,我就防火。可是夜魔兽其实动作极为敏捷,上回我的成功完全建立在它轻敌和没有提防的基础上,现在没有这种优势。夜魔兽总是突然逼近,待我喷出火来,稍微感受到热量就飞速逃开。没有几下,定型水瓶喷嘴口的火焰微弱下去。糟糕,我上当了,定型水本来就是袖珍瓶装,夜魔兽故意引诱我消耗。

  夜魔兽感受到火焰威力的减弱,发出喈喈的笑声,飞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向上提。

  飒!小妹一根长矛掷过来,夜魔兽虽然目不能视物,听觉和触觉却是极为灵敏,随手扔下我躲开。

  我重重地砸到地上,厚厚的树叶层虽然有减缓冲击力的作用,但是还被摔的不轻,突然浑身一震,顿时眼冒金心,胸口时时烦闷恶心袭来,欲吐不罢。

  小妹飞快地奔来,捡起地上的长矛,来我身边,半蹲扶起我的上半身。我倏然喉头发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小妹大惊失色,问道:“二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含糊地说道:“我还撑得住,去照顾一下姐姐吧。她好像不行了。”

  呼啦!夜魔兽又袭击过来,小妹敏捷地跳开,把我护住,以矛为兵,和夜魔兽斗起来。小妹和夜魔兽相比,整整相差两倍的身材,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庞大的压力下,毫不示弱,灵活地跳动,僵持不下。夜魔兽体形巨大,而且行动迅速,但是吃了瞎眼的亏。小小的长矛犹如一条灵动的蛇,不时偷袭,叫夜魔兽防不胜防,在这种局面下,勉强打个平手。

  可是我知道小妹本来腰伤在身,根本不能支持多久,我得想想办法。目光环视,倏地接触到姐姐丢掉的弓弩,而夜魔兽拔掉的箭也在不远。好机会!

  我咬咬牙,忍着痛一步步爬过去。落叶和野草组成的地面,虽然不至于象水泥地一般坚硬,但是爬过去也是十分困难。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好像摔伤了胸口,至少断了一根肋骨,胳膊每伸一次,胸脯便如一刀插进来般钻心痛,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拖下,几乎要立即晕翻。

  我已经抓住了箭,箭头是滴着血的一个螺旋状开瓶器,我顿时晓得,这是小妹的瑞士军刀的一个部件。表哥曾经送给小妹这把多功能的刀子,她向来爱惜得紧,到这种危机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拆开了。我想,那长矛一端,绑的应该是刀子的利刃吧。

  弓弩制造的更加粗糙,几乎是两根木头绑在一起,至于弓弦倒是奇怪的紧,仔细一看,才猜到,原来这两个女人因为没有材料,竟然把裙子上的缩带拆下来,怪不得她们的裙子都是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

  我想把箭搁在弦上,但是怎么也拉不开弓弩的弦,不禁手忙脚乱,姐姐妹妹的力气并不见得比我大上多少,她们如何拉开?

  小妹受的伤渐渐露出弊端,攻击越来越弱,夜魔兽取得了主动权,倏然一把打掉长矛,要把小妹弄死。

  我心头转过千百个念头,猛然领悟这是要靠双腿拉开的弦。

  小妹一个半空转身,姿势优美,砰的一脚踢在夜魔兽的牛鼻子上。

  虽然我的腿受了伤,但是膝盖并不碍事,我可以以膝抵住弓弩,双手再拉开弓弦。

  小妹轻巧地落在地上,飞快地打滚取来长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6

  我拉开弓弦,安上了箭。

  夜魔兽再次向小妹冲将上来,小妹突然把长矛竖在地上,冲着它大叫。夜魔兽狂怒地扑上前,吐!顿时叫竖在地上的长矛刺穿肚子。

  夜魔兽的肚子坚硬如铁,小妹曾经数次集中,都是因为力气不足,无法伤害到,此刻借夜魔兽自己冲上来的力量,打破了钢铁肚皮。

  夜魔兽吼叫连连,一个巴掌扫开小妹。这个力道极大,小妹飞过七八米,一头撞在一棵树上,一动不动!

  “不!——”

  我连连目睹两姐妹受到厄运,心中犹如暴风雨的大海,悲痛愤怒不已,举起弓弩,发射出去。

  夜魔兽受到重创,刚才休息期间,顿时又遭到我的一次重击,正好射在鼻子上。夜魔兽呵呵几下,不知是哭是笑,转身迟缓地飞上半空。

  “Ich bin zurück!(我会回来的!)”

  留下这么一句话,夜魔兽消失在茫茫夜的黑幕中。

  我舒了一口气,时刻绷的紧紧的神经骤然放松,浑身突然觉得再也没有力气,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迷糊中,似乎听到姐姐微弱的呼救声,我蓦然从昏睡中惊醒,四下里还是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大火中的钟楼不时发出啪啪的爆裂声响。火光明亮,映在姐姐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双眸阖在一起,小嘴唇呈紫灰色,洁白的肩头一片黑紫色,鲜血似乎已经凝固了。

  姐姐!我挣扎地爬向她。来到身边,刚想摸摸她的脸蛋,冷不防——姐姐的一只手突然攥住我的手腕。

  我一惊,随之喜悦涌上心头,高兴地说:“姐姐,原来你没有事啊!倒是吓了我一跳。”

  姐姐慢慢抬起头来,原本一直被额前长发遮住的眼睛这时显露出来,我的表情也渐渐变地惊愕起来。

  她的瞳仁,映着血的底色,呈现一片殷红,面部奇怪地扭曲,使得美丽的脸庞异常狰狞,口鼻中喷出沉重的气息,呼地一把掀翻我,把我压在地上。

  她受过伤,力气居然好大!我心中渐渐陷入一阵悲哀中,如同吸血鬼、狼人一样,被夜魔兽咬过的人类也会变成妖怪的同类。此刻的姐姐,已经完全野兽化,以一种野兽的目光打量我,要从哪里下嘴。我闭上眼睛,虽然战胜了夜魔兽,却死在姐姐嘴里。

  姐姐嘴里的口水毫不客气地滴下来,难看死了。天啊,我这时还在想这些事情。我伸手在身边乱摸,接触到一块石头。

  对不起了姐姐。我默念着,打算砸在她脑袋上。

  然而姐姐倏然捧住自己的脑袋,向野兽一样对着天空嚎叫起来。我心中诧异,但是此时不击,更待何时?咬咬牙,狠狠地砸上去。

  姐姐一个翻身,狼狈不堪地躲过了我这一击,缩在一棵大树边,叫道:“妹妹,你好狠。居然不看情况就来打我。你姐姐哪是那么容易被搞定?”

  我大喜道:“姐姐,你没事?”

  或许姐姐天生的能力帮助姐姐战胜了这一切。姐姐撇撇嘴,说道:“哪会!就连小妹都没事,你看,她过来了。”

  我回头一看,小妹果然摇摇晃晃走过来,然后一头栽倒在我的怀里,口中咒骂道:“该死的鬼外,下次见到了决不会这么简单!”

  太好了,我们三姐妹虽然个个带伤,但是幸庆的是都活了下来。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激动过,不禁搂住姐姐和妹妹小声抽泣。倒是弄的两人奇怪万分,当是高兴的哭了。

  箴言终于找到我们。看到我们一片狼藉的样子,诧异之极,一次小小的迷路居然搞成这副模样。我狠狠责怪他为啥这么迟来到,定是打算甩了,另寻新欢。箴言苦笑道:“我整整找了一夜,这个奇怪的区域,好像被人下了结界封住,怎么也进不来。我循着你们的气味绕了好几个圈子,费足了劲才找到入口。”

  箴言拖下外套,披在姐姐身上,然后抱起我,搀着两人慢慢走出林子。东方晓白,一丝红霞刺痛我的眼,天亮了!

  在记忆的深处,爷爷的印象早已随着年岁的增长,犹如暴露在风沙中的岩石一样,渐渐风化模糊。有时隐隐记起,爷爷向来一副严肃的表情,当我呀呀爬到他脚下时,爷爷弯腰把我抱起。此时他的脸上难得显出一丝笑容,亲亲我的小脸——除了表哥之外,爷爷就最为宠爱我。

  爷爷过世的时候我才四五岁,对于生或死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好奇看着爷爷瘦小的身躯僵直的躺在棺木盖上,脸上铺着一层面巾。周围的人都面色肃穆,披麻戴孝,大姨、小姨和妈妈低低抽泣着,小姨夫更是哭天抢地,痛不欲生。但是作为惟一儿子的爸爸却一言不发,绷紧了脸。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爸爸和爷爷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家族里所有的人都聚齐了,即使到了今天,亲戚们也没有这么齐整过。当时我们这一辈里,年岁较大表哥已经是个英气风发的少年,高高的个子,鼻梁笔挺,头发略带亚麻色。他紧紧抿着嘴,性格和爷爷很象,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使爷爷过世,在他深深的眼窝里看不出一丝波澜。

  我跑过去拉住他的手问道:“哥哥,爷爷这么一动不动在睡觉啊?”

  表哥轻轻摸摸我的脑袋说:“爷爷走了。”

  “那他以后还会回来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7

  表哥轻轻摇摇头,没有说话,这时比表哥还要年长两岁的大表姐咛儿姐姐过来,拉住我的手说道:“来,小枫妹妹,跟我出去啊!大人们有事情。”

  咛儿姐姐带着我来到院子里,外面叶子姐姐已经带着几个小孩子在玩了。

  咛儿姐姐是我最喜欢的人,温柔贤淑,她的一颦一笑,都是我所仰慕的。现在长大回想起来,我身上带着咛儿姐姐的影子。她并非我的亲表姐,是陈家的一个远房亲戚留下的遗孤,后来作为大姨一家的养女。然而天妒红颜,年纪轻轻就去世,本来她和表哥是极好的一对,对表哥打击极大,一度自暴自弃。后来得知自己和表哥也没有血缘的叶子姐姐全力安慰,才取代了咛儿姐姐的位置。

  屋里的声音很吵,爸爸在大声吼着什么,然后打开门,砰的重重砸上,脸色铁青的出来,其他亲戚也出来。叶子姐一个人实在照顾不了几个小孩子,对于年纪较大的我比较看得松,我自己到处耍来耍去,调皮心大起,瞒着叶子姐偷偷跑进灵房里面。里面的大人都在争吵,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孩子。我藏在灵台的后面躲起来,心想他们找不到我,一定很好玩。

  果然,叶子姐突然叫起来:“小枫,小枫不见了!”

  刚开始大人们以为我贪玩,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直到四处找遍了,也不见我身影,才着急起来。外面传来了表哥训斥叶子姐的声音、叶子姐委屈的哭声和妈妈伤心的声音。我觉得越发有趣了,谁都不知道我躲在这里。

  我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睡熟了。醒来时候,傍晚的阳光渐渐沉下去,透过窗子映射到房间里的阳光越来越红,越来越淡,终于陷入一片漆黑,今夜无月无星,只有灵台前面那几个蜡烛在孤独的散发微弱的光芒。

  我一个人呆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面,靠北就是爷爷的遗体,覆在一张巨大的被褥下面。我环视黑暗的世界,仿佛是一个空洞的口子,时刻要把我吸进去。对于孩子来说,黑暗里面未知的世界无助感远远胜于和尸体在一起的恐惧,我吓得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背靠着什么东西会使我有一丝安全感。

  幸好孩子很容易疲惫,我打着哈欠,渐渐地坠入梦乡。

  “……喈喈,那个老头子终于归天了!”

  半夜里,我被阵阵寒意冻醒,听到一阵犹如摩擦木头的粗糙笑声。

  我睁开眼睛,整个世界已经与白天看到的所完全不同,月亮终于从云团里探出头,照亮了黑暗的大地。我看到,在月光里,游着许多奇怪的小东西,象鱼、象乌龟,或者是我根本没有见到、甚至想也想不到的精灵。有几只胆大的东西慢慢游到我鼻跟前,我觉得有趣,正要伸手去逗,突然有传来一阵咯吱咯吱拉门坏了一样的声音,吓跑了小东西。

  “那个老头子,压得我们好苦,要不是他,我们早就出来了。幸亏他终究是凡人,总有阳寿耗尽的一天,足足让我们等了这么多年。”

  那个磨木头的声音说道:“今天出来,我第一个就是要吃光他所有的家人,叫他们在地狱团聚吧!喈喈!”

  我悄悄地站起来,踮起脚尖从窗户探出头去,虽然没有看到人,但是却看到一个长长的影子,顶端弯弯的是两把刀子一样的东西。

  “里面是小孩子在守灵。女人和小孩的肉最好吃了!”

  有坏人要进来吃我的肉!怎么办?

  我惊恐地坐在墙边,吓得浑身发抖,紧紧盯着门口,徐徐显出两个高大的人影,但是头上都非常奇怪,好像带着什么头盔一样。他们要进来了!

  突然耀眼的白光一闪,即使隔着一层门,也是强烈到透出来,刺的我眼睛生疼,随之是震天价的巨大霹雳声,好像有一百面鼓同时在耳际敲打,振聋发聩。好久我才平静下来,再次张开眼睛时,门口什么也没有。

  我蓦然张开眼皮,面前只是天花板,挂着一串吊灯。我患有轻微的低血压,刚刚苏醒时刻,总是很迟钝,发呆了半晌,才慢慢直起身子,把遮住额头的发髻捋开,心中暗暗想: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似乎是幼儿时期的事情,然而在心底沉淀已久,变的不太清晰,模糊了。

  “怪哉,这梦也挺可怕的,只希望不要是真的了。”

  我自言自语说道。凡是我一待做了梦,定不会有好事情发生,这已经成为惯例。我把睡袍脱下,换上平常的衣服,此刻正是暑期,江南的天气尤为酷热,即使在避暑胜地的荷田居,也觉得的一丝热气,所以不过一条简单的裙子罢了。

  我坐在床沿,却是不能站起来。六月里之时,我们三姐妹外出旅游,结果发生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虽然能够活着回来,但是个个身上带伤,其中以我最重。小妹不过摔得头昏脑胀罢了,修养数日,便生龙活虎地跳起来,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姐姐略微重一点,肩头重创,但是照样可以行走,不过左手不便。可是我惨了,肋骨断了一根,腿骨骨裂,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足足修养了一个多月,才勉强能下地。这么久不动,八成胖了。

  又,小妹生命力顽强,被我们两姐姐戏称为地虫,蚯蚓是也。而姐姐早有大虫的雅号,加上我这条长虫,三姐妹都成虫子了。嘿嘿!

  不久听见我的动静,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美丽的女子,说道:“小枫妹妹,你醒了。”

  此人正是我的表姐叶子。箴言一介男丁,虽有未婚夫妻之名,到底照顾我不方便,而姐姐不用说了,自己也有伤,再说吃她煮的食物,恐怕现在我早被毒死了。幸好叶子姐一家自端午节以来,就一直呆在这里,听到我们三姐妹个个出问题,便跑了过来照顾我们仨。叶子姐虽然才学不高,却是一位出色的家庭主妇,无论煮饭烧菜,还是洗衣服侍,均是一等一的好手。尤其的是其烹调技术,每次几乎连自己的舌头也吞下去,胖了几斤,也有这方面的功劳。我曾经抱怨过,叶子姐淡淡说道:“小枫妹妹,我就觉得你太瘦,再丰满一点更加漂亮。而且,瘦的女孩子不能养好小孩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8

  叶子姐扶起我,一翘一翘地跳到盥洗室,梳洗完毕来到客厅,众人早已集中于餐桌前,就等我们到来。

  我坐下,环视一边饭菜,叶子姐手段独特,每每有出奇花样出现,令我们大饱口福,今日除了粥,佐菜咸鸭蛋、萝卜干、酱瓜、火腿,居然还有巧馍馍、巧果子。我奇了,江南人习惯米饭,以前饭桌上从来不出现于面食,向来只是饭后点心,于是向叶子姐问道:“叶子姐,干吗早饭吃面食?”

  叶子姐露出一个微笑,向来甜美之极,说道:“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思量片刻,不是姐姐的生日,也不是别人的生日,何况生日也不必吃巧馍馍、巧果子,正疑惑中,姐姐看的实在不耐烦,说道:“好了,别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都糊涂,今日是七夕节!”

  原来是牛郎织女约会的日子啊!本来要在晚上躲在葡萄架下偷听他们的悄悄话,风俗要吃巧馍馍、巧果子等巧食。七夕节在越州是个很隆重的节日,仅次于春节和八月中秋节,是男男女女相好的节日。不过一般是在晚上吃巧馍馍、巧果子,但是不知为啥移到早上来了。

  我望望大家,叶子姐说道:“小枫妹妹,你在家里呆了一个多月,怕也是闷坏了,所以箴言就说今天带你出去逛逛。担心晚上赶不回来,就先吃掉巧馍馍、巧果子了。”

  我大喜,欣然瞟了一眼对面的箴言。他面露微笑,只是不答话。

  吃完早餐,我挑了一件像样的衣服穿上,外出终归不能穿的太随便。方要跳出去,箴言哪容地下我这般慢吞吞,一把就抄住我的腰抱起,吓得我赶忙搂住他脖子,被塞进汽车,绝尘而去。

  在车上我慢慢地静下来,仔细一想,箴言从来没有主动带我出去,素来是我缠着,这回呢?我眼珠一转,顿时想通,表哥在外工作,难得回来,但是七夕节一定会和叶子姐团聚。箴言怕极了表哥,原来是要躲开去!我也不点破,随他来到镇上。

  说起七夕节,实在是个女儿节。在今日,女儿们须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用槿漆柳的叶浸水洗头,使头发黑亮光泽,且以凤仙花花汁染红指甲。到了晚上,便摆好七色水果拼盘,遥望银河之牛郎织女,求乞爱情圆满美好。

  在这镇子大云光明寺一带,开起了庙会,甚是闹热。通向寺庙的一条大街两侧布满小摊小贩,兜售七夕礼品。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成双男女,年轻人无拘无束,手拉手十分亲热,稍长点不好意思,紧紧贴着走,不时四目相对,回心一笑。我行走不便,总不能一奔一跳地过去,所以箴言索性背起我,羡慕煞街上女子。我倚在他背脊上,说不出的甜蜜。

  箴言带着我登上九九八十一级台阶,来到大云光明寺正殿。老远就看到我幼儿时候的玩伴牟其宗站在高台上,身披白色的袈裟,头发还是老长,闭着眼睛装模作样地念经乞福,他相貌英俊,将来又是继承大云光明寺的法师,地位超然,很得女孩子的宠。此刻围在他身边的统统是年青的女子。我以前与他有过一段尴尬的情愫,不好意思面对,加上箴言又在,怕他吃醋,就说道:“啊呀,你看,那边有很多人围着水池,我们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许多女孩子围在大云光明泉的水池边。俗话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此话我虽然不是十分认同,但也有体会。现在这么多女子聚在一起,如此静悄悄,不免有点怪异。过去一瞅,原来在投针观影。所谓投针观影,于阳光下,将针轻轻放入水面,针浮而不沉,水底便现针形,有如花枝,有如飞鸟,有如龙,有如蛇,人们围观,以此为乐,而以影形如龙如鸟者为吉祥。

  见我们的到来,一位年长点的女子高兴地说道:“来,这位妹妹也来试试。”瞟了箴言一眼,“求个好姻缘。”

  我好奇心起,接过她们递来的一只针,轻轻放之于水面,针轻浮于水面,微微凹下,飘动来回,在阳光下,影子显出奇特形状。这象什么呢?我琢磨了半晌,回头看看众位姐妹,也是默然不语,各自在想象图案。

  那位年长的女子看后说道:“我看,像是一个牛头,牛头就是牛郎的意思。嘻嘻,是在恭喜你找到好郎君。”

  众人一直确定,我微微脸红,心底却十分高兴。

  我们一直玩到中午,肚子饿了,嚷着跑到一家饭店里,点了几样菜,正在美餐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老板,来一碗素菜盖浇饭,要色拉油!不要猪油!”

  我回头一看,和他面对面,顿时大为尴尬,原来是那牟其宗,故意避过,然运命玩笑似地又叫我们碰上。我垂下头脸红,牟其宗吃吃说道:“你们,你们好啊!”

  “嗯。”我吱了一下。

  倒是箴言大大方方地招呼道:“牟兄,不如一同饭食?”

  牟其宗道:“哦,也好。老板,盖浇饭不要了,再加几个素菜。”

  边吃饭边谈及,原来牟其宗自从“哈佛”(哈尔滨佛学院的简称,这个名字真有趣)毕业之后,便回到寺庙里做了主持,继承祖业。今天乞福累的要死,好不容易逃出众女的包围。

  我听他说的有趣,偷偷笑出来,牟其宗原本一直没有敢正眼看我,此时眉头一皱,突然伸手拉住我的胳膊。我一惊,叫道:“有何事体?”

  牟其宗语气极快极为焦急:“你印堂发黑,是中了邪气!”

  我说道:“不会啊,我只是有腿伤在家里养病罢了。根本没有什么邪气。”

  他问道:“最近家里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我摇摇头,没有。

  牟其宗面色严峻,转过头却对箴言道:“我见小枫有不吉之兆,而且恐怕非我能够应付,这里有些符咒,先拿去保保平安,我回去仔细想法子对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8

  他逃出几张黄纸交给箴言,箴言颇有些惊讶,说道:“对于看相,我也略知一二,小枫好像没有什么大灾之像。”

  牟其宗说道:“此非君所知之,照顾好小枫,我先告辞了。”

  说着,饭也不吃,结帐完毕就走。

  我望着他的背影说道:“其宗不是个说大话的人,难道真有什么事情?”

  箴言不语,突然说道:“方才你故意避开他,是不是怕我吃醋?”

  我一怔,不知箴言在想些什么。

  箴言开玩笑说:“这你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须知世人非像你一般个个爱喝醋。”

  “讨厌啦!”

  我撇撇嘴,假装生气。

  牟其宗的警告实在引起过我的一丝疑虑,但是并没有放在心头,箴言和我照样游玩,到了晚上,和许许多多男女一样,在寺庙附近的山坡上找一块寂静一点的地方,或坐或躺,遥望天边皎洁的银河,与两颗亮晶晶的爱情之心,且饮酒做乐。我的酒量本非如姐姐一般接近无底洞,况且黄酒后劲足,箴言见我有了七八分醉意,天色也快近午夜,招呼我回到车里,一同回家了。

  我迷迷糊糊躺在车后座,伴随着车子有节奏的轻微颤动,感到十分舒服,偶尔张开眼睛,瞧见箴言的背影屹立在我前座。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烦闷,翻江倒海一般就要涌出来,连忙叫道:“箴言,停停车,快!”

  箴言一脚刹车,我忙不迭地打开车门,跳到车外,倚着车子,弯下腰不住呕吐,一直把肚子里的一切烦闷都翻出,精神就像夏日里喝过冰镇果汁一样爽快极了。箴言下车轻轻拍拍我的背脊,掏出纸巾让我擦拭。我害羞地说道:“对不起,酒劲一上来,什么都顾不了。”

  箴言哈哈大笑,说道:“看来你真要像姐姐学习,千杯不醉!”

  我说道:“让我透透气,等会儿再走!”

  我环视四周,除了车灯前面的一段距离,其余一片漆黑。这里不是主要的交通干线,并且又在深夜里,几乎没有什么车辆经过,颇为寂静。远远望去,路的尽头好像有什么东西一跳一跳地奔过来,速度极快,不刻由小变大,却是一黑一白两个奇怪的人,身量极高,几乎比箴言还要超出两个头,但是非常瘦,好像浑身没有肉一样,眼珠突突出,飞速在我们身边掠过。

  我有点害怕,叫道:“箴言,你有没有看到两个奇怪的人?”

  箴言眯着眼大量一会儿,回头瞟了我一眼,说道:“没有,这里只有我们啊!你醉了,别胡闹。”

  我没有醉,头脑清醒的很。箴言是狐族,视力极佳,深夜里几乎是他们的天下,这两个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看不到的。如果连他也看不到,那么……

  真的如牟其宗所说,我中邪了?

  我顿时脸色发白,小声说:“箴言,我们走吧,快点回家。”

  我在后座上坐立不安,不是回头看看,心头却象沉入了马里亚纳海沟,有种很强的压力,幸好我们平安回到了。箴言打开车门,把我抱出来,然而没有向门口走去,则紧紧地搂住我,贴在胸口,十足有一种压迫感,挤地我喘起粗气。

  “箴言……”

  我呻吟说。

  他说:“自从开车回家,我就看你脸色不对,一直向后边眺望,神情紧张。我是你老公,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必要藏在心里。”

  我贴在他的胸口,闭上眼睛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说明,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虽然我一向不如姐姐聪明,但是论及第六感,我素来灵敏的紧。不知为何,我隐隐觉得有样东西一直跟在我们车后面。但是我不时回过头去,始终看不到。这样使我很害怕,他究竟是什么怪物?难道象牟其宗说得一样,我中邪了?”

  他摸摸我的发髻,说道:“我的小傻瓜,何必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担惊受怕呢?说不定只是你产生的幻觉,担心什么呢?”

  他放松我,不由地让我喘了口气。

  “还有,你胖了。”

  我惊讶万分:“大家都说我胖了,你嫌弃我了?呜呜!”

  他笑着说:“哪里会呢。我更喜欢你这样丰满一点。刚才抱起来,就像搂着一团棉花,好舒服!”

  “讨厌,大色狼!”

  我捶打着他的胸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09

  两人进了院子,偌大的地方只有姐姐一个人,倚在靠椅上,不住饮酒,听到我们来了,抬起头,脸色绯红,说道:“夫妻回来了,我原以为你们打算在外边开房间。”

  我嗔道:“姐姐,别胡说。咦,叶子姐姐呢?”

  姐姐说道:“她啊,哄孩子睡熟之后,就和表哥出去了。正好,我已经准备好了七色水果拼盘,拜祭完织女再睡。”

  姐姐旁边的小桌子上,依次圆形排列着西瓜、雪瓜、哈密瓜、香蕉、苹果、青果、芒果七色水果,中心是同心酒。

  我双掌合十,默默祈祷:“祝愿我的家人和朋友平平安安,姐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今天姐姐的神情极为落寞,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面,表弟程飒居然没有出现来陪姐姐,看来他终究不是姐姐的真命天子。

  在姐姐面前我们不好意思太亲昵,箴言搀着回房间,我说道:“姐姐也早点睡觉吧,不要拼命喝酒了。”

  虽说姐姐酒量极好,但是喝多了也会醉,此刻我看已经有几分了,她挥挥手道:“我会的,你好好睡吧。说什么还是个病人。”

  我凝视着姐姐孤独而娇小的身影,不觉地叹了口气。

  我梳洗完毕,箴言把我扶上床,亲亲我的额头,说道:“晚安!亲爱的。”

  “你也一样,明天见。”

  我目送箴言转身离开,轻轻阖上房门,躺下来心绪若潮,今天发生的事情真多,先是牟其宗说我中了邪,然后又在路上看到了奇怪的人(?),难道我真是冲撞了什么?别管了,反正箴言和姐姐会替我解决的,我还是乖乖睡觉吧,这就是有姐姐和老公的好处。

  我自己安慰着自己,闷上头,什么也不想。

  “好香啊!”

  是丁香,还是君子兰?一阵淡淡的花香,携带着花粉,我抽抽鼻子,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铁合金单调的刷白天花板,而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没有一片阳光,犹如一张灰黑色的大幕,低低压着。

  我用手撑起身子,不对啊,我患有轻微低血压,需要好久才能挣扎起身。我摸摸额头,环视四周。

  这里是一片花圃,地上长着不到一尺高、五瓣的奇异花朵,红艳似火,生长极多,绵绵沿沿,一阵伸到远处的雾霭中,如血铺就了地毯。虽说这里铺着一层靋,却没有湿漉漉的感觉,但是叫人非常压抑。这里也太安静了,安静地不正常。

  我站起来,嗯,我的腿什么时候好了?我弯下腰摸摸,真的!就和没有受伤以前一般,结实有力。

  我踱步在着这个世界里,身上穿的还是睡前的袍子,光溜溜的脚丫子滑过柔软的花丛中,有过麻麻的舒服。渐渐地眼前出现一条小河,河水静止,如镜面平整。刚才走了许久,口中微有干燥,也顾不得这河水是否卫生干净,我蹲下来,准备掬手盛水。

  “不要碰奈落之水!”

  一个尖利的孩童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一怔,把手放下站起来转身。对面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两只小辫子,神情却是颇为严肃,好象在指责我破坏了神圣的东西一样。

  我问道:“为何不可接触河水?难道里面有毒?”

  小女孩摇摇头,说道:“姐姐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吧,你不知道,奈落之水是永沉之水。”她摘下一片叶子,远远的掷到水上,叶子轻轻飘了几下,就迅速滑入水底,“凡是任何东西浸入河水,都会沉没。”

  我眼睛顿时迷离,趁我发愣的功夫,小女孩迅速撒开两腿跑开。

  “哎!你等等我,我还有很多事情向问你!”

  大概很久没有运动的缘故,我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眼前的小女孩早已消失靡靡大雾里。我累得瘫坐在地上,口中越发冒火,真想手边就有一罐子冰绿茶,痛快地灌到喉咙头。

  休息片刻,我只好又起来,漫无目的地四处胡逛,有机会的话找些水消消渴。终于,大雾中朦朦胧胧显出一个佝偻的人影,我连忙跑过去,是位约莫七八十岁的大爷。

  我说道:“大爷,请问这里哪里可以找到水?”

  他没有回答,我以为耳背,又叫了几下,这时他才向我转过头。我一惊,他眼珠发白,脸上一片呆滞,也不理会我,顾自往前走。

  我无可奈何,心想可能是老年痴呆症吧。虽说这人痴呆了,但是终归记得一些东西,我只要跟着他,至少会找到有人的地方。

  这主意果真不错,嘻嘻,到底我也不是个蠢蛋。哼哼,姐姐和小妹老是认为我是三姐妹中最傻的人,以后就晓得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10

  一路上遇到的人越来越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面部表情呆滞,行动迟缓,犹如一群吃了太多毒品,被破坏中枢神经的病人。但是这么多人,也是奇观,莫不是这里是一个精神病院?我啥事又来到这里?

  我心底惴惴不安,也没有新鲜的主意,只能随着那群病人一起过去,说不定遇上医生护士,那就得救了。不过对那个小女孩,我是万分奇怪,看起来,唯一她是正常人,但是为什么马上跑开了呢?

  我带着好奇寻找那个小女孩的身影,踮起脚尖眺望,我个子本来就高,但是茫茫人群中,怎么也没有那个小小的梳着两个小辫子的身影,倒是瞧见,病人们一起向一座古典式拱桥集中,桥头站着一个老太太,面前摆了一口大大的缸。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人,老太太都会舀一勺汤给他喝。病人们一个个自动排成一列,依次经过。

  我夹在人群中,心想,顺便喝口汤解解渴也好。虽然那如许人都用的是一把勺子,极不卫生,此刻口干舌燥,哪里顾得了。

  轮到我了,老太太一边舀了一勺浓浓的汤给我,一边嘴中嘟哝道:“来,一口孟婆汤,忘记前世孽,转世又轮回……”

  她瞟了我一眼,突然一把打落我手中的勺子,热汤溅了我一身,我惊叫道:“干啥?”

  她叹道:“姑娘,我看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但是你不能喝孟婆汤,一待喝了汤,过了奈何桥,再想转悔来不及也。”

  我奇怪地问道:“这里究竟是哪里?为什么会这样?”

  她说道:“你非此处之人,此处之事,还是少知晓为妙。来人,带她走吧!”

  我正想询问什么,突然一把大风袭来,吹地我眼睛张不开,迷迷糊糊中,两腋猛然被两人夹住,脚下虚空,犹如飞了起来。我勉强眯出一条眼缝,依稀是一黑一白两个大汉。哪知这两人同时放手,我顿时惨叫一声,坠入不世永劫。

  我倏然挺直,浑身虚汗泠泠,张开眼睛,幸好还在房间里,原来是南柯一梦啊!我捂住胸口,虚惊一场。

  “喈喈,终于又出来了!”

  听到这永远不想再回忆的磨木头笑声,我顿时犹如坠入北海酷寒的水里,心底冰凉,脊椎不由地升起一阵寒意。童年的噩梦终于实现,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浑身不住地发抖,脸上湿淋淋的,我颤抖着我轻轻擦拭,不是汗水,而是泪水。我什么时候害怕地哭起来?不,不,我不是个懦弱的女人!我得救我自己!

  我掀开棉被,坐在床沿,摸黑找到拐杖。这把拐杖原来是爷爷年老时用的,后来我腿受伤行动不便,家里人怕我晚上一时有什么意外,就把这拐杖备在我床头。拐杖以深山铁木制作,分量极为沉重,反倒更像一把武器。

  我吃力地支着拐杖,尽量蹑手蹑脚地行动,悄悄移到门口,听那磨木头的声音说:“这十几年熬的好苦,今日一定要吃光何家的人!”

  那金属声音说道:“正好何家的女人都长大了,又白又嫩,我们一人一个吃了吧!”

  我从门缝里窥视,什么也没有看到,今夜已经是七月初八了,月如半规,把那两个怪物的影子拖长。一个脑袋上犹如牛头一样长着两只弯弯尖尖的角,另一个脸很长。他们块头都很大,光是一个,我这弱女子就比较难对付了,何况两个,怎么办啊!

  长脸的影子从地上移开,去找姐姐了。

  好机会,我倏然打开门,费力地轮起拐杖,就冲外边砸过去!通达,拐杖重重打在地板上,火星四溅,震地我虎口发麻。但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我茫然地四下里张望,这么大的块头,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难道有妖法?

  我先去找姐姐,她的房间离我不远,拐了个弯过走廊就是。我拄着拐杖急速前进,来到姐姐的卧室,大门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棉被还叠的好好。姐姐不在,莫非还在外边喝酒?以这女人的个性,极有可能。

  我穿过大厅,出了正门来到院子里。

  今夜星星寥寥,月光明亮,如水一样撒在院子里,仿佛使人置身于海底。姐姐还在喝酒,脸色绯红,已经醉的不轻,一切如常。只是她身边多了几个奇异的酒伴,一看就知道非人类。一个漂亮的女人,居然大大咧咧地和几个妖怪在一起喝酒,情景如此诡异,我立即吓得大叫起来:“妖怪啊!”

  姐姐听到,回头过来生气地说道:“好了,这有什么好怕的,你老公不也是妖怪嘛?他们就长的丑了点,干吗厚此薄非?”

  那几个妖怪中有叫出来:“是呀,是呀,何况我们是邻居,我还参加过你们的订婚大宴呢!”

  我听的耳熟,大着胆子瞅过去,这个家伙嘴阔眼凸,披着一层绿色的斑纹衣,我想了想,说道:“哦!莫非你是住在荷塘里的牛蛙?”

  那家伙说道:“什么牛蛙,我姓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11

  原来他就是我在一天夜里偷偷讲话,使得我终于知道箴言真实身份的牛蛙。

  我说道:“原来是李先生啊,对不起啊,请恕小女子刚才无礼了。”

  李先生说道:“算了,也不怪你。来来,正好多个酒伴,过了喝酒啊。”

  另外几个奇怪的家伙,一个胖乎乎的,五官极小,几乎挤在脸里,差不多是一团肉;另一个家伙则是是是小个子,突背,好像田鸡。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脸很长的和头上长角的家伙?”

  大家一起把脑袋要地象泼浪鼓,说道:“没有啊,我们在这里喝酒喝了这么久,连只苍蝇也没有发现,更别说你谈到的东西了。”

  怪了,我瞪大眼睛想想,难道是我的幻觉?不可能,如此的真切,深深勾起了在童年时期就一直隐藏的恐惧心理。我打了个寒蝉,赶紧抿了口他们给我倒的酒,下筷夹住下酒菜放到嘴里。嗯,不对,我一看几乎吓死,这不是上坟的供品?谁偷来的,会遭到天谴。阿弥陀佛,宽恕我吧!

  姐姐用力在我肩上一拍,惊地我差点把碗里的酒撒出来 ,回头看去,姐姐粉脸通红,贼忒嘻嘻地说道:“妹子,喝酒哪能是这么小口小口地喝?喝酒就是大碗大口才好玩!来来,倒满酒,你一定要把它喝干净。否则你不是我妹妹,我跟你断交!”

  姐姐实在醉了,我正要挣扎,哪知众妖一阵鼓噪,姐姐硬是把我压住,生生地灌下酒。我……好悲惨,有如此暴虐的姐姐,人生不幸,早点嫁出去果然是明智的决定。暗自落泪中。

  酒过三巡,我和大家基本上打成一片了,好像我也醉了。我拎着加饭酒的瓶子灌了一口,问道:“诸位,平常怎么没有看到你们?是不是认为我们何家难打交道。”

  李先生说道:“非也非也,误会了。我们怎么会不想和如此酒中巾帼交往,我们也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我们只是一些低级精怪,不像你老公那种三尾狐,不说法力高超,而且数代与人通婚,本来就有人样。我们这种小小的货色,学会说人话已经是奇迹了,哪能变成人形?平常都是本体出现,难得象七月初七这些好日子,马马虎虎的有点形状,可以出来和人交往。”

  我点点头,说道::“哦,原来如此。对了,这位肉肉的老兄是何方神圣?”

  李先生说道:“他是肉怪,说白了是土中滋养的菌类。呵呵,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比如坟地。”

  我叫起来:“啊,那些供品就是你偷来的!”

  肉菌尴尬地笑笑,但是脸上肉太多了。看也看不出。

  李先生说道:“你也别这么说。那些祭奠的供品,死人又不会伸出手来品尝,还不如让我们来享用吧了。我看你就吃了不少韭菜炒蛋。”

  “呵呵……”我无言地笑。

  李先生好像想起了什么,拍拍肉菌的身子,说道:“不过我也有想不通。你老兄受阴气,平常根本离不开坟地,今日怎么能过来?”

  肉菌终于开口说话,是个顿顿的男低音,说道:“我是走了鬼路。”

  “鬼路?”

  我们姐妹惊问。

  李先生博才多学,对我们解释说道:“所谓鬼路,即沟通不同空间的路线,传说可以通向阴间,究竟如何,我没有走过也不太清楚。鬼路只是通常说法,不仅仅鬼会走,我们妖怪——甚至寻常人类也可以走动。比如有人神秘失踪,不少就是走了鬼路再也出不来。”

  肉菌点点头说道:“今日在公路边的乱坟岗,我突然发现一条鬼路,心中好奇一路走来,发现终点便在此。真是奇怪,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不通向阴间的鬼路。”

  我也不大明白,但是偶尔一想,那些我看到的那两个妖怪会不会就是顺着鬼路来的呢?

  是夜,两个女人加三只妖怪,喝了不知道多少酒精,反正事后发现,家里储存的几坛子个个见底,甚至连烧菜的料酒也不见踪影。次日醒来,那几只妖怪当然已经不见了,一夜宿醉,浑身难受的要死,见到箴言时候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但是头痛的厉害,一时间想不起来,只得不提也罢。

  昨日牟其宗说我中邪了,没有特别表示,今天早上突然不期而至,言要我驱魔除妖。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袈裟,脚蹬长布鞋,一头长长发髻扎成辫子,背了一个大大的匣子。我本是个贪玩的人,存心看看到底是把妖魔赶出来,姐姐更是好事之徒,但叶子姐见她无所事事,拖出去帮忙准备午餐去了。唯独箴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对此不以为然,可又不想得罪我的朋友。

  牟其宗放下大匣子,打开原来是圣火令,这把祖传的宝剑据说附有神力,斩妖除魔特别灵光。一挨抽将出来,满屋子的青光。箴言不悦地遮住眼睛,狐狸精受不了啦!

  牟其宗右手舞着圣火令,口中叽里咕噜,隐隐好像是《不动明王咒》。那左手也没有闲着,大把大把地撒着黄纸咒语,犹如遭了暴雨一样的飘零蝶,在风中乱舞。然后不知怎么的,他手象变魔术一样放出一丛火,顿时将符咒烧个干干净净。大概纸的质量不是很好,尽是烟味。箴言终于被这乌烟瘴气弄得受不了,飞也似地逃出去。

  我吃吃笑笑,感到非常好玩。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11

  牟其宗正色道:“不许笑~!”

  然后一张符咒就贴在我脸上。

  牟其宗做完法事,更是在我的房间几个主要出口贴满了符咒,风一吹来,哗哗地直作响。他忙了大半天,午饭当然是在我家报销。有时我真怀疑他是为了这餐饭而来。

  吃饭时候,他就坐在我身边,我忍不住悄悄问:“你不是明教嘛?什么时候亦学这道士,开始捻符画咒了。”

  牟其宗说道:“唉,这是混饭吃了。”

  说着,他突然在桌下塞给我一个纸团。我神色略微一变,这是什么意思?

  我匆匆了结了饭局,回到卧室摊开纸团一看,上面写道:“午后院子一谈。”

  嗯,有什么事体?是他还恋着我,可我不能花心,他也是知道的。去嘛?被箴言知道一定会生气;不去,或许真的有什么事情。

  还是去吧,我信的过他这人。

  午后,姐姐和叶子姐休息了,箴言此时回山里老家一趟,正好和牟其宗偷偷会面。

  这些天我的腿伤已经好了不少,有时不必拐杖支撑,也可以勉强行走。而且那拐杖声响太大,只好弃置不用。来到院子里,牟其宗早已经在等候。

  我低低叫了一声:“其宗……”

  牟其宗转过身说道:“你来了,小枫。”

  他并没有象想象那般激情地扑上来,紧紧将我拥住。他眉头皱的很深,仿佛有深深的心事锁在那里,打过那个招呼之后,却一只望着天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不论你怎么样看待我。”

  牟其宗远远看着荷田居,说道:“小枫,我素来晓得你对建筑特别热心,你说说看,这荷田居有何特点?”

  我颇为诧异,还以为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料问起无关的建筑问题。我思虑说道:“这荷田居据说在我曾祖父一代就已经开始建立,算来不下百年。经过这么多年的扩建,规模极大。荷田居是中国传统的建筑风格,夏天极为凉爽,冬天却有些湿冷……”

  牟其宗打断我的话:“你说道点子上了。须知从风水上来说,荷田居建在了一个阴气聚居之地,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群山犹如一个一个聚焦镜,将阴气聚在荷田居上,而湖水本是阴气集中的地方。再看荷田居本身的结构,与其说是一栋住人的房子,更像一个镇邪的庙宇。恐怕当初建造荷田居时候,并非考虑的是住宿,而是另又用途。”

  我听得不免心惊肉跳,战战兢兢问道:“你的意思,荷田居下面压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点点头,说道:“正是!现在已经引来了一些鬼魅!”

  我吃惊地问道:“难道便是他们缠着我?”

  牟其宗继续说道:“我想极是。而且,他不是别人。”说这话时,他迟钝了一下,“正是你的未婚夫田箴言!”

  我哑然。

  他急促地说道:“方见到他,我便看他不像个好人。尖脸扬眉,寻常男子哪会长成这番模样?浑身透着一股子妖气。这次我拔出圣火令,他脸色都青,若是人类,哪会怕成这样?分明就是妖孽,接近你一定有阴谋!小枫,我决计不让你受到伤害。”

  我淡淡说道:“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但是我知道,箴言他很爱很爱,怎么会作出伤害我的事情?就是他真有这个心——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牟其宗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我,叫道:“你疯 了!怎么这般维护那个男人?”

  我颇为感动,说道:“我会在心里一辈子记得你的好!”说着,我踮起脚,轻轻在他唇上一碰,然后转身离开。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男人,他不是我喜欢的对象,他更象一个大哥哥,一直守护在我的周围。尽管如此尽是我的看法,他心里其实更愿意进一步。

  “小枫!”

  他在背后又吼了一下,我没有回头,我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干脆一点,对两人都有好处。

  牟其宗离开了,箴言陪着我。晚上我捧着棉被的时候想,如果没有箴言,或者遇上牟其宗在先,此刻我早已经成为他的新娘。人生就是如此,命运爱捉弄人,只是对不住了牟其宗,他一直对我一往情深,但是我的心中已经没有再容下他的空间了。

  深夜,我蓦然睁开眼睛,额头冒出冷汗,我又一次被那个从童年时期就叫我毛骨悚然的磨木头声音惊醒。

  “喈喈,可恶的和尚,居然在房子里到处挂上符咒,害的我动弹不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12

  那个金属声音说道:“今天真想吃那个女人的肉啊!苦苦熬了十几年,嘴中都淡出鸟来!”

  “喈喈……”

  倏然房子里声响大作,好像耗子在老旧地板上跑动,又犹如锯子切割木头,吱吱极响。我吓得缩进被子里,簌簌发抖,咬住嘴唇,才不至于出声。那声音声声都在折磨我神经,稍微有点异常,我就绝望地闭上眼睛,似乎两个东西已经破门而入,把我生生叼走。直到许久,许久,那声音不在响彻,我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外边除了风呼呼吹动符咒,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舒了口气,心想大概他们无法进来,走了吧。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昨天不晓得怎么的,我出门的时候神秘消失了,而童年那次,好像是一击霹雳,然后呢?

  我无论如何记不起来,我突然发觉,在我六岁以前,记忆之间有很大一块空白,模模糊糊,只有零碎的几个片断。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这一夜,我是睁着眼睛,不敢睡觉,也不敢出门找姐姐,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叶子姐姐来叫我时,我才手脚飞快地穿好衣服出去。

  吃早饭时,我盯着姐姐,又看看叶子姐,最后瞟了一眼箴言,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记不记得,六岁以前的事情?”

  她们被我的问题问的莫名其妙,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箴言笑着说道:“当然记得了。想当年,我和你初次见面时,不过四五岁,若不记得,怎么能把现在的你找到?”

  也是。

  姐姐则显得对我很奇怪,说道:“妹妹,小时候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我摇摇头说道:“记不大清楚了,唯一还存有印象的就是一次去箴言家,和有爷爷过世的时候。而且这两件事情是通过做梦才想起来的,其余的事情,我一件也记不起来了。”

  姐姐问道:“你,可曾记得,是谁把你养大的?”

  我诧异地瞄瞄姐姐,说道:“妈妈了。”

  姐姐满脸沮丧,说道:“错矣,看看妈妈现在这副德行,想想怎么能把小孩养活。你是被咛儿姐养大的。”

  我一惊,筷子不慎掉下,脱口道:“真的嘛?我是被咛儿姐养大的?”

  咛儿姐过世快十多年了,迄今我还是记忆深刻,那个温柔笑靥,头发长长及膝的女子。但是我的记忆里就只有我六岁开始,在何家当家的那部分了。

  姐姐说道:“也真亏你的。我是被外婆带大的,当你出世不久,外婆过世了,身边的女子中,唯有咛儿姐姐了。其实那时她也不过是个半大小孩,照顾的你颇为困难。算起来,她应该是你的半个妈,连她也忘了,你啊你……”

  叶子姐突然偷偷笑起来,我说道:“叶子姐,不要笑我了。”

  叶子姐说道:“不是这件事情。我忽然想起,你哥哥曾经说过,他小时候还帮你换过尿布。到了你三四岁的时候,抱着咛儿姐姐还说要喝奶。”

  我哑然,唰地脸儿通红。

  箴言一直不多话,这时候站起来道:“等等,我知道原因了。”

  说着,也不待我反映,拦腰抱起来,径自进房间。后面听到那两个女人窃窃私语:“大概箴言带她去补习历史课了。就怕一会儿补到床上,明年得为出世的侄子准备礼物了”

  这两个死女子!

  箴言把我抱进我的房间,顺手关上房门。我心跳加快,真的要那个,我明知自己不会做多余的反抗。

  箴言却把我放在梳妆台前,镜子里面就是自己,仔细一看,和以前变了不少。我原本是个纤细的女子,最近呆在家里,身材丰腴了不少,似乎这样的女子,更加挑起男人的欲望。

  箴言在我背后,手指乱戳,不知捣什么鬼,然后喃喃自语,慢慢地镜子里出现蓝红单色的小球,四下里流动。我惊讶万分,这大概又是狐族的本事,但是带我看这个干啥?我瞟瞟箴言,等待他的答案。

  箴言说道:“这便是你身上的三魂六魄,我把它们在镜子里显出来。事实上,你只有二魂六魄。”

  我一颤,这可是危险之极的事情。端详一下,只有两个红色小球和六个蓝色小球。我紧张地问道:“我会死嘛?”

  箴言说道:“一般来说,缺一个魂不会有大碍,但是出现部分不正常。魂主思想,难怪你不记得六岁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我老觉得你老缺根经,特别胆小爱哭,醋劲极大!”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前面几句是真,后面恐怕是借机说我的不好了吧。

  “那怎么办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13

  箴言思虑道:“可能你在六岁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丢失了魂。这魂魄之事,极其复杂,恐怕就是我奶奶也不是非常明白。到了晚上,有空问问池塘里三百岁的李先生了。”

  我们出来,多嘴的姐姐叫道:“妹妹,要我为侄儿买什么礼物?事先声明,超过一千块的我买不起。”

  “姐姐!”

  我无可奈何地嗔道。

  到了晚上,我叫箴言陪我出去。箴言摇摇头,说道:“要是我过去,他敢出来嘛?记住,狐也是很喜欢吃牛蛙的!”

  我噗哧一下笑出来。

  我拄着拐杖走到湖边。今夜月光皎洁,点点滴滴洒落在湖上,犹如千万多睡莲盛开。蛙鸣泣泣,我高声叫道:“李先生,李先生!”

  许久也没有回音。我一边把酒倒入湖里,一面喃喃自语:“看来把酒带来到底是正确的决定。”

  顿时湖面上酒香肆溢,不刻听到有人大叫:“有好酒不要浪费!”哗哗游来一只肥大的牛蛙,慢慢爬上岸,说道:“原来是枫姑娘,今天要我陪你喝酒嘛?”

  我把酒瓶递给他,说道:“虽然不是,但我有几件事情请教你。这酒算是酬劳。”

  牛蛙李先生伸出两个前肢,捧着瓶子问道:“你想问我什么事情?只要我这只三百年的老牛蛙知道,就一定告诉你。”

  我说道:“我想,问问关于人魂魄的事情。”

  牛蛙喝了一口酒。第一次看到一只牛蛙居然会喝酒,感到十分有趣,想笑出来,拼死才忍住。

  “魂乃能离开肉体而存在之精神;魄附形体而存在之精神。虽说魂与魄皆是指之精神,实则不同也。魂更多所指的是灵魂,魄倒是说精力多。”

  我急忙问道:“那么要是魂离开了肉体,会不会还存在呢?”

  牛蛙瞟了我一眼,又灌了一口酒道:“当然存在了。人死后,魂是要飞走的,离开人的肉体。而魄是随着人的死亡而无所依附,无所运行,便散掉了。离开肉体的魂,就变成了鬼!”

  我吓了一跳,说道:“听说,人有三魂六魄,要是一个人缺了一个魂,哪会怎么样?”

  牛蛙终于奇怪地看着我,许久,才又说道:“缺了一个魂的人是不会死的,生活也和平常一样。只是魂主管精神,对性格记忆未免受到一些影响。而且,独立存在的魂,如果在没有肉体的支持,呆在人间的时间长了,自然也会消失。但是遇到另一种情况,就变了。”

  我紧紧追问道:“什么情况?”

  牛蛙说:“比如魂的运气好,在七月十二之类的日子里,遇到鬼门大开的时候,可以借此进入奈落(注:梵语地狱的音译)。在那里,魂是不生不散的,但是一个魂无法过奈何桥,它会一直等待着肉体的死亡,其他几个魂也进来,一同度过黄泉。枫姑娘,你们平常人问这些问题干吗?以前何先生倒是问过我,但他并非一般的人。你,有什么事情吧?……”

  我眼前一片空白,脑袋无法思考,突然感到额头凉凉的,我恢复精神,却是李先生见我发呆,以其蹼蘸水弄醒我。他问道:“你告诉我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单不说你是何先生的孙女,便是这几天酒债,我也得还你的。”

  我吞吞吐吐道:“我记不起六岁以前的事情,箴言说我丢了一个魂,所以我想问问关于魂的事情。”

  牛蛙若有所思,点点头。其实牛蛙没有脖子,点头差不多是整个身子在动。他说:“原来如此,小孩子的魂是特别容易丢的,因此你们人间有种叫魂的说法。你在六岁之前那个时期,发生过什么离奇的事情嘛?”

  六岁之前?我有什么大事件?突然我脸色发白,冷汗涔涔,用力抹了一把,喘了口气说道:“好像有,那是在我爷爷去世的那天,来了两个可怕的东西,可是,这件事我记不大得了。是不是?”

  牛蛙的声音顿时急促起来:“你是说何先生去世的那天,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我听他口气,不仅相当了解,而且知道不少内情,连忙问道:“李先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请你告诉我。”

  李先生说道:“该晓得的,还是会晓得的。”

  他静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三百年前,我不过是个普通的蝌蚪,只会捉捉小虫子吃,后来慢慢的有了自己的意识。许多年后,我才晓得,这里是个阴气聚集之地,让我这样的小东西有机会进化成了妖。一百多年前,何家的先人在这里建造了荷田居,我日日偷听,学会了人话。遇到何先生时候,我已经是只两百多岁的老妖了,那时他不过是个孩童。何先生天生禀异,能看透人世间,后来长大,能力更大。虽然有很多妖怪成了他的朋友,但是更多妖怪多何先生恨之入骨,何先生自己也知道。在他弥留之极,为了防止与他有仇隙的妖怪报复他家人,何先生嘱托灵隐寺主持来守护。那天,我因为没有办法变成人形,所以不去灵堂,呆在荷塘里。但是,突然来了一股叫人不寒而栗的阴风!”

  这是李先生倏然打了个寒战,似乎往事不堪回首。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13

  “我本是阴气聚集而出生的妖,对阴气本没有恶感。但是那股阴气,给我的感觉实在非常难受,就像冬天里,突然被浸到冻水里。当时明明为七月份,就如瞬间过了腊月。不,更加可怕,好像直接是从地狱里吹来的一样,冷入骨髓,太恐怖了。我吓得躲在荷叶底下,一直瞧着着荷田居,生怕发生什么事情。”

  “我呆在池塘里面,对于里面的情况,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在静静的黑夜里,那两个声音更是叫人永生难忘,惧入灵魂深处。”

  我急切地说道:“那是不是,一个象磨木头,一个象金属。”

  牛蛙点点头,说道:“正是。他们威胁要吃掉何家的人。这种妖怪,我活了三百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里面好像还有人,僵持了几分钟。突然,天空中劈下一道闪电,白闪闪的,甚为吓人,径自打到荷田居去。我赶忙钻入水底,不一会儿,惊天巨响传来,连水底也震了三震。我在下面呆了好长时间,才大着胆子浮到水面,那股令人不舒服的阴气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事后我十分奇怪,须知那夜月光明媚,万里无云,怎么会天降惊雷?难道是上天在保佑你们何家?这件事,我也不大了解了。你最好问问几个当事人比较好。”

  我说道:“谢谢你了,李先生,下回一定带些更好的酒过来。”

  我的腿伤已经痊愈了不少,慢慢走回荷田居,心想:李先生说当时还有人和妖怪在对峙,那么他们一定更加了解情况,我想知道这些妖怪是什么东西,和我现在遇上的有何关系。但是这几个当事人,我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是谁呢?

  我怀着重重疑虑走到了里面,箴言摸摸我的头发说道:“心中的不安,解开了嘛?其实少个魂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害,只不过想不起来一些事情罢了。”

  我没有告诉过箴言我遇到的那些事情,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还是不要把真相透露给他,难道我心中藏着某些问题?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实在没有胆子一个人躺着,于是抱了枕头敲开姐姐的房间,低声说道:“姐姐……”

  姐姐温柔地搂住我的腰,说道:“我知道,妹妹胆子小,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把你吓怕了?好,让姐姐陪你一起睡。乖。”

  于是,今夜没有出现异常情况,我甚至连恶梦也没有做,或许是妖孽们已经被牟其宗的符咒赶跑了吧。

  日子过得真快,从七夕又疾疾地转到了七月十二,鬼节到了。

  所谓鬼节,道教称中元节,佛教称盂兰盆节,民间才谓之鬼节。时在农历七月十五。此俗由来已久,节期从七月初十至十五日,一般以十二日为正期。根据传统说法,七月十二鬼节,平时不轻易开门的鬼门关大开,许多流浪在阳间的无宿之鬼终于可以进入阴间,参与下一个重新轮回。人们要奉上食物超度亡魂,否则诸鬼生气要大怒,人们不得安宁。鬼节的晚上,人们最好不要草率地出门,谓百鬼夜行,不仅遇上的鬼多,万一不小心步入鬼门关,那可就糟了。

  两位姐姐正在准备鬼节的诸多事宜,当然,食物是不能让男姐姐碰的,否则即使鬼神享用了,亦会永世不得超生。平素里这些细节都是我来操办,托得行动不便之故,反而落得一身轻闲。还有一个无所事事的家伙便是箴言,这狐狸精脾性发作,从厨房里偷偷摸摸地溜出来,跑到我房间中。我见他一脸贼像,乜斜问道:“一定做了什么坏事!老老实实交代,否则我告诉姐姐们。”

  箴言竖起食指,嘘地示意静声,然后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顿时方向四溢。我哇地一声,惊叫道:“这是什么?好香啊!”

  箴言一脸贼忒嘻嘻,讨好地说道:“这是叫化鸡,原本放在冰箱里,刚刚叶子姐煮好。嘿嘿,香味实在太浓了,我受不了就偷偷拿过来了!”

  我又气又好笑,指着他的额头轻轻一推,嗔怪道:“你啊你,真是狐狸改不了偷鸡的习性。”

  我觉得这样偷偷摸摸地挺刺激,和箴言分享了这只可怜的叫化鸡,真是美味!据说叫化鸡以杭州楼外楼最美,有机会一定要去品尝之。

  中午吃饭时就听见叶子姐小声地嘀咕:“奇怪,煮好的鸡怎么不见?难道被猫偷走了?”

  非猫,狐也。

  叶子姐低头思虑,突然抬起来对箴言叫道:“箴言!”

  我和箴言吓了一跳,以为东窗事发。

  叶子说道:“今夜,我的两位妹妹就拜托你了。”

  箴言见不是丑行被揭露,暗地里松了口气,说道:“叶子姐有什么事情请吩咐!”

  “今天我要回清水村祭奠父母,和哥哥一起,晚上不会回来了”这时叶子姐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轻轻一叹。我知道,姑夫姑姑过世均极早,留下她和表哥相依为命,今夜住在清水村那破旧的老房子里,恐怕也是回味那一份心。

  她又说道:“我真不知道这两个孤女在这么一栋老房子里平常是怎么活下来,不过今夜我不大放心,所以请你务必留下,照顾她们。”

  箴言正色道:“叶子姐姐所嘱咐,箴言定当牢牢坚守。”

  叶子姐说道:“我亦安下心了。”

  下午叶子姐带着两个小孩子离开,临走之际,再三嘱托,叫我们小心为妙。我不以为然,心想这可不想叶子姐的性格。须知她及簪以前,一直生活在北方,大大咧咧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14

  哪知到了晚上时候果然惹了祸端,忽而电灯灭掉,箴言一检查,却说是宅子太久,电线老化短路,一时没有趁手的工具也修不了,只好等明天找电工维修。莫非叶子姐预感的就是此事?两个女人实在对有关于任何带“电”的东西一窍不通。

  屋子里偏偏找不到半只手电,只能以蜡烛代替。一番烛光晚宴,颇为别出心裁。

  姐姐收拾碗筷,布置供品。我无事来到院子里乘风,已经接近月半了,今夜玉兔缺陷一角,月光明媚,照得院子里面亮堂堂,一草一木,清晰可见。风轻飘飘,温柔如水,叫人沉醉。

  箴言悄悄地从我后面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吹气:“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度过了。”

  我反手捉住后面的人,说道:“是啊,真的了。想想再过不久便是了中秋了,我们一起回我西邯家过吧。”

  箴言说道:“不!”

  我诧异道:“为什么?”

  箴言奸诈地笑出来,眼角越发翘的高了,说道:“八月半,我受到邀请,前去杭州参加一个民俗年度论坛。”

  我垂下眼睑,说道:“哦,真是可惜。”

  “但是,邀请函上写道,可携家属一名。你随我去吧!”

  “真的呀!”

  我兴奋起来,一听到杭州,我的脑海中就映出楼外楼、知味观、奎元馆、五芳斋,里面的甜点都很有名!

  我转过身,搂住箴言的脖子,正要往他唇上碰去,后面传来装模作样的咳嗽声。我们吓了一跳,慌忙象做贼一样,各自背身。

  姐姐过来,哼哼哈哈,说道:“好了,我留着守夜。你们要是想睡觉的话,天色也不早了。”

  我红着脸溜回房间,棉被一把蒙上头。心想:姐姐真讨厌,在这个时候偷偷地故意出现!存心破坏我们的好事。这就是缺乏男人爱恋女子的怨念,对她而言,身边所有的双人男女都是要严厉打击的对象。

  我在对姐姐的埋怨中渐渐睡熟,半夜里被一阵冷风吹醒,迷迷糊糊中抱紧身子,张开眼睛,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才觉察原来是被子踢到地上了。我睡相不好,时常被姐姐嘲笑,一旦睡着了,什么动作都会出来。不过我反唇相讥,姐姐是个婴儿睡相,还会流口水,我笑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般模样。这时姐姐往往哑口无言,是我难得几回斗嘴胜过姐姐的。

  我把被子拖回来,睁着眼睛在床上继续发呆,反正也睡不着了,我索性爬起来,去骚扰姐姐。她的房间空荡荡的,莫非又和奇怪的朋友在一起斗酒?极有可能,何况今天是七月十二,什么东西都会出来的。

  我跑到大厅里,供桌的香烛均已经灭掉,但是供品却全部不翼而飞。我听到院子里觥筹交错声阵阵,出门看去,果然如是,哑然已经无用,我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今夜月光照得大地如白昼一般,院子里面的草地上,铺了一堆报纸,摆满供品和酒坛。几个人——不,应该说是仅仅一个人,和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坐在一起,酒酣正中。那些东西,除了见过的李先生和那个肉菌,还有一些家伙,有的一身黑毛,唯独两只眼眸在暗中灼灼闪亮,八成也是和箴言一样的夜行兽;有的居然全身呈半透明状,月光照在身上直直地透过,没有影子。莫不是鬼,我打了个冷战。

  李先生瞟见了我,高声叫道:“何二姑娘,为啥不同来做乐?”

  我摆摆手说道:“不不不不!我不必了,打搅大家。”

  姐姐哈哈大笑:“我妹妹害羞,饶了她吧。来来,我们继续。”

  我叹了口气,懒得管事,径自回去睡觉吧。

  玄关口,月光亦是穿过窗户和门,映在地板上,好像打了一层霜,冷冷清清。此时我不过披了一件睡袍,似乎让凉意侵地禁不住,抱住身子,正要回到床上,目光落在地上,不由得全身血液都在倒流,仿佛冷不防坠入万丈深渊,想要呼喊,却张嘴出不了声。

  我看到了一个影子铺在地上,就是充满我童年梦魇的可怕影子。我迄今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在幼小的年岁里,一个黑暗空洞的房间,却在门口显出一个只有故事中才有的影子。高高大大的块头,延长到几乎有的我三倍大小,头顶还插着一对犹如牛角一样的尖端。如今梦魇和现实重叠,我顿时感到满身的凉意,害怕似乎已经不存在,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影子晃动,大笑:“喈喈,你终于出来了!”

  我神经高度紧张,几乎象一张拉满弦的弓,随时会崩断,慢慢地转回头。

  然而,什么也没有!

  没有!那地上的影子,是我的幻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14

  我马上转过来,地上的影子还存在,簌簌晃动,在发大笑。我僵直的肢体困难地后退几步,终于有一个合适的角度可以同时看到影子和本体。事实证明,我没有致幻,没有本体,仅仅一个影子。

  但是这也不对,没有本体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有影子的存在?世界上,没有影子的是鬼,可这个只有影子的,究竟为何物?

  我颤抖着朝影子喝道:“你,你,是什么……”

  “喈喈,我就是影鬼。现在我要带你会黄泉了!”

  影子发出声音,未待我反应,突然整个影子从地上扯起来,凶猛地向我扑来。我已经吓得一动不动了,顿时由影子包围,眼前一黑,清醒时候却是到了那夜做梦的花圃。

  “你,来了……”

  一个小孩子稚嫩的童声响却,我抬起头,便是那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五六岁小姑娘。

  她说:“你不应该来到这里,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我问道:“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不可来?”

  她瞟了我一眼,没有回答,突然撒腿跑动。我一怔,反应慢了半拍。不过大人对小孩总有优势,即使我这个缺乏锻炼的人,仗着个高腿长,冲将上去,一手扯住她的衣襟,拖下来。

  小孩子一边挣扎一边大叫:“放开我,你来了,坏人也会出来害人!”

  我拉倒她,把她压住,质问道:“什么坏人,为什么我来了,他就会出来害人?”

  小女孩将脸侧到一边,说道:“因为,它们只有通过我们才能出来。我们,是指路的路牌,是开门的钥匙。”

  “我们?也包括你?”我问道。

  小女孩说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是你六岁以前的你。”

  我瞪大眼睛,失声叫道:“你,就是我小时候丢失的魂?”

  小女孩转过脸,仔细端详,相貌依稀是我年幼的模样,她说道:“只有我一个魂,是无法通过奈何桥进入冥界。但是一旦你来了,三魂重合,我们就能打开冥界通向人间界的道路。”

  我说道:“你怎么知道?在我眼中,你不过是个小孩子。就像以前的我,甚至连生或死都辨不清。你的口气便如大人,我为什么不能怀疑你是那个妖怪幻化来欺骗我?”

  她轻轻地笑,那些神情非常熟悉,仿佛看到了姐姐在嘲笑我的时候,那种轻蔑不屑的样子。我一震,我不也是这脾性嘛?

  她说:“怎么连自己也不相信了?你在人间界拥有肉体,每天在成长。我自从离开了你,这是我对自己形象的最后记忆,魂的样子是不会变化的,她永远就是离开肉体的模样。但是我心也在成长。”

  小女孩从我手中挣脱,直起身子,慢慢说道:“他们每天,每天都冲着我大吼,抱怨他们在地狱里呆了几十万年了。他们渴望出去,出去品尝人类新鲜的血肉。”

  我盯着我自己,问道:“他们是谁?为什么只有靠我们才能出去?”

  小女孩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每次都只是看到两个影子。你知道嘛?这里是冥界与人间界交汇的地方,一般大家都叫它为鬼门关,过了奈何桥,就是冥界了。但是鬼门关是个单向通行的地方,千万年来,素来只有进入冥界的魂,没有出去的魂。更别说他们,他们在冥界有肉体,根本无法通过这里。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能耐,但是他们只可以依靠我们,才能出去。”

  我说道:“所以我们是钥匙,是路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是我童年梦魇的根源。我们恐惧他们,如果放他们出去,后果根本无法预料。”

  她冷笑说:“这件事情,现在由不得我们了。”

  “喈喈!”

  后面传来那阵笑声,我回转头,倒吸一口凉气,他也来到了这里。花丛中间,站立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影子,居然可以站立,恐怕只有在这里才能办到。

  我拉着她的手,后退一步,紧紧盯住影子,颤抖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影子还是象磨木头一样的发出声音,喈喈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近了冥界。就是说,你在人间界的肉体已经死了,你已经是一只鬼了。”

  我顿时一阵悲凉,人生方精彩,转眼就结束。

  影子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死。犹如我们不想呆在地狱一样的感受。你仔细想想,既然我们有能力把你带到鬼门关,自然有能力把你送回去。只要你同我们合作,离开了地狱,我们保证不会对你出手伤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15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个易受诱惑的女子。我无法抗拒对甜食的渴望,我亦无能回避对生命的希求。在人间界,我还有爸爸妈妈,还有爱嘲笑我的姐姐,还有爱我的箴言。我不能离开他们,因为会伤心。

  我回头看看另一个自己,她的眼神中透出渴求的热切目光,接触到我的眸子,仿佛知道了她的心意:“答应吧,我们不是救世主,人间的疾苦干我们何事?我希望出去,呆在一成不变的鬼门关,每天除了有去无回的鬼,没有任何一丝风景。有时我也渴望自己能度过奈何桥,索性重新转世投胎得了。我向往人间的生活啊!”

  我终于下定决心,我是个固执的人,一旦决定,无法回头更改。我咬咬嘴唇,对影子说道:“你保证送我们出去,并且不伤害我们?”

  影子说道:“我以地藏王菩萨的名义起誓,一旦违反誓约,打入无间道,永世不得超生。”

  我点点头,说道:“我们要怎么做?”

  影子说道:“你们一起走,走向奈何桥,过了桥,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我会跟在你们后面的。”

  我低头和小女孩交汇眼神,拉住她的小手,步向奈何桥,影子一直不紧不慢地跟随着,怕我们反悔。或许有其他的理由。

  往日鬼魂繁华的奈何桥,今日里一鬼也不见。我也没有看到那日里的老太婆,只有那只水缸,孤零零地设在桥头,当然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踏上奈何桥,和平常的拱桥并没有什么不同,走到中间,向彼岸望去,笼罩着一层弥弥大雾,一切均处于朦胧中。我们慢慢地走下奈何桥,步入大雾中。

  我拨开层层迷雾,徐徐行走。雾气沾在脸上,没有湿漉漉的感觉,似乎唯一的作用,即是阻碍人们的视线,所以即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对面的情形。在一片茫茫中,我失去了时间感。我不知道行走了多少路程,或许我会这样一直徘徊下去,成为一个永远在冥界与人间界踌躇的鬼。

  幸好雾气渐渐稀薄,在我眼前,出现了地狱的第一道景象。

  地狱的风景,第一感受就是给我十足的视觉冲击。我站在一道峡谷的入口,两边是高达万仞的悬崖峭壁,巍峨雄伟,一直冲向高处望不见为止。再上去则是天空,或许我不应该这么说,地狱并没有天空。所谓的天空,始终是灰蒙蒙的,就如蒙着一张灰色的大幕。在这么庞大的景观前,特别显得自己的渺小。

  这样的冥界,已经比我想象地要好不知多少了。原本以为,地狱一定是漆黑一片,到处火山喷发,岩浆横流,妖魔鬼怪肆虐。到了实地,却只是犹如科罗拉多一般的巨型峡谷,恶劣印象减了几分。

  不过,峡谷前面的两道峭壁颇有些奇怪。上面仿佛刻着好像年久风化一样的浮雕,虽然看不清楚是什么图像,但是几百米的规模,也是够夸张了。

  “我们到了地狱的入口。”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一惊,倏然回转头,却是那个影子。我以为早在大雾里跟丢了,想不到其实一直如影随形般伴着。这时我才猛然记起另一个个我自己,然而掌心残留着小手的温暖,人不见踪影。

  影子说道:“她回去了,回到你自己里面了。”

  我忽然觉得心理好有充实感啊,难道这就是我完整的状态嘛?

  影子又说道:“这便是地狱的入口。”

  我失口道:“难道我们还没有到地狱嘛?”

  影子解释道:“地狱只是冥界的一部分,不要把两个概念搞混了。你没有去过地狱,不知道那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即使轮回百世,喝过十缸孟婆汤,那无比凛冽的记忆也会深深印刻在你灵魂里面。”

  他喈喈又笑道:“当然,我们不必再去那么可怕的地方。因为我们的目的地已经到达了。”

  我问道:“那么我应该怎么做?”

  影子说道:“你不必做什么,你只要替我们引路就可以。你的任务是作为灯塔,指引我们的出去。我们冥界的鬼物,如果没有顺着象你这种特殊魂行走所形成的鬼路,除非是地藏王。喈喈!”

  影子移到一面峭壁巨大的浮雕跟前,一只黑手伸出,贴住石壁,随之峭壁轰轰隆隆,不断有斗大的石块砸下,浮雕开始崩溃,从里面,逐渐有东西出来。

  蓦然我感到一股强大的寒气袭来,即使我只是一个灵魂,也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我心底泛起一阵恐慌的涟漓,终于泛滥为不可阻遏狂潮。我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我不该把这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可怕东西放逐出来!

  作为鬼,应该是没有对于害怕的感觉,但是这种侵入灵魂深处的战栗寒气,死的我簌簌发抖,不行!我不能坐等恶魔的苏醒,立即转身冲进迷雾中。我一直在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总有机会出去。即便流浪在迷雾中,也比面对连地狱也无法容忍的恶魔为佳。前方,有个如同洞穴一样开口的窗口,亮光闪闪,刺得我眼睛生疼。我忙不迭地跳进去,顿时惨叫一下,身子虚空不断往下坠落。

  “醒醒!小枫!醒醒!”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在不住念叨我的名字,我蓦然张开眼睛,却是回到了荷田居里面的走廊,躺在箴言的膝盖上,他见我张开眼睛,欣慰地笑笑松口气,紧紧把我拥抱住,说道:“你吓死我了。刚才在房间里听到外边扑通一声,出来一看,是你身子直直地躺在地上,集体僵硬发凉,犹如死了一般,几乎把吓坏。你怎么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15

  我想张口说话,然而舌头麻痹,好一会儿才吃吃地蚊鸣:“我,没事儿……”

  箴言把我整个人抱起来,说道:“虽是如此,但我然而不大放心。我还是带你现在过去看看医生吧。若有什么疾病,也好极早治疗。”

  我刚刚还魂,感到身子实在软软的,犹如不是自己的一部分,但是躺在箴言怀里很舒服,我舒逸地闭上眼睛。待出了门,不听到院子里的喧闹,我慢慢说:“姐姐……”

  箴言明白我的意思,就说:“姐姐啊,和她奇怪地朋友一起跑到外边喝酒了。正是的,希望不要闹出什么坏事来。”

  箴言开了车门,把我放在前驾副座,自己登上发动。汽车呼呼响却,突然我察觉背后一阵凉意,好像刚刚烤完火,便是一盆冰水泼到背脊。

  是他来了,不!有两个!

  “喈喈,我们终于出来了!”

  “我们终于出来了!”

  我和箴言不约而同地回转头,箴言倒吸一口冷气,大叫道:“什么东西!”

  轰然一下,荷田居房顶炸开一个口子,顿时瓦砾飞溅,尘土飞扬。一个巨大的模糊影子从中逐渐立起来,待到尘土扬开,月光明亮,我们终于看清那两个家伙,不禁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就此屏住不敢呼吸。

  那个东西,高约数十米,身材异常高大魁梧,浑身赤裸着,发达健壮的肌肉一块块鼓出来,混是铁球一个个,那蔚蓝色的肌肤,在月光之下尤为妖异,灼灼散着油光。然而最为恐怖的是,这个巨人的脖颈上面,安的却不是一颗人类的脑袋,是一颗马的首级,,长长的面颊,鬃毛随风乱舞,不时露出满口獠牙。而在他旁边,却是如同正常人一般大小的黑影子,此刻印象清晰,乃是裹在黑色袍子当中,头顶着牛角面具的家伙。

  箴言几乎呆住,失声道:“牛头马面!他们怎么来到了人间,原本应该守护在地狱的入口啊!”

  马面大叫道,声音如震雷,使得耳朵发痛:“终于回来了,十几年了!要不是那个何家的老不死阻拦,我们早就回来了!现在,又可以痛痛快快地享受人间的美餐!”

  马面却对牛头说道:“你答应过我的,绝对不伤害我的任何一个亲人!”

  我猛然一震,那牛头的声音,好熟悉啊!

  牛头狂笑道:“马面的话你也会相信,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蠢的女人?早点下地狱也好!不过我还是答应你,绝对不伤害你任何一个亲人。可是这两人,与你有血缘关系嘛?”

  牛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汽车早已发动,箴言突然把车灯打到最亮。牛头马面显然吃了一惊,箴言赶忙倒车,急速奔向公路。

  我心一沉,料来我也不是个蠢女人,当初为了早日离开冥界,便轻信了他们的诺言,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向箴言问道:“我们去哪里?”

  箴言急忙道:“我也不知道,先逃开再说。地狱来的恶鬼,是我们普通妖精无法抵抗的!除非我能聚集数千只,但是现在能嘛?”

  我从车子前座反光镜中看到,马面在后面穷追不舍,通通哒哒奔跑在公路上,手中巨大的骨槌不时砸下,好几次险些击中,我心脏都几乎差点从胸腔跳出来。此刻,箴言象疯了一样开车,平时他向来不会超过时速六十公里,而目前的速度,恐怕是两倍不止。车子速度虽然快,但是也有一个极大的弱点,就是只能在公路上奔跑,一旦离开,处于水网密集的江南,根本寸步难移。那马面亦非蠢蛋,很快看出破绽,趁一个拐弯口,飞速奔下公路,绕过半圈,从前面狙击我们。

  “不好!”

  箴言大叫一声,伸手抓住我的衣襟。

  马面一把大槌砸中车头,整辆车子因为前面骤然受到巨大力量的冲击,顿时翘了起来,向前翻转。

  箴言一脚踢破车门,拉着我冲上天空,我觉得头昏眼花,醒觉时候,箴言已经化身为三尾火狐,犹如一头小牛大小,我正骑在他背上。

  车子汽油没有烧完,轰然起火爆炸,倒把马面掀翻。但是很显然,对于地狱的恶魔来说,这点爆炸连点皮也不会弄破。

  箴言撒开四肢,呼呼奔跑,好像一团火一样,我眼前尽是飞速离开的景物,只好紧紧捧住了他的脖子。火狐家族的速度本来就是一流,何况还在逃命地状态下,更是加油十分,不刻远远甩下了马面。但是他还在紧追不舍,一挨箴言力气不足,便可追赶上来。毕竟他还驮着一个我。

  果然不多时,箴言几乎从半空跌下,落在地上,又恢复人的形状,只是浑身赤裸裸的,衣服尽数丢掉了。他气喘吁吁,我顾不得避嫌,忙不迭地为他擦汗。

  箴言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喝道:“把衣服脱下来!”

  我一怔,脸一红,讨厌,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想那些事情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16

  箴言看我脸红,知道我误会他的意思了,喘着粗气说道:“我们两人在一起,断然不能逃离。但是我脚程快,可以引开牛头马面。你把衣服给我,装作是你,这样他们便不会怀疑。你马上跑到镇上的大云光明寺,虽然那个家伙我十分讨厌,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向他求救了!”

  我急速脱下外衣,其实因为半夜里突然醒来,身上不过一件睡袍,脱下之后,就所剩无几,但是现在那顾得了!我把衣服交给箴言,倏然冲动地扑上去,对着他的面颊一阵乱啃,泪水涟涟地哀道:“你一定要回来!”

  箴言一点头,化身离去。那马面距离我们不过半里,以他们的脚程,几乎片刻到达。我隐藏在草丛中,静静地望着箴言把他们引到另一边,抹抹眼泪,向走路走去。

  说实在的,我还是个路痴,分不清东南西北,当然家里不只我,除了小妹,何家女人个个如此。我只好沿着公路,才能通向镇里。我很是渴望现在有车子出现载我一程,此刻深更半夜,没有车子经过。若是有,看到一个没有穿多少衣物的孤身年轻女子,又会有什么念头呢?

  天哪!我现在怎么还在想这些,箴言还在亡命天涯!

  然而恰恰这时亮起一盏车灯,一辆摩托在我身边戛然停下,上面的人脱下头盔,正是牟其宗,他愕然说道:“小枫,怎么了?你的衣服?”

  我几乎无地自容。

  幸好他是个尊重我的人,没有乘机占便宜,立即脱下身上的皮夹,披在我身上。然后说:“我瞧见你们这个地方有邪气现出,力量大的惊人,到底怎么回事?”

  我哭哭啼啼说道:“你先去救救箴言吧!他为了我,正在被一个从地狱来的恶魔追杀。”

  牟其宗当然不明白我的真正含意,只当是比喻,他喜欢我之极,巴不得箴言立即归天,但是看着我泪汪汪的样子,咬咬牙说道:“好!你随……”

  一想不好,把我卷进来太危险了。就从腰间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说道:“你先去镇上避避,如果有什么人对你不轨,便用它刺过去。我先过去!”

  我接过匕首,目送牟其宗的离开。

  我生命中的几个男人,他们每一个都对我很好,但是我并不能一个个报答。对不起了,其宗,或许我们来世会成为一对。

  我失魂落魄地踌躇于面向灯火通明的镇子,长路漫漫,似乎永无终点,便如那阴间之路。我突然想到,那荷田居一片地方,本来就是阴气聚集之所,日久天长,竟然无意中打通了冥界的入口。荷田居的建立,更大的缘故是为了镇压百鬼!牛头马面一直想出来,爷爷在世之际,被死死压住,心中怨恨。待到爷爷过世,便终于冲出来恣睢妄为。可是在我童年的记忆深处,他们却在一道霹雳之后,神秘地消失了,被打回冥界了?我心跳加快,其中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我听到后面吵吵闹闹,回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自从我可以看到这个世界存在的异生物,多是一些小东西,但是现在的马路上,密密麻麻地无数只东西一窝蜂地涌向镇子,仿佛集体大搬家。他们穿过我的身边,我随手抓起一只看似聪明一点的问道:“喂,除了什么事情?干吗这么急急忙忙的?”

  那家伙也吓了一跳,想不到一个人类女子居然可以察觉他的存在,于是不住扭动身子想逃出我的五指山,一边说道:“不好了!不知何人,居然打开了通往冥界的入口,把可怕的冥界牛头马面放了出来。你若不想被砸碎吃掉的话,也跑吧!”

  我脸色尴尬,这是我干得好事。

  有妖怪认出我来,叫道:“这不是何先生家的二姑娘嘛?”

  “啊,我瞧她身上阴气阵阵,这两个怪物是不是你放出来的?”

  “对对,除了何家的人,谁还有能耐放逐出牛头马面?当年何先生一把镇压了他们,现在居然被子女放出来,悲剧悲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最后渐渐扯到我头上,把我放出恶魔的事情揭露出来。我见他们脸色越来越难看,暗叫不好,突然他们有集体动手的迹象,我啊的叫一声,抱头蹲倒,准备挨他们的群殴。

  半晌没有动静,我从张开一只眼睛偷偷瞄上去,但见大家都是一脸肃穆,没有打人的迹象,于是慢慢地放开手站了起来。

  他们又七嘴八舌地叫起来:“何二姑娘,既然何先生一己之力便可封印牛头马面,那么只要集合我们之力,一定也可以打倒他们!”

  “是呀,是呀,我们人这么多,人多势众,一定能打倒!”

  他们众说纷纭,说到底是大家合伙干掉那两个妖魔。我心道,有这么容易嘛?虽说箴言讲到过,集合一千只妖怪就可以打倒牛头马面。但是这些家伙行吗?

  也不问我同意不同意,众妖精鬼怪一阵鼓噪,极力怂恿我带头过去。箴言见到我,一定会骂死我的。箴言的能力我还算了解,打架当然不行,但是逃命还是极有一手的。不过现在的情形不是我能控制了。

  我们浩浩荡荡地杀回去,那些精怪见我走路慢拖后腿,叫我骑上一头高大的妖怪赶路。不多时,回到了荷田居,那马面正和牟其宗激烈战斗,箴言转回人形,不知道从那里偷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他儿聪目尖,一眼就瞥见我过来,冲过来大怒道:“你回来干什么?找死!?”

  我歪着嘴,不知是笑是哭,胡乱瞟了一下四周,示意不是我的意愿。箴言也明白,对着那些妖怪们说道:“你们来干什么?对于冥界的恶魔,我们只有逃命的份!”

  众妖精鬼怪又是一阵鼓噪,纷纷叫道:“离开了这个阴气聚集之所,你叫我们到那里去?”

  有的出言不逊:“田家的小狐狸,还是夹着尾巴逃回老巢吧!”

  哈哈哈!一阵哄堂大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1:17

  箴言极为恼火,但是忍住没有发火,把我从妖怪上拖下来拎走。

  此刻,牟其宗能力再大,也不过是个稍微强悍一点的人类,哪能对付的了来自冥界的牛头马面?不时就被马面砸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我惊叫一声,极为关切。

  那些妖精鬼怪们终于决定好,一阵阵怪叫响起,纷纷冲向牛头马面。这群乌合之众能干什么呢?被马面一棒子打死几只后,吓得大叫起来,作鸟兽散开,不一会儿,浩浩大军荡然无存。完了,我和箴言还可以逃开,但是牟其宗怎么办?我终归不能就此让他横尸荒野?

  我真恨上天为什么这般不公平,同样地给了我们姐妹非同寻常的能力,但是我就没有姐姐那种沟通植物的力量,至少可以帮帮箴言。此时他要对付两个妖魔已经十分困难,何况还有我这个累赘在,要从牛头马面手里救出牟其宗,谈何容易!

  我突然想到,那时候的牛头马面,是如何消失的?此刻幼年时期失却的魂已经归来,不完整的记忆终于补完,我的思绪渐渐飘回小时候那场可怕的经历中。

  门上映着两个巨大的影子,一个头上长着弯弯的牛角,一个脸特别的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来自异世界的寒气,我心底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一样,一片空白,只是眼睛睁地特别大,死死盯住那里。

  “何家的老头,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阻止我们了。喈喈,即使你上天了,也不能瞑目!”

  随后,就是一阵耀眼的白色闪光,刺的我眼睛生疼,不由地闭上,耳边传来阵阵沉闷的鼓声。好久,我都不敢睁开眼睛,生怕一旦打开,就会看到刺激神经的事物。但是,外边传过来一阵低低的呼唤,使得我徒然觉得非常安心。

  我张开眼睛,视力有点模糊,于是伸手揉揉,待到看清楚,就像正午的日头下一样,两个那两个影子无影无踪。

  “小枫,出来吧,现在安全了。我说过,我一定会在外边守护着你。”

  是他的声音,我站起来,通通跑到门边打开,迎面一阵细风,空气如同下过雨后一般,特别清醒。但是天上还是一轮明月高悬,我并没有多想,四下里张望,心底狂喜,是他!

  是他!

  虽然当年陈鸣哥哥不过为十二岁的少年,但是对于仅仅五六岁的我而言,他显得特别高大,或许天生有四分之一日尔曼血统的缘故,长得比较老相,凭空多了四五个年龄。他半跪在地上,不住喘着粗气,好像受了重伤。

  我跑到他身边,扶住几乎要翻到的表哥,叫道:“哥哥,你要坚持住!我去叫大人们!”

  他阻拦住我,说道:“不!不要说出去。千万让大人们知道。”

  见我一脸迷惑的表情,他笑笑,表情有点僵硬:“你是不懂的。如果一个人拥有了这种力量,并不是一件好事情。人们不仅不会了解,反而当作妖孽。爷爷就是极好的例子。呵呵,我说的太多了,小孩子是不会懂的。”

  他摸摸我的脑袋,又道:“不要说,就是你的咛儿姐姐也不要说出去。”

  我半知不解地点点头,他摸摸我头,说道:“乖,以后小枫会成为一个好新娘的!”

  他后面的赞扬词叫我困惑,难道是鼓励我嫁给他?但是我虽然我很小,也是知道他和咛儿姐姐的感情。

  此刻,我又回到了长大以后面对的困境中。感到一股独特的、熟悉的力量又回来了!

  箴言脸色不由地变了变。

  那边的马面停止攻击,竖起耳朵,紧张地探听。

  更加离奇的是,方才逃得一干二净的群妖精鬼怪,现在有纷纷忙不迭地奔跑回来,不管牛头马面,集体逃窜。我伸手捉住一只,问道:“何事体?干吗这般惊慌失措?”

  那家伙叫道:“不好了!那边来了个比牛头马面更狠的家伙,一不小心,就天打雷劈。要命的话,赶紧跑吧!”

  说着从我手中溜走。

  我一发愣,回头望过去。远处天边一角,无云也是雷电滚滚,似乎夹杂着一段黑黑的东西。如同箭一样,飞快地射过来,终于落在远山一个高崖上。

  我听那马面说道:“哼哼,上次我们败给你,牛头还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是因为我们的本体并没有出来,现在……”

  未待说完,一阵巨雷劈头批脑地砸在他头上,扬起万千尘土,黑乎乎地一团,什么都遮住。但见里面电光闪耀,不时传出野兽的痛苦的嚎叫和巨雷的声响。那些尘土夹着风盘旋起来,迅速卷出一个庞大的龙卷风,冲向高处的那个人。

  又一阵闪电劈向龙卷风,轰隆隆巨响不断,震的我耳朵发痛,吓得蹲倒地上,捂住耳朵,紧紧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一直等到飞砂走石完全停止,我才慌张地站起来。现在风平浪静,原来马面站立的地方,已经变成一个黑乎乎的大坑,袅袅冒着草木燃烧后的青眼,在明亮的月光下,我突然觉得有个古怪的诗意。

  别说牛头马面这么快的就挂掉,但是事实看来如此。原本以为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起码会持续五天五夜,可是两者根本不是在一个级别上的,当牛头马面在地狱囚禁时候,另一个的力量已经强大倒叫其他妖精在一百里之外就害怕的逃窜,结果很快明了。

  牛头从未参与马面的战争,一直呆在一旁冷眼旁观,是以也没有遭到霹雳波及。远处的人渐行渐近,果然是陈鸣表哥,一身黑色的风衣配上小胡子,甚是威猛,看他走到牛头面前,低低说道:“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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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荷田居志异》--作者:城市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