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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1 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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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可怕的青春期
天气暖和时,查理大部分时间呆在苹果树上。他还在屋里的笼子睡觉,但起得很早。吃完面包抹蜂蜜再来一片黄色维生素,然后叫司机(我)送他到树上去工作。他把花都吃掉,如果残存的花结了果子,就把它们一个个叨下来。他偷偷逼近苹果的样子就像个猎食者。他把苹果叨开把籽吞下去。难怪,有鹦鹉的丛林都没有苹果树。
查理沉迷于掏洞建房。经过多年苦心经营,他把一间树屋扩展成两层套间,有三个门和
好几扇窗户。下小雨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高兴地抖开翅膀,张开黑喙让凉爽的雨滴滑下皮子般的舌头和喉管。然后他会在阳光下晒干,一边梳理羽毛一边跳着喜剧般的古典暹罗舞。要是闷得慌,他就爬到最高的树枝上,倒挂着抖动翅膀,大喊“超级查理”!直到邻居打来电话求他安静。过一阵我们才意识到他只是在炫耀,希望有人欣赏他的成就,就跟我们人一样。
有时天气特别暖和,查理就拒绝进屋而要睡他的主卧室。这真让我们害怕,因为他会在日出时醒来,并模仿各种鸟叫,有乌鸦、蓝木坚鸟、鸽子、在院里溜达的幸存的松鸡。随着晨练的继续,他会接着模仿狗叫、路过的汽车、警笛、电锯、割草机和其他各种欢快的郊区奏鸣曲。
通常在日落时,查理会喝一杯马提尼;或只要看到有客人来,他的通报总是准确无误,“奥戴丽!奥戴丽!”这时我就得把他接进来参加聚会。如果他在厨房的笼子里听到客厅里的谈话,就会摇摇晃晃地走来凑热闹。他爬到托平的膝盖上,偷吃橄榄并加入谈话,尤其是笑声。他特别爱笑,而且很快学会了抿嘴笑、咯咯大笑、窃笑、哼鼻、咯咯傻笑和纵声狂笑,随时模仿任何人。他明白这些古怪的噪音意味着人们很开心。多年来,他碰到很多有趣的人,而他们似乎都为这只友好的鹦鹉着迷。有时客人来了会把我们撇在一边先去拜会查理。
托平:“又见到你真高兴。我们刚从西藏回来,这一路有意思极了……”
客人:“呵,是吗?查理在哪儿?”
查理变得特别热衷晚会。他尤其喜欢暑假,孩子们会把朋友们请来狂欢。生日聚会上他会和大家一起唱“祝你生日快乐”,并且总是在结尾加两个“快乐,快乐。”查理似乎喜欢音乐,我一弹钢琴,他就会晃进客厅。如果收音机播放活泼的音乐,他就会抖动翅膀兴奋地尖叫。查理唱不成调,但不幸的是这没有让他灰心,他唱得更起劲,专心地吃着生日蛋糕。他特别喜爱圣诞节,几乎被圣诞树的彩灯搞得神魂颠倒。
圣诞夜的庆祝活动是挪威传统式的。晚饭后,查理和他的姐妹们在苏姗的指挥下举行合唱音乐会,作为给大人们的礼物。托平和我、布兰卡、亲朋好友、狗、猫和兔子都是听众。年复一年,音乐会越来越复杂,听众也越来越多,但结尾曲总是一首民歌“我们还没钱赎回农场上的抵押”。孩子们踩着节拍屈膝舞来舞去,查理蹲在谁的肩上上下点头并且背下合唱部分“哭…哭…哭…哭。妈妈,这是怎么回事?爸爸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没有钱赎回农场上的抵押。”姑娘会一个接一个重复一遍。终于恶棍溜了进来:“那我就带走你的女儿。”“不!不…不!不!不!”英雄手提步枪及时出现,而查理用他的拿手好戏宣告演出圆满结束:“砰…砰…砰砰砰。”恶棍摊倒在地,我们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不必再付抵押金。
假期结束,我又每天开车送孩子们去上学,并把托平送到车站坐车去纽约市上班。查理搞不清我们都去了哪里,于是又拿出他的老把戏。我正准备开车送托平去车站,他却拒绝去树上工作并冲我尖叫起来。他显然要去兜风。我犯了错误让他坐在我的肩上上了车。他一定记起了在香港的驾车经历,小心翼翼不惹麻烦或干扰我驾车。这样我每天早晚都带着查理开车去车站。交警和托平的旅伴都认识这只白鹦鹉。去学校接孩子也带着他,他开始和每个经过车窗的人打招呼。查理很快成了当地名人。不用说,他高兴极了。
随着我们四个大女儿进入青春期,查理的身份问题变得严峻起来。我已经注意到查理特别能感受别人的情绪。他好像通过一种情绪上的潜移默化感染周围人的情绪。我高兴或生气时,查理会表现出同样的情绪并把它夸大。姑娘们进入青春期后,查理也像是进入了青春期,染上了许多少年人特有的自我中心的讨厌毛病,并以巨大的热情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托平和我经历了许多战争,本以为可以应付任何事情。在中国经历了两年半内战;法属
印度支那战争期间在西贡经历了两年恐怖活动和炮击;在伦敦经历了4年严格的食品配给;冷战期间在柏林住了3年,当时城市还是一片瓦砾;古巴导弹危机期间在莫斯科呆了3年;在东南亚又住了3年,报导美国越战和东南亚各种各样的战争和革命。但这都不值一提。说真的,如果你有4个女儿和一只自以为是的鹦鹉一起进入青春期,那这些战争根本不值一提。我那时才意识到爸爸早先的警告是对的。他看着发育成熟的姑娘们诡密地一笑:“奥戴丽,你的麻烦在后头呢。”他是半开玩笑,但我想他肯定想到我和兄弟姐妹们的少年时代。30年河东,30年河西。
每年春天查理和姑娘们都春情勃发。空中飘满花香,沉甸甸的新叶压得树枝乱颤,托平会感染花粉热,孩子们则骚动不已。查理又可以在树间滑行表演超级查理,而已经长大的姑娘们开始对小伙子们发生兴趣。好像总有无数的小伙子在院子周围转悠。晚上关灯后,她们会禁不住诱惑,溜出去和这些罗密欧幽会;要不是查理,我们可能真会有大麻烦。查理对陌生的声音总是很警觉,由于他过人的听力,他总能及时报警(至少我们认为是及时的)。很多春天晚上,感谢哨兵的警笛,我们总能抓住一两个姑娘想从猫门钻出去。那些男朋友都因为查理超常的听力而恨他。
这些男朋友可以贿赂明卡和熊猫,并和这些看家狗交上朋友,他们啃着刚到手的牛排默默地摇着尾巴,但查理则是另一回事。查理的耳朵太尖了。任何车,即使熄火后也休想溜进我们的车道。光脚的孩子也休想在宵禁后爬下楼梯。稍有响动,长翅膀的警察就会高奏警笛,我们都很明白,“又有孩子往外钻了。”
加州阿拉梅达的动物行为学家萨莉·布兰奇德解释了查理的惊人报警能力。她说鹦鹉的踝、膝和腿关节都有叫作赫氏血球的细胞,它们像雷达探测器一样能感觉到细微的颤动。这种能力在野外非常有用,随时可以警觉到猎食者。她推测这些细胞组成的预警系统使鹦鹉能预测地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香港查理在我们感到台风危险信号前就已经吓坏了。
查理还证明某些科学家关于鸟类无嗅觉的论断是错误的。他比在商店里买的防火预警器要灵得多。他闻到煤气味要比我早得多。显然他脑子里的嗅觉部分给了他这种特殊的能力,虽然他的嗅觉不及其他一些鸟,像兀鹫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嗅出腐肉的位置。炉子上有东西烧糊了或开水溢出来了,查理就会大叫“救火!救火!”或是“奥戴丽,奥戴丽。”如果有谁没关火或水龙头,查理就会把我们叫到厨房。如果查理尖叫,那准是有事。
虽然我们家总是闹哄哄的,但我们也睡得踏实,因为任何有理智的强盗都不会靠近喧闹的托平家。要是查理不总是那么极端,事情会好得多。但查理的极端花园里不会开出克制之花。如果电话响两次,他会响四次,用双倍的音量。如果我在厨房接电话,查理会重复我每句话的最后一个词,并且继续说笑,好像是他在和我通话。
有一次我又这样失去了摄影采访任务:
来电:“你好,奥戴丽,我是安大略省皇家博物馆的玛格丽特。我们想办一次建筑展览,需要一些蒙古包的照片。我们在《国家地理》上读到你的文章,不知道你还有没有那些照片?”
我:“呵,有。实际上我刚从蒙古人民共和国回来,碰巧有…”
查理(口齿清晰):“碰巧有。”
我:“对不起。住嘴,查理!”
来电:“那是什么?”
查理:“住嘴,查理!
”我:“对不起,那只是鹦鹉。”
来电:“你叫我什么?”
我:“别瞎想。没什么。我很高兴给你寄些照片。”
查理:“尖叫!一些照片……尖叫!”
来电:“我肯定是打错了。”挂断。
查理:“OK.Bye-bye.”
查理刚进入青春期时还比较单纯,他的新短语是“嗨,老爸,最近怎么样?嗨,老妈,还好吗?”渐渐他开始顶嘴,不管我说什么,就像其他孩子一样讨厌:“我正忙着。”“别烦我!”或“等一会儿。”而如果他鬼鬼祟祟地说:“咱们走吧。”“嗨,宝贝,让我抽一口,”那直接就是报警信号了。一天晚上,高潮终于降临。罗宾刚13岁,她发现自己知道所有的答案,而她尴尬的父母却缺乏知识。她把钢琴弹得山响,查理站在她肩上扯开嗓子高唱什么“我的蓝色软羔皮鞋”。四岁的乔安娜正在睡午觉。我大着胆子建议罗宾用低音踏板,而她对我说我的毛病是太守旧,口红太重,而且总在担心别人怎么看我。她几次停下来等她的“应声虫”:“是吗,查理?”“是的,罗宾!”五年来我一直在应付这样的情绪。其他的姑娘们都冲我发作过。每当冲昏头脑,她们就像她们的同伴一样认为父母不仅远非完美,而且是彻头彻尾的蠢货;相反,如果大人们不再对他们进行说教,他们就能把世界处理好。罗宾一直都站在我一边,但她现在也陷入了青春期生理危机。大多数少年这时都变成了怪物。我发现只要我能保持相当镇静,最终能看到隧道顶端的一线希望。苏姗18岁时从一个可怕的撒谎者一下变成了一个有理智会关心人的大人。凯伦吸取了苏姗的教训,轻松战胜了青春期的烦恼。但她喜欢助人为乐,把斯卡斯黛尔高中每个问题少年都带回家。我们家很快就成了问题少年收容站。莱斯莉跟凯伦学,也把离家出走的孩子带回家,多半是男孩。他们在家里大吃大喝,厨房里全是烟味,他们还发誓从没抽烟。房间里乱七八糟,到处是脏盘子,走时甚至都不说声“谢谢”。由于莱斯莉的经历,罗宾开始恨男孩,拒不打扮自己来吸引他们。她穿着破破烂烂的牛仔裤,觉得只有马才值得交谈。她认为纠正我的毛病是她神圣的使命。“妈妈,你是个假正经。”她的口气带着遗憾和傲慢。“我老远就能认出假正经。是吗,查理?至于我吗,我很真诚。斯卡斯黛尔高中一半的学生假装邋遢,他们给牛仔裤打补丁,故意把头发弄乱,但那全是装的。太差劲了。我可不装,我是真邋遢。是吗,查理?”“饶了我吧!”我的脸沉下来,“OK,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罗宾,你小时候,就几分钟前,你都很乖,很可爱,而且心地非常善良。每个人都爱你。可现在,噢!”我提高了声音:“你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讨厌的小混蛋。我太老了,无法忍受这一切!我已经忍到头了!是吗?查理!”“滚开!”“这话也适应你。你这个鸟脑子。我再不会理你们,除非你们重返善良本性,不管需要多久。你们可以到别处上演你们的丑剧,但这儿是我的舞台!等你们长大了再回来。对吗,查理?”“噢,饶了我吧!”“顺便说一句,查理,你都唱不成调。”自从13岁生日后,罗宾第一次安静下来。“呵,妈妈,你真觉得我过去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吗?”“我都快记不得了。”我踏上楼梯去哄乔安娜。罗宾一向都通情达理,听到我这样直言不讳一定让她大吃一惊。我真希望5年前也跟别的姑娘们这样说过。罗宾又开始弹琴,轻轻地。我看到了一线希望。查理可不那么好对付。这帮少年人一有机会就跟他玩。过分关注更冲昏了他已经热得发涨的头脑。他越受到关注就越需要关注。走到哪儿他都尖叫,开始命令训斥我们。像以往一样,他又得逞了。查理已经不满足做一名普通少年,他要当明星。不过,说到底,他毕竟有那么多奇特经历:遭绑架,晕船,在香港拆竹摇椅的艰苦乏味,环游世界,甚至在印度成为导师,随后又发现了美国,在这块自由与机遇的土地上,用强劲的喙子把自己送到苹果树上,一声不响给自己盖了座房子。他凭自己的能力,从一只默默无闻的小鸟变成托平一家的首领。应该说他的事业很成功。“超级查理!”——宇宙的主人。
不光查理本人认为自己超级优秀。乔安娜也很欣赏她的鹦鹉哥哥。她10岁时发誓要带他去白宫,如果他爸爸是总统。她甚至写了篇短文并大声读给查理。文章的标题是《假如我爸爸是总统》:
假如我爸爸是总统,我会既骄傲又害怕。骄傲因为他是总统,害怕因为他会被暗杀。假如我爸爸是总统,而记者们总跟着我,我会踢他们的屁股说:“去报导你们自己吧!”我还
会对那些便衣保镖说,到外面去,你们应该呆在那儿。
我愿意住在白宫,但我不会搬家,除非我能带上超级查理。我要院里有棵大树,查理可以在树上盖个房子并住在院子里。我还要后院有匹马,我可以把它带到学校,我可以整天骑马而不用学习。我要带着我的老鼠和超级查理去学校,让那些老师看看!!!我要买10包泡泡糖和5块大巧克力。我会有5美元的零花钱。我不允许有人对我指手划脚,或让我早早上床睡觉,但我会尽力表现得友好。
查理好像很高兴,嘿嘿笑着,“OK,OK,乔,OK。”他那迅速膨胀的自我泡沫正一天天吹涨起来。和其他孩子们一起步入20岁后,他越发觉得自己伟大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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