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传说》-- 洛羽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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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受命


　　紫云山上，仙气缭绕。

　　两只紫羽仙鹤飞离紫云洞，直上正北方向去了。空中忽然闪过一丝霞光，接着一朵祥云飘然而至，从云中走出一国色天香的女子，手持宝剑，正眉心处有一颗红色小痣，年纪轻轻便已有些道行。

　　此女名曰霜华，乃山中散仙紫云道长洞下大弟子，并得道长真传，近百年间，荡魔无数。

　　霜华来到紫云洞，将宝剑收了，倒握在手中。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拭去额上的汗珠，又规整了一下衣装，这才缓步行入洞中。

　　紫云道长此时正坐在莲台之上，闭目凝神，一股紫气萦绕回旋在额间，如蚕丝般纤细，却并不消散。 霜华静候一旁，并不多话。

　　须臾，紫云道长睁开双目，点手将霜华唤到近前。

　　“华儿，溟山血魔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弟子已将溟山血魔诛灭，不过——”

　　“不过什么？” 道长微微露出惊讶之色。

　　“被溟山血魔掳去的二十个人都已经死了。”

　　“哦。”紫云道长沉吟一声，眼神中透出一丝悲悯，“也罢，以你的道行，将溟山血魔诛灭本就不易，你能全身回来也算是命中没有此劫，已是万幸了。”

　　“那师傅为什么不亲自出手，既可以救活这十二个人的命，又可以诛灭溟山血魔为苍生除害。况且，这也不会耗费你太多的精元。”说话时，霜华忍不住将自己的不满带了出来。亲眼目睹那二十个人的惨死后，几百年的道行终于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使得她在师傅面前竟是如此的失态。

　　紫云道长先是一愣，随即长叹一声。霜华也已发觉自己的失态，便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道长轻动手指，几缕紫色的光芒围拢过来，渐渐凝集成一柄宝剑的形状。那剑的光芒愈来愈强，末了竟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而剑身也逐渐变为实体。

　　“师傅。”霜华禁不住脱口喊道。追随师傅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他动用过这件神兵利器，“这剑，可有名字？”

　　但紫云道长却并不答话，待光芒逐渐减弱后，他示意霜华近前观看。

　　这柄剑的剑身由无数细小晶莹的微粒飞舞旋绕而成，仅靠这柄剑由内而外透射出的剑气，便已使霜华的裙裾碎裂成粉末。

　　“果真是一柄好剑。”霜华赞道。因为兴奋，两腮变得红润剔透，更显其美。

　　“此剑名曰霜华，”道长缓缓开口，“当初我就是奔着这柄剑的霞光才找到你的。你当时还是个婴儿，蜷缩在霜华剑旁发抖，我算定你与这剑颇有渊源，于是为你取霜华为名。这柄剑我已替你保管多年，今日也该物归原主了。”

　　但霜华心中却是一凛，暗付：这剑实为好剑，师傅今日将它还与我，莫非是由棘手的事要命我去办？于是接过老师手中的剑，不再多话。

　　只见剑身狭长，通体莹亮。轻轻舞动便霞光四射，紫云洞中早已祥云迭起，瑞彩千条。不仅又叹：好剑，好箭！

　　只是道长却皱眉不已。

　　“天柱山上，最近时常妖气泛滥，怨毒之气直冲云天。数日前我曾前去察看，不过那里的妖气太盛，我看不出是什么妖孽。所以这几日我一直在洞中修炼，正是为了能早日替天行道，为苍生除害。”说到这时，道长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以最近几日的怨毒之气来看，不知又有多少生灵丧生魔抓了。”

　　“所以师傅要命我前去除妖降魔？”

　　“正是。”

　　“既然连师傅都不能奈何与它，以我得道行又如何能取胜？”

　　“华儿，你是我帐下大弟子，再有霜华剑相助，即使是我也要畏你激愤，又何尝不会取胜？”

　　“这，难道师傅不能驾用霜华剑？”

　　“万物皆有灵性，又何况这稀世珍宝。霜华剑若让我用，其威力将会大大受限，到时候和普通的宝剑又有什么区别。”道长见自己的爱徒做事如此地畏首畏尾，不禁有些生气。“去吧，我将这墨玉棋盘格借你便是。”

　　说完命身后童子去后洞取出一件宝物，手掌般大小，通体墨绿似金，精巧无比。正是紫云道长的震洞之宝：墨玉棋盘格。

　　霜华高兴地收下，然后辞别师傅直奔天柱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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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云气渐渐稀薄，霜华已行至天柱山百里之外，于是拨开云头向下望去。

　　可怜天柱山神山胜地，此刻方圆百里竟再无人烟。黄沙翻滚，日暗天昏。

　　“难怪师傅弃溟山血魔擒去的二十条性命不顾，这天柱山上的妖魔每日不知要害多少条人命呢。”霜华紧锁双眉，暗自运功朝天柱山疾飞而去。又行了一阵，迎面妖气忽然大盛，飞沙碎石透过祥云直奔面门。霜华大吃了一惊，急忙掐剑回避。正待祭剑护身之时，妖气突然又弱了下去，但祥云已被刮散。霜华又向下望去，不觉间离天柱山已不足百米。急忙使个隐身诀，将身形隐住，又收了祥云，站在空中观看脚下的这座古山。

　　一代名山竟已变成寸草不生的废山。

　　霜华运神通，打开眉心处天眼往山上望去。只见大小妖物来回奔跑，呼喊怪叫。说了一下，竟不下于三千。

　　“恐怕硬闯是不行了。”霜华想着，早瞥见了山腰上那众妖兵把守的洞口。

　　围着天柱山绕行了几圈后，霜华心知此番灭妖必败无疑，不如只去探探深浅，再回紫云

　　洞同师傅从厂计较。待师傅功力大增之时在进山灭妖不迟，自己硬闯恐怕捉不到狐狸，还会惹得一身骚，白白送了性命。

　　于是选一处没有妖兵把守的石壁，又念个透字诀，将身形没入石壁之中，只凭感觉，向着妖气浓重的方向走去。

　　正行着，忽觉脚下一股吸力，整个身体猝然下坠。大惊之下，霜华急念真言放出祥云。云气越来越重，却丝毫不能阻止霜华身体的下落。

　　霜华暗撤宝剑，心知中了暗算，一场恶斗为期不远。想起众多的妖兵，还有那未及见面的妖王，禁不住额角微微冒汗。

　　正胡思乱想时，双脚已稳稳落地，急抬眼向四外望去，目光过处竟是一间石屋。惊疑间，霜华紧握宝剑，石屋之中顿时霞光四射，祥云纷涌。光芒过处，竟有一个人昏躺在地上。霜华大惊，急行两步又忽地停住，唯恐中了埋伏。两人只有几步之遥，霜华隐约看出那人是个英俊少年，只是白色的衣襟破烂不堪，嘴角上还有几道血痕。往额头望去时，正眉心处还有一处不大的伤，血液似乎已经凝固，伤口呈现黑色。

　　“轰”的一声巨响，霜华又是一惊，身体早已跳到一旁紧贴住石壁。

　　少年的身体正对的屋顶突然出现一件光华灿烂的东西，金光四射灼人的双目。同时少年的四周蓦地出现一层蓝色的光幕，薄如纱，柔如雾，韧如丝，将少年护在当中。霜华正惊异于眼前这电光火石的一幕时，头顶那东西已经旋转着向少年击下。光物相碰，这次竟没有丝毫的声音。

　　但霜华已觉得头晕目眩，胸口发热。似一口血即将喷出。

　　霜华剑光芒乍现，剑气一圈圈散开来，自动将主人护住。霜华急念真言，闭目运功调息。待气血平静后，才重新睁开眼。

　　此时，那件神秘的东西又已向下击打了四五次。那情形就似有人掐着隐身诀，同时用法宝伤人。情急之下，霜华将宝剑掷出，横在少年与那件宝物之间。

　　眼见那件法宝又将攻下，霜华急念真言大喊一声“疾！”霜华剑迸出点点光华，好似无数霜雪在空中飞舞。

　　眨眼间二宝相碰，火花四射声赛山崩。霜华只觉一道金光将自己罩在当中，雷鸣电闪之中自己竟毫发无伤。再见那少年时，他嘴角又多出几道血痕，额头眉心处伤口更是血流如注。

　　诸光散尽后，霜华剑依旧悬浮在空中，光芒大减，突然“铮”的一声清响，竟从中间断列为两段。落到尘埃时，发出两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而空中的那件宝物，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霜华轻移脚步来至少年身旁，看到英俊的脸上万分痛苦的表情时，心里忽地涌出莫名的伤感。俯身过去，尽力用白玉一般白皙的手臂扶起地面上的身体。

　　“这人可真重。”扶起少年后，霜华向四周望去，除了自己落下时穿过的洞口以外，石屋还有一扇小门。借助断剑微弱的光芒，依稀可以看到石门之上刻着一朵荷花。走进一看，金色的花瓣轻柔的舒展开，徐徐放出柔和圣洁的光芒。

　　但少年实在是太重了，霜华早已喘气不止Ｋ餍苑畔律倌辏一个人向石门走去?/p>

　　金色的莲花似乎在轻微的颤动，当霜华伸出手要推门时，却突然又愣住了。

　　淡淡的金光正洒在她墨云一般的头发上，而心底深处，某个被尘封的东西似乎正在被打开。思绪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一阵轻微的呻吟声忽然传入耳中，霜华猛的清醒过来。

　　少年似乎醒了，正痛苦地动着身体。

　　霜华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急行两步赶了过去。少年的额头还在流血，脸色苍白犹如蜡灰。

　　“你怎么样？”

　　然而少年又昏了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的眼神有些散乱，但却闪动着一种奇特的光彩。

　　“难道他也是修道之人？”霜华想着。少年忽地一阵猛咳，霜华一惊急忙吃力地将他扶住，心里只怪这个人太过沉重。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少年痛苦的表情时，霜华心里又涌出几丝爱怜，语气也柔和起来。

　　“我？”少年木讷地抬起头，望着眼前陌生的女子。两人目光甫一接触，少年便急忙将头低了下去。“不知道。”

　　“不知道？”霜华一愣，心道：“这少年倒也奇怪，怎么连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都不知道。”但看他的眼神表情，也不像是在骗人，心里只是疑惑，却也不再询问。

　　“那你知道刚才祭在你这里的宝物是什么吗？”但此刻少年脸色灰白，早又已昏了过去。霜华无奈地叹着气站起身来。又收取出师傅的墨玉棋盘格，念动真言，将宝物祭在空中。柔和的金光散落在上年身上，少年苍白的脸上此刻眉头紧锁，嘴角仍挂有血丝。

　　片刻之后，少年便化作一枚黑色的棋子被吸入棋盘格中。

　　霜华把棋盘收了，然后又向那扇小小的石门走去。

　　那朵荷花依旧发出浅浅的光芒，安静的照在她墨云一般的长发上。霜华迟疑着，又向那朵荷花缓缓伸出手去。刚才站在这里的时候，她心里分明还涌动着一种古怪而又熟悉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把这朵荷花据为己有。

　　只是成仙了道之人，六根清净，不会再有丝毫的贪念。霜华自得道以来少说也已有几百年的时间，为什么方才心中还是涌起一股贪念呢？

　　“这朵荷花，还有这种广，为什么总觉得似曾相识？”纤细的手指轻抚着花叶，脑中似乎正有什么东西不断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霜华，心莲……”一阵剧痛猛地侵入脑中，霜华紧紧地抱住头，只无力的闷哼了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已不知过了多久，霜华才悠然转醒过来。醒来时仍觉得头痛欲裂，勉强爬起来后，霜华向自己落进来的方向走去——霜华剑虽然已经毁了，但仍是世上难得的奇宝，丢在魔穴之中岂不可惜？

　　定了定神，霜华将棋盘格祭在空中，借助宝物隐隐的光芒向地面望去。刚刚霜华剑还发出盈盈的光芒，可为什么现在却丝毫不见踪影？正疑虑间，忽然看见几步远的地方还躺着个人，从衣着判断，应是一名妙龄少女。来不及多想，霜华也将女子收入棋盘格，又仔细搜寻自己的宝剑，只是石屋虽小，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无奈，霜华只得借助老师的宝物飞回紫云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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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

　　听到爱徒的声音，紫云道长睁开眼，看到一身狼狈的徒弟时，他却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反而微笑不语。

　　“根本打不赢嘛！”

　　霜华任性地将棋盘格丢在地上，气鼓鼓地抱怨着——经一反常时的乖巧，变成一个任性无比的小女孩了。

　　道长此时正捋着自己的胡须，紫色的道衣无风自动——每次完不成师命时霜华都是这个样子，他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好了华儿。”掐指一算，道长对爱徒此行的经历已了如指掌，于是不再多话，微笑着将法宝收了，然后让霜华回去休息。

　　霜华本想再多抱怨师傅几句，但见师傅一直微笑，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转身离去。

　　“自天地合而万物丛生，浊秽之气汇而成冤孽，清明之华升而成佛明。浊不侵清，秽不蚀明，是故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此语意也。”

　　缨络经开篇这几句总是让霜华头痛不已，虽说是得道之人，但她仍不能专心于这些死板的教文。同师傅其他的弟子不同，霜华看经文时只能记住大概的情节，而原来的经文却往往忘光。每次师傅检验功课之时，霜华总是找借口溜之大吉。相比而言，自己的师弟妹们倒是强自己不少，那些死板的条条句句，他们居然能背的一字不差，这样天生“愚钝”的霜华确实嫉妒得紧。

　　不过大概是上天垂怜，霜华虽然没能将经文全部记下，但却因为非常喜欢经文所述的故事，糊里糊涂，竟将经文所述深意尽数悟透了，所以尽管师傅总是说霜华愚笨，但她的法力已经仅次于道长，成了师傅最得力的助手。

　　草草翻了一遍缨络经后，霜华只觉得困倦无比，索性和上经文，伏案沉沉睡去。

　　“魔界大圣摩罗的法力虽然已经到了无上的至高境界，但由于他妄尊自大，最终被佛祖无边法力封印在金色莲花之中，永世不得翻身。这，便是那‘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所述之意吧。”霜华咕哝着，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又是天明了。霜华揉揉眼，从几案上坐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后，便向紫云洞走去。

　　两只仙鹤徘徊着，从云中缓缓落下。看到霜华走过来时，他们欢叫着，飞跑过来，在她周围跳跃着。

　　“乖，我去见师傅，你们自己玩去吧。”霜华微笑着，轻抚着两只仙鹤的背羽，然后又向紫云洞走去。

　　“师傅。”还未进洞，霜华边喊起来。只是洞中却没人应声。进去才发现，原来师傅根本不在，于是转身出来，又奔后山而去。后山是紫云山的花园，闲时无事，道长和霜华都喜欢去那里。

　　“师傅。”

　　紫云道长正站在一丛水灵堇旁，闻声转过头来。“不好好修炼，缨络经全背下来了？”

　　“哦，师傅，先不说这个，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也没什么大碍了，他们在后面的听雨阁里。”

　　“那我去看看他们。”然后霜华向花园深处走去。

　　听雨阁是这个小花园中最高的地方，阁子很小，也不华丽，掩映在一片花海之中，只由一条石板小路连到花园之外。此时那名少年正背对这阁子，望着眼前的香花出神。那名女子正坐在阁子里，右手拄着脸颊，心不在焉的望着远处的天边。

　　“你们醒了。”霜华笑着，轻轻走了过去。

　　少年转过头望着霜华，眼睛便再不肯移开分毫。

　　女子闻言也转过头，看到霜华时，缓缓站起身，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此时已接近康复，面色红润，长相也甚是英俊。看到少年的脸时，霜华慌忙将头低下，一颗心竟有些不安起来。

　　“在下摩罗，承蒙姑娘相救，感激不尽。”言毕，目光依旧停在霜华身上，只把霜华看得脸红心跳，慌慌张张，向那名和自己一般模样的姑娘走去。

　　“你呢？”霜华拉住她的手，莫名地，就感到无比亲切。

　　女子望着她的脸，微笑，然后摇了摇头/“你没有名字？”

　　女子依旧摇头。

　　“那，那，难道你不能说话？”说话间，心底已是无限同情。

　　女子不再说话，抽回手又转过身去。

　　霜华只道是自己的话说到了姑娘的隐痛，心下更是不安。“师傅一定能帮你的，我去求他，让他医好你的声音。”然后转身便要离去。不想那姑娘却拉住了霜华的袖子，又对她摇了摇头。

　　霜华心下甚是奇怪，但却不好再问什么，只向那姑娘微微笑道：“那好，我不去求他便是了，只是，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便离开花园，出去寻找师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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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

　　紫云道长端坐在莲台之上，霜华欲言又止，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师傅可曾算出他们的身世？”

　　“那少年也是修道之人，而且依为师看，他的法力不会比你差多少。至于那个姑娘，她并无法力，而若是凡间的普通女子，那便绝对不会与你有任何的瓜葛。她应该只是一个和你长得相像的女孩子，被妖王掳去的罢了。”

　　“哼！这帮妖孽确实可恨！”一提到妖孽掳掠凡间女子，霜华登时气便不打一处来。“师傅！我们什么时候替天行道，铲除那帮孽障？”

　　“今日便可。”道长微闭二目，翩翩道袍无风自舞。随即光芒一闪，空中又凝出两柄宝剑来。道长睁开眼，取了一柄握在手里，另一兵则飞到霜华手中。“你我手中之剑乃紫电清霜，均是剑中极品，我紫云洞避邪至宝。今日一战，我们只须胜不许败！”

　　“是，师傅。”

　　少年转过身看了看身边的女子，女子也正望着他，嘴角挂着一丝模糊的笑意。

　　“方才两朵祥云直奔天柱山而去，应是姐姐和道长去荡魔了吧。”女子想着，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缓缓低下头。“千年不见，他还是这般模样。”

　　“姑娘好面善，我们，可曾认识么？”

　　女子微笑，颔首。

　　“奇怪，为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难道我还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少年一愣，随即喃喃自语，走出那花园去了。

　　浮云安静地划过天空，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世界在这一刻似乎都是沉睡的，安静的。

　　但此时的天柱山上却早已乱作一团。

　　紫云道长的棋盘格祭起在空中，道道光芒散落下来，天柱小妖纷纷被吸入棋盘格之中。道长念动真言，棋盘格中燃起三味真火，小妖哭喊惨嚎之声登时寂灭。

　　紫电清霜翻飞乱舞，斩开一条血路，直奔妖洞而去。须臾，便斩了那妖王回来。片刻之后，紫云道长收起清霜剑，叫霜华一起离了天柱山站在云端。手中清霜晃一晃，变做拂尘一柄。轻抖拂尘，一道三清神符飘落下去。

　　空中云气越来越重，不久便降下甘露来。

　　“师傅。”霜华兴奋的扭回头，一脸的欢喜。

　　但道长此刻却面色凝重，丝毫不似打了胜仗的模样。“奇怪，这妖王的魔力并不强，为什么竟会发出如此浓重的妖气？”猛然间心头一阵悸乱，紫云山的方向隐隐传来一股妖气。道长一惊，大叫不好，抽身急飞而去。

　　霜华不明原因，也随师傅急回紫云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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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回事？”收起祥云后，霜华立时怔住。仙气缭绕的紫云洞此时已经塌陷，两只仙鹤心有余悸的在空中盘旋，见到霜华师徒时，立刻凄鸣着飞落下来。

　　道长脸色阴沉，也不说话，径直奔后山而去。

　　后山的花草此刻都已凋谢，凌乱的花瓣漫天飞舞，又铺满狼藉的地面。那个从天柱山带回来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站在落花之中，纱衣翻飞，神志似已不清。

　　“那个人呢！”道长似是急懵了，直奔到女子面前，用清霜剑指着她。

　　女子一愣，似是突然缓过神来，而清霜剑已经指在咽喉。

　　“哼。”女子冷笑。“连自己的怒意都克制不住，看来这一千三百年的修行，真是收效甚微呀。”

　　“什么！你……”道长一脸惊愕，再说不出话来。霜华也甚是惊讶，原来这女子会说话。

　　轻轻地拨开宝剑，白衣女子缓缓走回听雨阁，声音娇美却透射着不可抗拒的威严。“离开紫云山吧，以你的那点道行，这里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什么？”

　　“去师祖老君那里，他会给你一个新的洞府安心修炼，日后修得正果是迟早的事，倘若不听我的话，在这里白白送了性命，那一千三百年的道行岂不枉然？”

　　“哼，笑话，你认为我会听你的胡言乱语么？只凭一张嘴，就想把我赶出紫云山，哈哈，笑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子天地合而万物丛生’——你应该还记得缨络经吧？经中所述的霜华便是我。”

　　“你，你说你是当年道祖最得意的弟子霜华？”嘴中说不信，但莫名的，心中似乎便已接受了这个说法。震惊之余，道长猛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爱徒。心中默念着缨络经，沉吟了片刻后，道长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

　　“倘若真是如此，那我也该离开了。”言毕，身化清风，消失不见。只把一个霜华仙子孤零零丢在那里。

　　听雨阁中女子忽地悠悠叹气，道：“姐姐，这许多年未见，你可好么？”

　　“姐姐？我是你的姐姐么？”听到陌生女子这样称呼自己，霜华立时呆住。

　　“你果真把一切都已经忘了。摩罗哥哥已经恢复了记忆，只是他魔性大发，不知到哪里去了。你可先回去，等到今晚，我的真气恢复的了，在助你恢复记忆。”

　　然后不再言语，只是盘膝坐在阁子中。

　　霜华无语，思索了片刻后却始终里不出头绪来，索性也盘膝坐下，冥神静思。这下很有效，似乎只是思绪一晃，天色便黑了。白衣女子睁开眼，然后缓缓走到霜华面前。

　　“姐姐，你可要看好。这缨络经是我所写，上面所述之事俱是昔日我们的记忆。”言毕玉手挥起，一道气膜在霜华面前隐现出来，渐渐变得如同明镜一般。

　　霜华虽没有睁眼，但那面“气镜”似乎穿透了她的头脑，镜中景象居然在意识中被自己看得清清楚楚。画面交错变幻，而霜华的意识则渐渐变得散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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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如来！今日若不把莲儿还给我，我定要毁了你的雷音寺，将你的丈六金身赶下莲台，到时候，想求我都来不及了。”阴冷的声音在雷音寺中来回传荡，三千佛子个个面露惊色，齐齐将目光望向世尊如来佛祖。

　　佛祖微微皱眉，丈六金身隐没在七彩霞光之中，射出道道华彩。

　　六万万年前，那魔头摩罗刚刚出世之时，佛祖曾用五雷诀将他封印，元神打散后散入虚空。本来已经不能重生，再次祸害世间。可谁曾想正赶上齐天大圣大闹地府，撕毁生死簿，打碎轮回盘，时空逆差造成的涡流将摩罗散碎的元神尽数吸入其中。

　　摩罗在转盘内重生，又吸收了无数冤魂野鬼的精魄。再次出世时，就连佛祖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去人间遭受那轮回一世之劫，后靠斗战胜佛及历代古佛的舍利子唤醒世尊金身，而摩罗也被震伤元神，再度逃隐，从此不知所踪。

　　人间有一信女陆心莲，心归我佛，一心向善，不久前已修得正果，赐号为金莲圣母菩萨。从此脱离苦海，永登极乐。只是谁又曾想到，那摩罗这些年遁入人间，苦修之余，竟迷恋上了这陆氏姑娘。心莲得道之时，摩罗痛不欲生，愤怒之余潜入海底兴风作浪。滔天巨浪淹没了人间九州十八县，生灵涂炭。水漫金山之时，将寺中佛门弟子尽数溺死，无一生还。百姓怨咒之气冲天，惊得那太上老君都离了兜帅宫，亲身去安抚那些无知的百姓。

　　“不想这孽障竟又闹到雷音寺来了。”佛祖微露怒色，看着摩罗缓缓飞入大殿之中。只刚刚的一霎那，摩罗便已将那守门的四大天王变成了石像。

　　“孽障！如今我佛在此，还不快皈依投降么！”众佛子怒目而视。

　　“笑话！再不将莲儿还我，恐怕那如来坐下的莲台又要给我掌管几天了……”话未说完，早有那长眉一干十八罗汉打了上去。十八道金光从莲台上跳跃而起，径直向摩罗围去。

　　摩罗哈哈大笑，只道来得好！随即那十八道金光在空中猛地一顿，攸然又被弹回各自的莲台之上。十八罗汉个个身形一颤，嘴角竟渗出血来。

　　这魔头一击便伤了佛祖手下的十八罗汉，立时将殿中佛子尽数镇住。

　　“如来！还不照我的话做么？”

　　“孽障！”佛祖看着脚下的魔头，却突然冷冷一笑，点手唤那摩罗到近前来。“既然你觉得自己法力无边，那你我打个赌怎样？”

　　“难不成我还怕你？”

　　摩罗大笑着，晃了晃身体，也变作丈六金身与佛祖相对而坐。

　　“这紫金钵盂，”佛祖说着，莲台之上缓缓飞起一物，紫金色的光芒激荡出来，灼人的双目。“只是我的一件法器，不知你敢不敢接它一下？”

　　那摩罗一时没有言语却向四外望去。诸佛子之中，一个女菩萨宁然坐在莲台之上，正漠然地看着自己。摩罗脸色一变，心道：难道她对我真的毫无情意可言了么？心中惨然，又向佛祖望去。

　　“那好，我倒也想看看，以我的修行到底能否接住你这佛门第一至宝！”

　　说话间身形又已变回原来的大小。而紫金钵盂也飞腾起来。

　　道道金光激发的同时，摩罗双手护在胸前，黑色气浪翻滚而出。气浪过处，地面的金砖立时化为齑粉。但遇到那金光时，气浪却似泥牛入海又悄无声息。

　　摩罗心中一惊只道不好，口中说着：哈哈，这些年不见，看来你还真是厉害得紧，我打不过你，以后再来……身形飞起，直向雷音寺的出口掠去。

　　“孽障！还想走么？”听到佛祖的声音时，左肩头猛地一阵剧痛，身形一顿，背后又挨一下。登时胸口发闷，一腔热血翻滚如惊怒之涛，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也坠在地上。

　　心口一颤，又是一口鲜血。

　　想到即使是自己万万年的苦修尽数被化去也不能带走心爱之人，摩罗心中惨然，索性闭上眼，等着那最后致命的一击。只是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那钵盂再砸下来，摩罗心中奇怪，又睁开眼向大殿中的法身望去。

　　洞悉一切的微笑在佛祖脸上飘现出来，紫金钵盂已被收回，放在身边。

　　“如来！即便你今日不杀我，也别想让我对你有半点感激！终有一日，我会回来再与你理论！”胸口血气翻腾，险些又吐出一口血来。

　　佛祖只是微笑，却不再言语。

　　摩罗挣扎着站起身来，化作一道黑光飞出雷音寺去。

　　“世尊。”旁边闪出观音大士。金色莲台之上，菩萨面露惑色。“这孽障法力通天，今日放他出去，只怕日后必酿大祸。”

　　“未必，未必。”佛祖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诸佛子皆凝神倾听。“他慧根已露，日后若好好教化，修得正果，守护一方百姓，想来也是下界黎民的福分。只是不知他这一去又会惹出什么祸端，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言毕，二目微和再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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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那兜率宫，这几日太上老君正为下界百姓水劫之事而苦恼。

　　摩罗作孽，水漫人间九州十八县。百姓不知实情只道是苍天无眼，不怜苍生疾苦。怨咒之气已直冲上兜率宫来。玉帝龙颜大怒，着太上老君亲自去处理这件事。本以为这区区水患只是小乘之灾，只消调得四海龙王前来便可迎刃而解，而到现场却发现，这水患并非寻常之水，洪水之中还隐约有着一股怨气，即便是四海龙王，对这水患也是束手无策。无奈，老君只得驾着青牛，用那护体用的金钢圈将水吸走再注入东海之中。几天下来，终于将洪水退尽，而老君的仙身竟也虚弱下来。再看那金钢圈时，老君立刻心痛得不得了，自己的至宝竟已被那些怨气所腐蚀，成了一块普通的废铁，再无半点神力。

　　回转兜率宫时，老君心中满是怒意与倦意，却还思索着如何才能用炼丹炉将宝物练好。

　　将金钢圈投入炼丹炉后，老君转身又提了一壶金丹，几株万年灵芝，人参回来。俱投入火中，熅火煅烧起来。一切完成后，倦意也越来越重，老君盘膝坐在炉前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了。老君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通体舒畅。

　　丹炉中的火还柔和地烧着，金钢圈的霞光已从丹炉上的缝隙中溢出，将整个丹房都染上七彩的颜色。

　　“呵呵，大功即将告成！”老君轻抚着丹炉，一脸的笑意。七彩的霞光在他的指尖盘旋着，又慢慢散开。这宝贝只在当年助二郎擒拿孙悟空那猴头时，被磕商过一次，而那作孽的猴头也被磕晕。不知这次作孽的摩罗又是何方神圣，只靠怨气便把这宝贝伤了。

　　老君思索着，转身又提出一壶丹加入丹炉之中。

　　“多谢老君赐丹。”

　　冷不防从丹炉中传出一声大吼，将正在添丹的老君吓得一哆嗦，手中盛丹的紫金葫芦“咣”的一声掉入丹炉内。

　　“什么人！”老君怒喝一声，身形急向后掠去，同时手中拂尘暴长，织出重重天罗地网将丹炉封了个密密实实——堂堂的太上老君，居然连有人躲在丹炉偷丹都没有发觉，传出去颜面何存？——心中想到，不觉怒意更盛。“也罢！即已偷了我的丹，我今日就把你炼成仙丹来补偿我的损失。”言毕，念动道德真言，将重重热浪封入八卦炉中。

　　开始还没什么声音，但稍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人呼痛“哇呀！好疼！好疼！好你个老君！老孙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竟然放出这十味真火来烧我！”轰的一声巨响，老君的天罗地网霎时碎成无数的残片。一个浑身是火的影子恶莺葜逼死暇而来?/p>

　　一听那人自称“老孙”，老君心里暗暗叫苦，原来又是那只偷丹的猴子。

　　“大圣莫怪，莫怪！”老君边说边仓惶离了丹房，这才勉强躲了过去。“我还以为是个偷丹贼呢，大圣何不早说？”

　　“哼！”那猴子冷哼一声，也不答话，从丹房直追出来，又向老君扑去。

　　“大圣，大圣……”老君左躲右闪，忙得不亦乐乎。而怎奈他刚刚治水回来，身上的倦意还并没有完全除去，只一会儿便累得气喘不止。“我将这金丹再送你半壶便是！”

　　但大圣似是没听见，依旧对老君紧追不舍。

　　“一壶？一壶半……罢了！”老君一咬牙，“送你两壶便是！”

　　猴子这才停下手来，趁老君喘气没留神时，猛地窜过来抓住老君的衣领。“五壶！”尖尖的猴牙全呲了出来。

　　“没有，没有……”老君连连摆手，使个障眼法又从猴子手中逃了出去。

　　“老君！身为道祖，居然欺骗俺老孙，你为老不尊，可别怪日后我打绝你道门的徒子徒孙！”吵吵嚷嚷，又追上去。

　　……

　　“第三，我已修得正果多年，天界哪个不知我斗战圣佛，可他却还一口一声叫我大圣，这分明还是把我当妖怪嘛。第四，我只是和他开个玩笑才藏在他的八卦炉里，他却放出那十味真火来烧我，把我这身光洁靓丽的猴毛烧得一根不剩……”

　　凌霄殿上，孙悟空一手拽着太上老君的道袍，另一只手心疼地抚着自己身上所剩无几的猴毛，正唾沫横飞地让玉帝评理。那烧焦的猴毛兀自还冒着青烟，整个凌霄殿中全是那种焦臭难闻的气味。

　　“你说！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还有脸去见佛祖，去见我师傅和师弟们！这么大损失，还不抵他五壶金丹么？”

　　“这个……”玉帝假装咳嗽，乘机用手捂住鼻子。“是老君的不对。”

　　他对这猴头也是又恼又怕，现在这猴子成了佛，身后有了佛祖做靠山，玉帝对他畏惧自然又多了几分。

　　“启禀玉帝……”老君一脸的委屈。

　　“好了。”玉帝打断老君的话，又佯装不耐烦地在鼻子前摆了摆手，轻咳两声。“你答应他便是了。”

　　“可这金丹……”

　　“我再赐你几株万万年的人参，灵芝，足抵得上你这金丹。”为了尽快打发了这难缠的猴子，玉帝咬了咬牙，把血本都喝进去了。

　　“这……”

　　“也罢，也罢。那金丹我就不要了，你把那灵芝，人参全送与我便是！”这猴头倒也精明，他晓得那些人参灵芝的价值，那可是五壶金丹远远比不上的。

享受人生

　　这回便轮到玉帝犹豫了。这灵芝人参若是给了老君，日后老君练出丹来还会供给自己，算一算其实自己并没有损失，但若给了这猴子……

　　“也罢！”一狠心，“那就送与你罢！”

　　那猴子眉开眼笑，这才松了老君，然后又俯身在老君耳边说了一句话。老君立时面色大变，都未向玉帝奏别，便匆匆奔回兜率宫去。

　　“者，不知圣佛对老君说了什么，以致他不向我告退便会转兜率宫去了？”

　　看到老君匆匆离去，而那猴头又在殿上笑得十分欢畅，玉帝不仅也好奇起来。

　　“老孙只是告诉他：那丹炉已被我踢碎，估计现在兜率宫已经快被烧完了吧。”言毕哈哈大笑着从南天门疾飞而去。只把一个正惊得说不出话来的玉帝呆呆的丢在那儿。

　　……

　　当老君匆匆往回赶时，他似乎便已经闻到了那股十味真火的味道，额上的沁出的汗珠滴滴答答的滚落下来。

　　但他此时最担心的却不是自己的丹房，甚至连兜率宫也不是。他最担心的，是身边那个小童女霜华。

　　这个霜华是新近成佛的心莲圣母菩萨在人间的妹妹。心莲成佛之时，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小妹。为了度她早日修得正果，老君不得不当应佛祖收那霜华做了徒弟，这才使心莲放下了心中的一切杂念，西行而去。

　　如今这兜率宫起火倘若霜华没事方好，万一有了什么意外，自己可如何向佛祖，圣母菩萨交待！须知这十味真火是老君苦修至今日才连成的仙术，就连当年作威作福的孙悟空都耐它不住。霜华的法力虽然已小有成就，但比那已成佛的大圣又如何比得？若被这真火烧到，恐怕顷刻间便要灰飞烟灭，即便有那还魂丹也无济于事——更何况，霜华天资聪颖，是老君最为宠爱的徒弟。

　　愈想愈是焦急，老君只是挥动着拂尘，将坐下的青牛打得狂奔不止。

　　“老君——”身后传来大圣的呼唤，但老君却似没听见一般，只是用拂尘不断抽打着青牛。那青牛跟随老君这么长时间，又何曾见主人这般心急过？撒开四蹄，只踏得片片祥云四散分裂，没命地向兜率宫冲去。

　　“老君。”那青牛虽快，但须臾便已被大圣撵上。“你这老君好生无礼！老孙这般喊你，你怎么也不答话！”

　　那老君本来正急，又见这猴头跑来聒骚，不觉怒从心起，反手便给了老孙一拂尘。

　　那猴子本来是想逗老君，也没有防备。被这一拂尘正抽在头上，一个趔契，险些栽到在云头。稳住身形时那老君早又已不见踪影。

　　那猴头本来就猴性顽烈，自成佛后又倍受人推崇，是以虽成佛多年，但劣性却是一点都没有改，有几时受国这等气？登时怒从心起，掐着筋斗云，念着隐身诀直奔兜率宫飞去。“你这老君不义，莫怪我去你宫里扇风。”大圣恨恨道，眨眼功夫便又已把老君远远落下。

　　须臾，大圣便已来至兜率宫。拔出一根残余的毫毛，变成个芭蕉扇抗在肩上。

　　只是这兜率宫砖瓦齐全，却也不似失过火的样子。大圣心下奇怪，掐着隐身诀又念个透字诀。径直闯入兜率宫去。宫内什物，仙丹玉器，样样不缺。到丹房时，那八卦炉安安稳稳地摆在里面，正辒火煅烧着什么。心下奇怪，现出身来，又扛着个扇子到处乱窜。

　　“原来是你这猴子！”冷不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把个正在东翻西看的猴子唬得一哆嗦。

　　“老君那老头的脚力什么时候变这么快了？”悟空正惊奇，扭回头来，却只一眼便愣在当场。

　　眼前站着一个英俊无比的年轻人，黑色的长发安静地披散下来，和他一袭淄衣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漆黑的瞳仁精光暴射，隐约透着一股杀意——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被佛祖以紫金钵盂打退的魔头摩罗。

　　“久已不见，不知斗战圣佛可好么？”声音透着一股莫名的寒意，老孙只觉得脊背发凉，手中的芭蕉扇早已换成了绣花针似的如意金箍棒，被在手心里。

　　昔日那摩罗霸占灵山之时，是斗战圣佛历尽千辛万苦集起了历代古佛的舍利子，才勉强唤回了佛祖法身，震伤了摩罗元神。而今日仇人见面，自然也分外眼红。

　　“呵呵，托摩罗你的福，老孙活得还算舒服……”

　　话未说完身形已经扑上来，金箍棒在手中一晃，变得碗口粗细，在一晃无数道金光迸射出来又化作万万千千的棒子，劈头盖脸向摩罗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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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何必见面就动粗？”一边冷笑着，摩罗一边将双手结成莲花形手印放在胸前。一捧黑色的光从手中升腾起来，在摩罗头顶盘旋，渐渐化成黑莲将摩罗罩住。

　　“又是这朵黑莲！”悟空心中一动。昔日，灵山诸佛若是听到黑莲这个词，哪个不是心惊胆跳？心里咕哝着，手中的金箍棒早已雨点般打下。

　　“乒乒”一阵乱响之后，黑莲隐隐颤动着，而悟空的手臂也酸麻难受，几乎将手中的棒子丢出去。

　　“不愧是斗战圣佛，要不是我多年苦修，刚才恐怕已经被你拍成肉饼了。”虽是一脸嘲讽的表情，但摩罗心里却是震惊不小。想不到这些年中，这猴子的法力提升得这么快 ！方才若不是自己拼命护住元神，恐怕那朵黑莲早已被他一阵乱棒打碎了，拿自己岂不是要灰飞烟灭？暗暗心惊，再不敢轻视这猴子。

　　“方才老孙是在练手，你有本事再接俺几棍！”

　　说话间，金箍棒划出金色的弧线，已贯上了大圣全部的法力径直打在黑莲之上。

　　棒上缭绕的金光和那黑气甫一接触，便激荡起重重气浪。摩罗的长发猛地飞扬起来，在黑莲中剧烈的抖动着。

　　伴随着一声大吼，悟空晃了晃身体，紫金冠，步云履，伽澜袈裟立时全都穿在身上，根根猴毛再也看不出半点被烧过的痕迹。头顶现出佛光，脚踏金莲，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摩罗见他现出了法身，也不敢怠慢，脚下现出朵朵黑莲来回萦绕，将身体重重护住。口中喊了一声“来的好！”两朵黑莲蓦的化作两根缎带向金箍棒缠绕而去。

　　悟空急忙撤棒翻身，跳在空中。眨眨眼睛，那对儿火眼金睛立刻放出两道刺目的金光来。“老孙今天到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妖怪！”但目光过处，悟空只能看见一大朵黑色的莲花，那莲花中的摩罗竟似化作了空气，不见踪影。

　　悟空大惊，只道是摩罗使了障眼法，真身正不知躲在哪里准备暗算自己。心道不好，立刻掐住隐字诀，将身形隐住了，又放眼向四外寻找摩罗的身影。

　　猛然间，背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把个大圣唬得三魂丢了七魄，战战兢兢，捉住棍子就往后打。

　　但背后哪里有人？

　　大圣定睛看去，心里才又平静下来。

　　原来是太上老君回来得太匆忙，一身的真气还没到兜率宫，便把宫门轰然撞开了。此时老君已收了青牛，正边喘气，边惊愕地望着身后的“摩罗”。

　　“什么妖孽！竟然私闯我的兜率宫！”说话间，老君扬起拂尘，一张“三清圣水神符”从指尖化作一到金光，疾射而出，向摩罗打去。

　　猴子正要嘲笑老君老眼昏花识不得真假摩罗，却猛地听到黑莲之中传来一阵大笑，“老君怎么和那猴子一样，见面乱打人呢？”黑光一闪，莲花中现出摩罗真身来。

　　而那道三清圣水符，还未到摩罗身边，便已化作片片纸屑散入空中。

　　“老君！”猴子也现出身来，几步跳到老君面前。

　　“原来圣佛还没走啊。我只说那猴子禁不起打，已被我吓跑了。”摩罗的狂笑声传过来，老君和猴子均皱起眉头。“老君，我来是想和你借样东西。”摩罗收起笑声，突然望着老君说到。

　　“借什么？”

　　“你头上的护体玲珑塔。”

　　“什么！”老君大怒，须知这塔可不是一般的饰物，而是以老君六千万万年得道行化成的护体神器。虽没有实体，但却变化万端。护在老君头顶更是已不知几千万年了，怎能说借就借！这妖也忒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样吧老君，我为你熄了丹房内的大火，本就有恩于你，你却仍不肯将塔借我。不如你我做比交易怎样？”

　　“什么交易？”老君沉吟一声，微蹙眉头。

　　“你觉得，斗战圣佛与我哪个法力更强？”

　　“哈哈，这还用说，当然是斗战圣佛更胜一筹！”虽知猴子的法力不如这魔头，但为了气气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老君还是朗声说道。

　　“那好，那好，既然老君说斗战圣佛更厉害一些，那我们不妨比试一下。若老君说对了，那我转身就走，决不讨饶。若是我赢了，嘿嘿，老君就把那玲珑塔借我一用，如何？”

　　“好，一言为定！”老君看了看身边的大圣，凛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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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孽障跑到兜率宫去了。”佛祖沉吟着，慧眼望穿三界，早已知那摩罗心中所想。

　　“世尊，可知他为何去兜率宫？”金莲菩萨垂目问道。想到自己的妹妹，心莲不禁隐隐担心起来。

　　佛祖一时没有说话。许久才叹出一口气来，目光望向天空飘缈的云气。“金莲吾徒，难道凡间的一切，你还是放不下么？”

　　金莲双手合十，不再言语。

　　“摩罗哥哥，是你么？”霜华望着眼前熟悉的影子，试探着问道。方才听到师傅那里有打斗的声音，霜华顾不上练功，径直跑到前面来看。而当他赶到时，那场战事已经结束了。她似乎看到一只拖着铁棒的猴子负伤离开兜率宫，左肩上被血染红了一片。师傅一脸的错愕，而他头上庆云缭绕，一尊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宝塔放出道道光芒，在那里旋转着。然后那尊塔从师傅的头顶飞下来，又缓缓飞到另一个人头上。然后一瞬间，那塔又消失了，而那黑袍之人开始纵声狂笑。霜花召出自己的霜华剑，猛然间森冷的剑气直取那人的后心房。

　　笑声戛然而止，那人缓缓转过头来。一霎那间，霜华硬生生停在空中，再前进不了分毫。

　　眼前这人的脸，竟是如此熟悉。

　　“摩罗。”霜华失了魂般，说出的话都似梦呓。

　　而摩罗转过头来时，却也惊呆了。口轻轻张开，却说不出话来。

　　“当”的一声，霜华剑坠在地上，霜华转身向后跑去。

　　“莲儿！”摩罗猛地回过神来，急追过去，将霜华一把揽入怀里，然后飞出兜率宫去。

　　霜华只觉得身体猛地一震，然后便失去了知觉。朦胧中，她似乎看到师傅急追而出，将那座下的青牛几乎打得口吐白沫。那青牛四蹄翻飞，但却始终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远。耳边只听到摩罗的声音，隐隐约约，似带着几分欢喜。“老君，这个女娃我替你照顾着，保她毫发无伤。”等她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在这里了。

　　“莲儿，你醒了？”见霜华醒了，摩罗脸上满是狂喜的神情，“你不是成佛了么？又，又怎么会在太上老君那儿？”

　　霜华的身体轻轻一震。方才听见他叫自己莲儿时，她的心里蓦地涌起一丝落寞。她挣扎着站起来，然后把头扭向一边。“摩罗哥哥，我是霜华，不是姐姐。”

　　“哦，哦，这，我倒是弄错了。”摩罗的声音透着一丝失望，缓缓站起身来。

　　霜华和心莲是一对孪生姐妹，早在凡间之时，摩罗就总是弄错，分不出哪个是姐姐，哪个又是妹妹。只记得当时自己的元神被震伤，晕倒在山谷里。醒来之时第一眼看见的人便是心莲，而那一刻起，她便把他的心永远拿走了。

　　霜华从床上下来，然后慢慢走到这间小屋的窗前，向外望去。天很蓝，空气宁静得没有半点波澜。这间屋子的摆设完全和自己在人间的家相同。霜华又慢慢的转过身来，仔细地看着这小屋中的一切。“这一切，都是摩罗哥哥为姐姐准备的吧。”想到这儿，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早知今日，当初你又何必负她。”霜华低着头，声音也变得虚脱无力起来。她记得当初，那摩罗答应了要娶杰姐后便不知所踪。可怜姐姐每次守在门口等他，等到的都只能是满脸的泪水和一心的落寞。后来姐姐病重，本来已无药可救，恰逢当时一位四方云游的大师来到山谷，医好了姐姐，又度她向善。姐姐从此舍弃尘缘，终得正果。而那摩罗，自那一别就没再回来。

　　“是啊，当初……”摩罗的声音同样是无力的，她转身走出门去，只把后面的话留给自己听了。

　　“摩罗哥哥……”霜华追到门口，纤纤玉手扶住门框。“当初，当初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摩罗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缓缓转过身来，“这里是月影崖，四周都被弱水围绕。任他如来佛祖，太上老君谁都不能过来。你若是想回去了，我可送你。”

　　“我，”霜华咽下说了一半的话，犹豫了一下，又转身回到屋里。在她心里，其实也是舍不得他的。

　　只是，他喜欢的是姐姐，而不是自己……

　　摩罗望着霜华的背影，许久，叹了口气。身形一转，又向灵山飞去。

　　“此次一行，必带莲儿回来！”

　　“佛祖，那摩罗已将我的宝塔夺走，恐怕不日便要回灵山来了。”

　　“道祖不必担心，若那摩罗再来作孽，本座定不轻饶！”佛祖向老君承诺道。那摩罗伤了斗战圣佛，已使佛颜大怒。

　　“不知斗战圣佛的伤势如何？”老君抖动拂尘，一壶金丹悄然出现在手上。毕竟那大圣受伤，自己也是有一点干系的。

　　“已无大碍。”佛祖微微垂目，突然面色一动。“那摩罗已经回来了。”

　　说话间，一道黑光在大殿之上猛地聚拢又散去，摩罗黑袍翩翩，正傲然站在正中。

　　“摩罗，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不珍惜，本座定将严惩！”

　　“入来！”摩罗纵声大笑起来，黑色的长发猛然飘散到空中。“这回，你以为我会怕你么？”黑色的身体猛地化作一到光芒，向金莲菩萨疾飞过去。

　　三千佛子连同那老君俱被惊得目瞪口呆，想要出手之时，黑光已将菩萨团团围住。

　　菩萨凝然坐在莲台之上，耳目微垂，手结法印，想再躲闪已是不及。但突然，莲台之上腾出一片金光，将那金光硬生生弹了回去。随后一道紫光从佛祖莲台之上疾飞而起，径直打向那道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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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然巨响中，摩罗真身现出，依旧被一朵黑莲护住。黑莲之外，老君的十九节玲珑宝塔大放异彩，已然变得钟楼般大小。

　　紫金钵盂此刻腾飞在空中，正围着玲珑塔不停地旋转。

　　佛祖将目光望向老君，打个问讯只道“得罪了，伤了老君宝贝。”那紫金钵盂的光芒登时又比刚才强了百倍，拦腰向宝塔打去。

　　昔日武王伐纣之时，老君的三师弟通天教主主纣为虐，曾摆下诛仙大阵。并靠手下偷盗的佛门至宝紫金钵盂将原始天尊和太上老君双双击退。那一战中，老君头上的玲珑宝塔，天尊身上的护体庆云均被击碎。着实让老君和天尊震惊不小。而今日一战，钵盂对宝塔，胜负自已分明。一道厉闪直劈而下，玲珑宝塔应声而碎。

　　黑莲一颤，摩罗嘴角也沁出血来。身形一晃，终于摔倒。

　　“孽障，你作恶多端，可知罪么？”

　　“哈哈哈……，如来！我为情而来，义动天地！何错之有？倒是你！硬生生拆散我和莲儿，行不义者是你而不是我！”

　　“你因一己之情便可纵水毁万万人之命，还道没错，既如此不知悔改，留下你又有何用！”言毕低头念咒，法宝飞腾起来，眨眼之间便已是七八下。

　　摩罗此刻端坐起来，手结莲花法印，苦苦支撑着自己的元神黑莲，但嘴角却已淌血不止。

　　“摩罗！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佛祖收住宝物，垂目问道。“你可愿皈依佛门，助那些因你而死的万万生灵超脱苦海么？”

　　“如来！要杀就杀，何必罗嗦！我摩罗这条命是莲儿救的，今日，她既也已不愿让我苟活人世，我死便是了。”言毕侧目望向金莲菩萨。

　　金莲菩萨双手合十端坐于莲台之上，正虔诚的默念静心咒。但此刻面色却突然一变，结着法印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也罢。今日就再将你元神打散，以洗你祸害苍生的罪孽吧。”

　　那钵盂依言再度飞起，在空中缓缓旋转着，放出愈来愈强的光芒。

　　“世尊。”

　　佛祖睁开眼，看着莲台之上俯首而言的女弟子。

　　“世尊曾提及那摩罗善根已露，倘若教化得道，使之造福一方百姓，也算是我下届子民的福分。可为何今日又定要取他性命？”

　　“吾徒。”佛祖唤回法器，头顶佛光激荡起道道彩光。“这孽障冥顽不化，今日不取之性命，日后祸起，便再无能收服他的人了。”

　　“若将他遣入凡间受几世轮回之苦，何怕他不皈依？”

　　“莽莽苍生皆有定数，凡世间生命，阴阳之气必有限量，否则必遭天遣。这摩罗罪孽深重，即使轮回投胎，身上的妖气也不能为天地所容，人世他是去不了的。”

　　“世尊。”心莲再俯首。“若能度化摩罗，弟子愿舍金身。”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一阵喧哗。

　　“金链。”旁边闪出观音大士，双手合十，目露不忍。“你可要想清楚了，金身若失，须重修万世。”

　　“倘若舍我金身便能度化摩罗，弟子愿意一试。”

　　“也罢。”佛祖金口微开，但声音却愈加威严起来。“看来你与这摩罗凡缘未结，既然如此，你便陪他下界去吧。”言毕和目，默念真言，背后霞光大放异彩。

　　心莲头顶佛光大盛，现出法身来。转眼又化作一朵金莲飘浮在空中，隐隐放出光来。那摩罗此刻也不再言语，身体化作一道光芒被吸入金莲之中。

　　“去吧。”佛祖双手向两侧缓缓分开，一道紫光从莲台之上飞腾起来，也进入那金莲。随即金莲一晃，向凡间坠去。

　　“为了摩罗，竟牺牲了佛门弟子的金身，这摩罗究竟是何方神圣，值得佛祖如此去做？”老君终于忍不住，插进话来。

　　“老君乃道家之祖，只消掐指便可知前后千年之事，还要贫僧多言么？”

　　“这个……”老君一愣，随即掐指一算，登时心下明了。便辞别佛祖回转兜率宫去了。

　　原来灵山之下有一片神池，昔日如来修得正果之时，池中曾开出两朵莲花。一黑一白，名曰云梦心莲。这两朵莲花乃天地人灵气所化，为佛间至宝。后来那黑色莲花先行得道，逃到人间去了，不久，那朵白莲也耐不住寂寞，偷偷溜出灵山。黑莲乃天地浊气所化，逃到人间后整日收集人间恶毒之气，后化摩罗为祸世间。而那朵白莲坠生之时，落入山谷清雅圣地，是已虽飘落多年却仍具圣洁神力——便是日后的陆氏女子，心莲。佛祖此次遣他二人同时下界，便是要靠白莲身上的纯洁之气来封住摩罗的妖气。最终便可将摩罗收服。

　　只是有一件事，佛祖却始终放心不下。

　　“阿弥陀佛。”轻诵佛号，佛祖不再言语，只等那摩罗轮回十世之后，再看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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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

　　见姐姐已经睁开眼，霜华轻轻蹲下，扶住姐姐的肩膀。“想起来了么？我是霜华，你是心莲，我们是姐妹呃。摩罗哥哥把我放在月影崖后，便没了消息，后来我离开月影崖才探得你们的消息，只是那时你们已经到人间去了。我扑了个空，便又去找师傅，苦苦哀求了三天后，师傅终于答应告诉我你们的消息。

　　你和摩罗都要遭受轮回之苦，你需两次重入轮回，而摩罗哥哥则要重生十次。在你第二次重生时，我尾随着你一起遁入凡间，将元神化入霜华剑护住你。摩罗哥哥在凡间时，他的记忆总是在试图苏醒，而每当他要恢复魔性的时候，佛祖的紫金钵盂便会将它强行打入轮回之中。只是造化弄人，在摩罗哥哥马上就要轮回第十世的时候，你来到了天柱山，更误入摩罗哥哥被囚禁的地方。在他马上就要被送入下个轮回的时候救了他。而我的元神，在那次，却也已经毁了。“

　　笆裁矗吭神已毁？”霜华身体一颤，双手猛地握住妹妹的手，“怎么会这样？为了那个负心的男人，我居然，居然毁了你的元神！我……”然后再说不出话来。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妹妹的手上，她的手微微颤抖，冰凉?/p>

　　“姐。”霜华微微苦笑，面色已如纸般惨白。“你忘了吗？道长已将我的元神医好了，只是……”

　　“什么？”

　　“当初我下凡之时，师傅怕我泄露天机是不许我说话的，所以当初我们见面之时，我只是摇头点头却不说话。但我最终还是忍不住，把一切都说了出来。”霜华慢慢抬起头，目光迷离，望向天空的繁星。“我已经犯了天条，元神不久也会消散了。姐，”霜华苦笑。“这条命，我早就不在乎了，只是弱水龙王告诉我的一件事，却是应该让你知道的。摩罗哥哥当时并不是弃你而去，他每隔一定时期魔性便会大发，为了不伤到我们，他只身躲到月影崖，忍受那心智迷乱的痛苦。而等他回来时，已是你得道成仙之日了。他现在应该在月影崖，你得道飞升之时曾去过那里，你，还是去找他吧。”言毕低头，眼中溢出泪来。明明心中是愿意让姐姐去的，可为什么却还是如此难过呢？霜华咬住嘴唇，从姐姐手中抽出身来，向听雨阁走去。

　　“华儿！”心莲喊出，霜华全身一震，又缓缓回过头来。“姐，如果你真的还在乎我这个妹妹，那你就去找摩罗哥哥。否则，我立刻就将元神散掉，免得你再分心。”

　　“不要！我去便是。”心莲站起身，犹豫着，念动真言放出祥云。“华儿，姐姐去了，你，要等我和摩罗哥哥回来。”

　　“嗯。”霜华微笑，向姐姐点点头。但眼泪却流下来了。直到姐姐的影子已完全看不见的时候，霜华才瘫坐在地上，哭泣起来。

　　在姐姐离开的那个瞬间，霜华终于发现，原来自己心里，也是深爱着摩罗的。

　　只是，如果牺牲了自己便可换得姐姐的幸福，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为了姐姐，这么做值了！

　　风吹潮雾。

　　姐姐已经离开一个时辰了，想必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月影崖了吧。

　　“霜华！”猛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霜华一惊，抬头向阁外观望。随即硬拖着虚脱下来的身体急行出去。

　　“摩罗哥哥是你么？”又惊又喜，又有些慌乱。霜华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你姐姐呢？”

　　“她，”霜华低下头，只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她去月影崖找你了。”

　　眼前的湿气越来越重了，迎面而来的风中，还略微夹带着一股腥臭味。看来快到月影崖了。

　　到听得见隐隐的水声时，心莲按下云头。不觉中竟已来到了包围着月影崖的弱水河。只是这弱水河飞鸟不过，自己又如何能飞得过去？

　　但稍稍一愣，心中便已有了主意。

　　紫电剑划出一道凌厉的光芒，随即一排刺目的金光紧贴着水面呼啸而去。一条木制条桥颤巍巍出现在空中。

　　心莲不再犹豫，踏上木桥急行而去。木板在弱水腥气的消蚀下，渐渐融化成黄色的液体。等到心莲行至桥中央的时候，脚下的木板已经被消蚀殆尽。

　　身体猝然下沉，心莲大惊，拼尽全力向上一纵，手中紫电望虚空中又是一划，如此反复，总算到了月影崖上。自己却也累得喘气不止。

　　“你回来啦。”

　　冷不防有人说话，心莲一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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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已看不到月的光辉，但那人似乎全身都向外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心莲只看到一张狰狞恐怖的脸，细细的鳞片布满全身，赫然不是人类。

　　但莫名的，心莲心中却没有惧意，反而隐隐还有一丝亲切的感觉。

　　“我回来了。”

　　“摩罗那孩子呢？”

　　“我就是来找他的。”

　　“哦。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来找他了。”

　　然后他转过身，向着浩浩汤汤的弱水河走去。身形一跃，便隐没在波涛之中。

　　许久，心莲仍在那愣愣地出神，终于木讷地移动着脚步，走进那间普通的小屋之中。

　　她似乎又记起什么了。

　　曾经的那些往事，龙王总是爱编成古老的故事讲给自己听的。

　　她记起当年，云梦黑莲先行下界，来到了这弱水河畔。而不久以后自己便追随那朵黑莲，也来到了这里。当时的弱水龙王对云梦双莲甚是喜爱，便在这月影崖之上见证了他们永恒的真爱誓言，才又让他们下凡去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它应该还在水底吧。”手扶门框，心莲隐隐一笑。似乎又沉浸在那段幸福的日子里。

　　弱水突然大哗，心莲猛地扭回头，似乎远远望见一个身影掠水而来。心中一紧，急忙转身。

　　“莲儿！你终于来了！”

　　一股妖气冲得心莲微微有些目眩。心中一怔，却又难过起来。“他终于还是成魔了。难道，难道上天真地要让我们以血相饯么？”一念至此，手中紫电光芒暴长，身形直飞在空中。漆黑的瞳仁中，已全是决绝的光芒。

　　“摩罗！你既已成魔，我们便永远是敌人，休走！”言毕，身形一转，宝剑直取摩罗眉心。

　　摩罗一惊，轻轻抖手，已将紫电夹在两指之间。

　　长发猛地飘散在空中。摩罗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目光惊愕，声音也似喃喃自语。“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取我性命的么？”

　　借助宝剑的光芒，心莲瞥见了摩罗额头的黑莲印记。此时，它的颜色已汝墨金，看来他真的已经成了这天地间最恐怖的恶魔了。

　　“没错！”一咬牙，心莲又已攻上。

　　“没错……？好，好，哈哈哈……”摩罗猛地狂笑起来。心莲只觉手微微一震，紫电已经脱手而去。“既然这样，那我此生又有何意义，要我的命，给你便是了！”言毕，凄声长呼，弱水河波涛翻滚，水浪猛的上涨，化作无数利刃，径直向摩罗的身体刺去。

　　“不！摩罗……”心莲一愣，旋即身体化作一道清风扑了过去。脸上，早已满是泪水。

　　一阵利剑刺入皮肉的涩涩的声音。随即红雾在二人的身体上荡漾开，浅浅的红光照亮了心莲惨白的脸。

　　“摩罗，你是爱我的对吗？你不曾离开过我，不会离开我的对么？”纤白的玉手轻抚着英俊的面颊，心莲的眼睛慢慢闭上。而脸上，却有着淡淡的舒心的微笑。

　　“莲儿，莲儿……”

　　摩罗抓住从自己脸上滑落的手，眼睛渐渐变得通红。身体旋转着落下去，弱水纷纷向两边退开，露出干燥的河底。

　　那里，一朵雪白的莲花隐隐放出柔和的光芒。

　　摩罗轻轻放下心莲，而眼中已经淌下血来。

　　“摩儿，终究还是这样的结果么？”

　　身后传来龙王苍老的声音。摩罗身体一震，却说不出话来。

　　“你们的真身都留在这里，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唤醒这朵云梦心莲，用它洗去你身上的妖气，以助你得到正果。你，可不要枉费了莲儿的生命。”

　　“失去了莲儿，要那正果何用？”摩罗冷笑。

　　云梦心莲从地面飞起来，落入摩罗的手中，洁白的花瓣轻轻颤抖着。红色的血泪滴落在花叶上，溅起一小片血雾。

　　“云梦心莲，佛界无上至宝，可免一切痛苦冤孽。只是对我，你却起不了丝毫作用。”摩罗凝视着手中的莲花，突然手一翻，白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去人间吧，生灵的疾苦需要你。”他的声音，终于也变得虚脱无力。

　　心莲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渐渐变成闪亮的能量晶片，散入空气中。

　　“咳，咳……”

　　“龙王，你怎么了？”

　　“呵呵。”龙王笑着，嘴角却淌下血来。“本来以为，用我的身体可以替你们挡住那些水剑，不过看来我错了，对不起了摩儿。咳咳……”又是一股血液沁出。“只护住了你……”

　　然后龙王的身体慢慢向后坠去，化成了弱水河永远的守护神。

　　天边黑幕渐渐褪去，两颗星，悄然坠落。

　　摩罗呆呆地站在黑色的土地上，意乱神迷。

　　“如来——”

　　凄厉的声音震彻山谷，摩罗的身体划出一道弧线猛地向上飞去。

　　但晴空中猛地劈下几道霹雳，将正在向上飞的摩罗劈了下去。随即一座黑色巨峰压下来，摩罗再动弹不得。

　　天空红云闪过。一个影子飘飘荡荡，落到摩罗面前。

　　“摩罗哥哥……”

　　“霜华？你的身体……”

　　“这才是我真正的实体，我，其实是姐姐的影子。”

　　“什么？”

　　“在师傅的兜率宫时，我便随师傅一起看过星象。我和姐姐的星是在一起的，而且在同一个星位上。我问过师傅问什么会这样，但师傅也只是沉吟，答不出来。不过，现在我明白了。摩罗哥哥，你，可知这是为何？”

　　摩罗无语，苦笑。

　　“姐姐那颗星滑落后，她的意识便全部回到了我身上。”霜华说着，缓缓低下头。“摩罗哥哥，姐姐的意识中，是希望你修得正果的。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为什么不按照她的意愿去做呢？”

　　“是让我获得佛永恒的生命，却永远孤单的生活？这便是你们所说得正果？没有了莲儿，这种正果不要也罢！”

　　霜花一怔，也不再说话。而身体却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如雾气般消散。

　　“摩罗哥哥，姐姐不在了，但你还活着，好自为之吧。我只是个影子，现在也该消失了。既然缘起缘灭皆有定数，那么就让我们缘尽今生吧……”缥缈的声音终于消失，而摩罗又狂笑起来。

　　“好，好。好你如来，竟布下这样的局让我来入。这次就算我输给了你，但你也休想让我皈依于你！”

　　空中的云气旋转起来，愈集愈重。无数晶片一般的能量散落下来，摩罗的身体一瞬间也崩成无数的碎片，散入崖下的弱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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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人生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观音大士手结法印，面色悲悯。

　　“云梦双莲均为情所困，下界之后便难再回来。没想到我最担心的结局还是发生了。”佛祖喃喃道。座上的紫金钵盂安静地躺着，发出冷冷的光芒。

　　“世尊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局么？”

　　佛祖颔首。“既已如此，便由你送他们两个重入轮回，下世，再给他们安排一段姻缘吧。”

　　“是，世尊。”

　　菩萨领命，乘着莲台，出那雷音寺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