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小菲和高天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看完电影出来，他们十指相扣，挨得很近很近。
"高天，你爱我吗？"
"小菲，你怎么又问这句话？"
"因为，"小菲捏紧了高天的手，说，"因为我好怕失去你。"
"你怎么会失去我呢？小菲，我爱你一辈子，都不会变心。"
"那无论我是变丑了还是生病了，你都不会嫌弃我，对吗？"
"对。"
"高天，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的女孩子？"小菲咬着唇问。
"小菲，你问这个干什么？"高天不由放慢了脚步。
"回答我，有没有？"小菲的声音很轻，但很固执。
"有过，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我只爱你。"
"真的吗？"
"真的。"
"那你发誓！"
"小菲，我向你保证还不行？为何一定要发誓？"
"你不敢发誓，说明你心里有鬼。"小菲生气地甩开高天的手，跑了。
高天在后面追她，一边追一边喊着她的名字，可小菲根本不想理他。她拼命地跑着，泪水在脸上横流。
直到听不到高天的喊声，小菲才放慢脚步。走着走着，小菲突然觉得好冷，凉意不断地朝她的衣服里钻。怎么气温突然下降了这么多？小菲抱紧了双臂，打着哆嗦向前走。她觉得很不对劲，这条街道太安静了，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这怎么可能呢？她朝前后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整条街道，居然只有她一个人在走路。
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小菲的心里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加快了脚步，因为走得急促，高跟鞋声在耳边不停地回响着，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亮。
"卖汤圆啰，又甜又大的汤圆，两块钱一碗。"
小菲抬眼一看，前面十米远的地方居然有一个卖汤圆的摊子，一个老汉正坐在那里，卖力地吆喝着。
原来这条街道并不是空无一人。小菲绷紧的心一松，刚好此时她觉得又冷又饿，于是迈开步子，走向老汉。
"老伯，给我来一碗汤圆。"小菲说话的时候，又是呵手又是跺脚。太冷了。早知道气温突然下降，她出门的时候就该多穿一件衣服。
"好，闺女你等一等，汤圆过一会儿就好。"见来了生意，老汉连忙下汤圆去了。
"老伯，这么晚了您还不收摊啊？"小菲一边等着汤圆，一边跟老伯聊着。
"不晚啊，我们这种人一般就是这个时候出来做生意。"
"可您干吗把摊子摆在这里？这条街道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走路，哪有生意啊？去电影院门口摆吧，那里的人多。"
"人多的地方不好，人一多，阳气就重。"老伯转过头看向小菲。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好可怕，像是被打上了一层青绿色的蜡。
小菲浑身的毛孔霎时张开了，这个老伯一定有问题！
"老伯，汤圆我不要了，不好意思。"小菲说完，急切地向前走着。
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一看-卖汤圆的老汉和摊子都不见了。
刚才莫不是见鬼了？小菲的心里一惊。一定是的，正常的人怎么会在这么冷清的街道上卖汤圆呢？小菲害怕极了，她好后悔刚才任性甩掉了高天。如果高天在，就是遇到了鬼，她也不会害怕的。
"你的汤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她前面响起。
小菲猛地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红嫁衣、用头发遮着脸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女人的手上拿着一碗汤圆，递向小菲。
"丹丹！"小菲的瞳孔顿时放大了。
"表姐，吃汤圆。"丹丹将碗递得更近了，一阵风吹过，将她脸上的头发吹开了，露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鬼脸。
"鬼啊！"小菲头皮一炸，掉头就跑。
可是不管小菲跑到哪，丹丹的幽灵总是飘到她的面前。小菲又惊又累，最后无力地倒在地上。
"小菲，小菲。"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
小菲猛地睁开了眼，奶奶正坐在她的床边，拿着毛巾，为她擦额头上的冷汗。
"小菲，做噩梦了吧。"奶奶问。
"奶奶，我梦见丹丹了。她总是跟着我，吓得我拼命地跑，跑得好累。"小菲一边喘气一边说。虽然是一场梦，但她仿佛真的经历了一场精疲力竭的奔跑。
"小菲，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自责了。"奶奶看着小菲，眼神复杂。她放下毛巾，从旁边端过一只碗，说，"饿了吧，奶奶为你煮了一碗汤圆，趁热吃吧。"
小菲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一把将汤圆推到了地上，大声地叫道："奶奶，你煮什么不好偏偏煮汤圆？！以后不许煮这样的东西给我吃。"
"小菲。"奶奶先是吃惊，然后是伤心。她弯下腰，去拣地上的碎片。
第十七章 用心良苦
第二天，小菲去办公室签到，李阿姨和办公室的另一个同事在聊天。
"侄子都老大不小了，还没找着对象，我嫂子整天为这事忧心。前几天托人介绍了一个女孩，我嫂子倒是看对了眼，可侄子不乐意，说女方长得不够漂亮，人也不够活泼。唉，侄子的眼界太高，也不知道哪个姑娘才能中他的意。"李阿姨抱怨着说。
"那你这个做姑姑的就给他物色一个中意的。"对方笑着说。
"我也想啊，可是身边没有合适的女孩子。"看着小菲低头在签到表上签名，李阿姨惋惜地说，"可惜小菲已经有男朋友了，要不，把小菲介绍给我侄子正合适。"
小菲听得脸颊不禁一热。
"小菲，你有没有熟悉的女友，还没有男朋友的？"李阿姨问小菲。
"李阿姨，您不会是想让我帮着给您侄子介绍一个吧？"小菲放下笔，笑着说。
"小菲，我还真有这个意思。你认识的女孩子当中，如果有长得漂亮、性格活泼的，就帮阿姨留心一下。"
小菲想了想说："我认识的女孩子当中，还真有这样的。她是我的好朋友，要不改天我带给您看看？"小菲指的是莫艳。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菲，谢谢你了。"李阿姨高兴地说。
小菲来到幼儿园的时候，莫艳正在教室里教几个小女孩跳舞。站在窗外，望着她们翩翩起舞的样子，小菲的思绪不禁飘回到自己的童年。小时候，她和莫艳都是学校舞蹈班的成员。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她和一群小女孩在练习跳天鹅舞的时候，她一不小心，把脚踝给扭了，小菲痛得"哎呀"一声，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小菲，你怎么了？"同学中，莫艳第一个冲了上来。
小菲指了指自己的脚，痛得咧咧嘴。
"是脚扭了吧。小菲，你坐着不要动，我去叫老师来。"莫艳急忙跑了出去。
小菲的脚扭伤了以后，有一个星期不能正常走路。每天在学校里，她都是由莫艳搀扶着活动，包括去女厕，也是莫艳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
一次课间休息，莫艳搀扶着她从女厕回来，一个冒失的男同学把小菲给撞倒了。疼痛顿时从受伤的脚踝中蔓延开来。小菲忍住眼泪，尝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脚踝痛得让她无法站立。
"小菲，我背你回教室吧。"莫艳蹲下身。
"莫艳，你行吗？"
"我行，你上来吧。"
从操场到教室，虽然只有几十米远，但莫艳却背得很艰难。小菲伏在莫艳的背上，感觉到莫艳每走一步，都是在咬紧牙关。
"莫艳，我不要你背了，我自己能走。"看到莫艳这样，小菲的心里很不忍。
"小菲，没有关系的，很快就要到教室了。"莫艳硬挺着。
就这样，莫艳咬着牙、流着汗，在上课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把小菲背到了教室……
回忆起那一幕，小菲的眼睛湿润了。是啊，她和莫艳的友谊是多么的珍贵，可是现在，她是不是自私了点，她在闪现给莫艳介绍男朋友的念头时，并不是真心诚意的，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念。她想莫艳如果找了一个男朋友，就不会对高天念念不忘，那样，她和高天的爱情就不会受到威胁、受到侵犯了。
也许莫艳会和那个男孩一见钟情，也许，她这么做歪打正着，反而促成了一对有情人……小菲不停地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
"小菲，你怎么来了？"莫艳早就看到小菲站在窗外，但她等到一曲少儿舞蹈终结，才跑了出来。
"莫艳，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当莫艳听说小菲要给她介绍对象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不行。小菲，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让我去相亲？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
"莫艳，相亲有什么让人笑话的？只要男方合适，何必在乎认识的形式。我不过是让你去看一看，看得上就交往，看不上就算了，也没人逼着你非要和人家谈恋爱。"
"还是算了吧，小菲。"
"莫艳，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小菲盯着莫艳的眼睛，问。
"没有啊，小菲，你不要乱猜。"莫艳连忙躲过小菲的眼神。但她眼神里的那一丝慌乱，已经被小菲捕捉到了。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就不肯去看一看我为你介绍的男孩子呢？看来，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朋友。"小菲很不悦，她脸一拉，说，"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我走了，再见。"
"小菲，你别生气，我答应你还不行吗？"莫艳急忙拉住了小菲的手。
"莫艳，你这才是我的好朋友。"小菲这才笑了。
相亲安排在周末。尽管小菲在电话里对莫艳再三叮咛，让她把自己好好地扮靓一下，可是到了周末这天，莫艳依然是平常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刻意打扮自己。看来莫艳并不在意这次相亲的结果。小菲不依了，她不由分说把莫艳拉到了一家美发店，让莫艳做了一个新发型，然后又去了商场，为莫艳挑选了一套新衣服。从商场里走出来，莫艳已经是从头到脚焕然一新，比原来的她更加漂亮三分。
赶到咖啡厅后，她们已经迟到了，"小菲，这就是你朋友啊？呦，真漂亮。"当李阿姨看到莫艳后，先前抱怨的神情立刻烟消云散，她笑眯眯地对身边的男子说，"海洋，这就是莫小姐。"
李海洋连忙站起来："莫小姐，你好。"并用眼角扫了一眼小菲，刚才两个女孩子一起进门，他还误认为她才是今天的主角呢，不过眼前这位也不错。
"你好。"莫艳笑了笑，心下却有些别扭，小菲是不是把自己打扮得太光鲜了，还是原来随意的样子好看。
小菲则暗暗地放了心，李阿姨的侄子长得不错，他这个样子，是不会亏待莫艳的。
"莫小姐，我侄子的情况小菲已经和你说过吧，他是个外科医生，职业不错，人品也好。缺点呢，就是嘴笨，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其实男人最重要的是内涵，而不是嘴巴的功夫。莫小姐，你们多交往几次，就能了解他了。"李阿姨是个直爽的人，所以开场白也说得那么直接，听得两个年轻人的脸同时一红。
咖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李阿姨说了几句，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我家里还有点事，我怎么给忘了？对不起，我要先走了，你们三个人聊啊。"
"李阿姨，我们一起走吧，我也有个稿子没写完，星期一上班就要交呢。"小菲也找借口开溜。
"那好，我们一起出去吧。"李阿姨朝小菲丢了个眼神，表扬她机灵。
晚上，李阿姨的电话打过来了，说两个年轻人在一起聊得很开心，她侄子和莫艳后来又去法国餐厅吃了西餐，最后，还是她侄子送莫艳回家的。听到这个消息，小菲十分开心，那是她睡得最甜的一个晚上。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她梦见了她和高天，莫艳和那个医生，他们四人一起结婚了。庄严的教堂，红色的地毯，雨点般的花瓣向他们撒来……
"高天，莫艳谈男朋友了，你知道吗？"几天后，小菲和高天说起了这件事。
"她谈男朋友了？你怎么知道，是莫艳告诉你的？"高天的表情显得很吃惊。
"她的男朋友是我介绍的。对方可是个青年才俊，是个外科医生，年轻有为。怎么样，不错吧。"
"真想不到。"高天摇头。
"高天，你想不到什么？"
"我想不到莫艳会那么快就有了新的男朋友。"
"难道莫艳以前有过男朋友？"小菲从高天的话里听出了破绽。
高天像是知道了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口说："没有，她以前没有男朋友。"
小菲看了高天一眼，忍住没有再问下去。
"高天，这个周末我想去丹丹的家乡一趟，去丹丹的坟上拜祭一下她。丹丹死了以后，我就没有再去看过她，我想，她一定在怪我。"自从那天晚上梦见丹丹后，小菲的心里一直很不安，她甚至觉得那个梦是丹丹有意托给她的。丹丹生前，她对不住她，死后，更没有为丹丹做些什么。所以，含恨而去的丹丹在九泉之下怎么甘心？
"小菲，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姨父、姨妈失去女儿，已经很伤心了，两个人去，只会给他们多添一份麻烦，所以，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小菲，还是你考虑周到。那我就不去了，你早去早回吧。"
小菲停下脚步，望着高天。他的眼神真的很赤诚，在他的眼睛里，她找不到一点欺骗的影子，看到的全是爱，点点滴滴，流进了她的心里。
一股暖流涌上了小菲的心头，看来她的担心和猜疑全是多余的，高天是爱她的，莫艳只是高天的过去，她早就取代了莫艳在高天心中的位置。拉起高天的手，小菲使劲地点头："我一定早点回来。"
听说小菲要去乡下拜祭丹丹，奶奶非常支持。她叮嘱小菲要多带些东西烧给丹丹，一会儿说要带锡箔、冥币，一会儿又是鞭炮、香烛……这些名词听得小菲头都大了，没想到去拜祭一个死人竟有那么多的规矩和讲究，干脆一切行动听从奶奶的指挥。
奶奶一点也不马虎，她将小菲带到了一家花圈寿衣店。这是小菲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走进去，里面是一个怪异而又五彩缤纷的世界。除了花圈、寿衣，还有纸做的电器、楼房、小汽车，凡是人间有的东西，它一应俱全，而且一个个扎得鲜艳亮丽，把小菲的眼睛都看花了。
"奶奶，想不到现在阴间的鬼，日子过得那么滋润，现代化的东西都用上了。"看到那些像模像样的纸家电、纸汽车，小菲忍俊不禁。
奶奶却是见怪不怪，边看边说："开眼界了吧！我们活着的人有钱了，也不能苦了阴间的亲人。你的死鬼爷爷，去年清明我给他烧了个楼房，他在阴间的日子过得也算不错了，有楼住，有钱花。可这死鬼还不满足，前些日子他托梦给我，说想弄辆汽车开开。"奶奶的手摸到一辆小汽车，说，"等来年清明的时候，我就给他烧一辆小汽车，让这死鬼在阴曹地府也风光风光。"
"奶奶，您给爷爷烧那么多好东西，就不怕爷爷有钱了，在阴间又娶了个小老婆？"小菲有意逗奶奶。
"你这个死丫头，说话没大没小的，看奶奶不打你。"奶奶的手指虚空地敲了一下小菲的脑袋。
"老太太，想给地下的亲人买点啥？这里的东西最齐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店老板满脸堆笑地凑近奶奶。
"我那位亲人是个年轻的姑娘，你这店里有没有姑娘喜欢的东西？"
"有，老太太您跟我来。"
顺着店老板手指的方向，小菲又不禁乐了，真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居然还有纸扎的化妆品和女孩子的衣服，化妆品的牌子还是欧莱雅的呢。衣服是用纸裁成的，薄薄的一片，但上面的染色却鲜艳好看，而且款式也画得非常时尚。
看到那些东西，奶奶如获至宝，连声说："要了，我全要了。这些东西，丹丹一定喜欢。"
奶奶为丹丹买了很多东西，除了必用的锡箔、冥币外，还为丹丹买了化妆品、衣服、电脑、女用摩托车等五花八门的玩意，花了好几百块。
"奶奶，您给丹丹买了这么多礼物，丹丹在阴间还不乐坏了。"望着车子后座满满的一堆纸玩意，小菲笑着说。
"只要丹丹高兴，奶奶愿意多花两个钱。花钱消灾啊！"一向吝啬的奶奶愿意花几百块钱买这些纸东西去拜祭丹丹，也确实是破天荒了。
本指望第二天能有一个好天气，可是快到中午了，还不见太阳露出脸。奶奶抬头看了一下天，锁着眉头走进屋，见小菲正把那些冥币、鞭炮、香烛等往旅行包里装，她走过去，忧心忡忡地说："小菲，要不今天不要去了，我看这天可能会下雨。丹丹的家那么远，要是路上下雨了，那多不方便。"
"奶奶，您就别担心了，下雨怕什么，我有车呢。而且说好了今天去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突然说不去……"小菲故作害怕地说，"对鬼说话不算话，丹丹会不会怪我们？"
小菲知道奶奶迷信，所以故意说这句话吓唬她。
"这……"奶奶果然被吓住了，不敢再说阻拦小菲的话。
"奶奶，我走了。我不在家，您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出发之前，小菲像鸡啄米一样亲了一下奶奶的脸颊。
"开车小心。拜祭完丹丹，要赶快回来，免得让奶奶担心。"奶奶眉间的担忧还是堆积不散。
"奶奶，我要说多少遍您才放心，我保证最迟会在晚上赶回来。"小菲又抱了一下奶奶，然后开着车出发了。
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小菲抵达了丹丹的家乡。但通向村庄还有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所以，小菲又颠簸了半个多小时，才真正走近姨妈家的那个小村庄。
虽然这么多年没有来，但小山村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山青水秀。小菲透过车窗，远远就看见绿树掩映中那排白色的大房子。小菲记得那是一座麻疯病院，儿时有一年暑假小菲来到丹丹家里玩，丹丹带着她去麻风病院里偷摘枣子。山里的孩子打小就会爬树，当丹丹正骑在树杈上把枣子一个个摘下来扔给树下的小菲时，一个老头远远地跑了过来。小菲发现后，吓呆了，还是丹丹机灵，她像猴子一样从树上滑下来，拉起小菲就跑。
可是那个老头子已经来到了她们的面前，老头弯腰从地上捡起她们丢落的枣子，直起身递给小菲。看到他的脸时，小菲和丹丹同时吓了个半死，因为他没有鼻子，嘴上只有两个黑黑的鼻孔……想起大人们说的麻疯病人如何可怕，小菲和丹丹同时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那个可怕的麻疯病老头肯定早就不在了，不仅是他不在了，昔日天真无邪的丹丹也化作一捧骨灰……想到了伤心处，小菲的眼泪又浮上眼眶。
车子拐了个弯，姨妈家的小村庄出现在眼前。村庄里新建了很多红砖小楼房，与小菲记忆中的样貌有所不同。到了村里，小菲找不到姨妈的家，因为记忆中的那座青砖老屋已经不复存在。小菲只有将车停在路边，向一个迎面走来的农村妇女打听。
"你要去老赵家？"听说小菲要去丹丹家，女人的语气顿时变得神秘起来，"姑娘，你是从城里来的吧，不知道他家里出事了？"
"他家里出什么事了？"
"他闺女前不久死了，听说是跳楼死的。"
小菲犹如被棉花堵住胸膛，语塞了。
女人手上拿着一把瓜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自从他闺女死后，那赵家两口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是老赵媳妇……"女人说到这里，突然像是被噎到了似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小菲的身后。小菲好奇地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形容憔悴，但眼神却很凶恶的女人。
"姨妈！"小菲不由脱口而出。她暗暗吃惊，不过短短的时间，姨妈就仿佛苍老了十来岁，脸上添了不少皱纹，以前乌黑的头发，现在也可以看出发丛中有白发的影子。姨妈恶狠狠地看着那个村妇。
"是赵家嫂子啊，真是巧啊，这个姑娘说要到你家去，向我问路，我正要告诉她，你就来了。"看得出来，那个女人很会见风使舵，马上摆出了一副笑脸。
"没事就别乱嚼舌根，当心咬着舌头了。"姨妈瞪了她一眼，然后拉起小菲的手，笑了，"小菲，你怎么来了？"
"姨妈，我来看您。您和姨父还好吧？"
"好，我们都很好。走，跟我进屋去。"姨妈拉起小菲的手，向家里走去。
姨妈家如今是一栋两层的红砖楼房，虽然比记忆中的青砖老屋要显得气派，但是却少了儿时的亲切感。也许是儿时的记忆太根深蒂固，那间青砖老屋带给了她诸多的欢乐，所以，看到带给她欢乐的青砖老屋被取代了，心理上就会产生一种不适应感。
走进屋里，还来不及打量四周，小菲的眼神就被屋里的景象抓住。堂屋中央挂着丹丹的遗像，黑色的相框里，丹丹冲小菲甜甜地笑着。望着丹丹的笑容，小菲恍若看到了当初她们在报社里相见的情形，那时候的丹丹，笑容也是这么开心，这么无邪，可是现在呢……小菲吸了吸鼻子，心里泛开了悲伤的涟漪，她将目光从丹丹的遗像上移开。
姨妈张罗着为小菲倒茶，小菲在堂屋的椅子上坐定后，姨妈已经将一杯滚烫的热茶端到了小菲的手中。
茶杯有些烫手，小菲将茶杯放在一边，说："姨妈，我这次来，除了是来看望您和姨父外，主要是想去丹丹的坟上拜祭一下。"
"难得你对丹丹有这份心，我替丹丹谢谢你了。"姨妈说着将眼神投向了丹丹的遗容，"丹丹走了以后，我都不知道这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我就丹丹这么一个女儿，她这一去，几乎把我的心都给掏走了。"姨妈说着，眼圈泛红起来。
小菲的心很难过，但她只有强装坚强，尽力安慰姨妈："姨妈，您别伤心了，丹丹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这个样子。"
姨妈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又挤出一丝笑容，说："小菲，你好久没来姨妈家了，这次来了一定要多住几天。"
"不了，我拜祭完丹丹就走，就不多住了。"
"怎么那么急着要走，难道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主要是不放心奶奶。奶奶那么大年纪了，若是不小心在家里摔倒了，或是出了什么别的事情，家里没有人照顾她怎么行呢。您也知道，我爸妈终年在国外，家里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我这一走，奶奶就是一个人在家了。"小菲在姨妈家怎么住得惯呢，把奶奶搬出来，只不过是找个推诿的借口。
"你担心得也对。小菲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过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就算只去给丹丹上坟，只怕也得拖到傍晚才能回来。晚上你开车回家，走的又是山路，路还那么远，姨妈不放心。"
"姨妈，如果确实耽误得太晚，那我就在您这住一晚上吧。"听姨妈这么一说，小菲只有退而求其次。
"你这样说姨妈就放心了。那我现在去把你姨父喊回来，他在别人家打牌。去那种地方，有个男人陪着比较好。"
姨妈步伐匆匆地走了出去。姨妈走了以后，小菲独自坐着实在无聊，于是在房子里四处转悠着看。姨妈家确实很清贫，他们的卧室里除了几样简单的家具和一台21吋的彩电，就再也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房间有点乱，甚至床上的被褥也没叠，显示着主人起床后无心打理房子的样子。
退出来后，小菲走进了第二个房间。第二个房间摆着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但一看就知道是一间闲置的客房，因为床上的被褥为了避免落尘，被翻卷起来，露出光光的床板。桌子上沾着一些灰，看样子这间房间更是许久没有打扫了。
一楼只有两个房间，小菲走上了二楼。
二楼和一楼的房间格局是一样的，也是一个堂屋和两个卧室。但二楼没有人住的痕迹，因为堂屋空空荡荡，什么摆设也没有，而两个卧室的门都被锁上了。当目光落在其中一间卧室的门上时，小菲被吸引住了，因为这扇门上贴着一幅影视红星张韶涵的年画。
第十八章 山村惊魂
其实一幅年画并没有什么希奇的，只是这幅年画让小菲嗅到了女孩子的气息。小菲有一种直觉，这一定是丹丹生前的闺房。在这个家里，只有丹丹才会喜欢张韶涵那样的青春偶像，才会将她的年画贴在自己的门上。年画已经有些旧了，这大概是丹丹在去年或者前年春节回家的时候贴上去的。
小菲很好奇丹丹的闺房是什么样子，她推了推门，可是门却纹丝不动-被锁上了。算了吧，还是不要看了，免得睹物思人。小菲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去了楼下。
小菲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姨妈独自一人回来了，"姨妈，姨父呢？"小菲走上前问。
"我也不知道他死哪去了，上午出门的时候说他去老王家打牌，可是刚才我去老王家里找，根本就不在。"姨妈一脸的埋怨之色，又说，"小菲，要不明天再去给丹丹上坟行吗？你看外面的天都黑了，像要下大雨了，这要是在半路上遇到暴雨怎么办？今天晚上你就在姨妈家里住一晚上吧。"
小菲知道姨妈是一片好意，刚才她坐在屋里，见天黑下来了，就知道这场大雨来势很快，她心里也很担心，"看来今天是天留人。算了，今天晚上我不走了。"小菲虽然不愿意在姨妈家过夜，可是也没有办法，谁让天公不作美呢？给家里的奶奶打了个电话后，小菲安心地待在了姨妈家里。
雨下得确实很大，噼里啪啦地打落在地上，都冒起了白烟儿。
晚上，小菲和姨妈并没有太多的话说，大概是她们都怕触到"丹丹"这个敏感的话题，所以说话之间都刻意保持着一份小心。挨到晚上八点，小菲早早地上床就寝了。
八点多的时候，天空响起了一声惊雷，闪电如利剑直劈下来，将山村所有的灯光刹时给斩熄了。整个山村断电了，黑茫茫的雨夜一眼望不到边。小菲本来就怕黑，如今又是在丹丹的家里，而且还是在打雷闪电的晚上，心头不禁增添了莫名的恐惧。"姨妈，姨妈？"小菲如暗夜里迷路的孩子般惊恐地大喊起来。
少顷，有火光一闪，姨妈端着一盏煤油灯走了进来。"小菲，怎么了，是不是怕黑？"姨妈边说边用手护着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小菲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自己都那么大了，还怕黑，姨妈会不会笑话她呢？
姨妈却很和蔼，掌着灯说："一个女孩子家，晚上一个人睡在这里，还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能不害怕么？要不要姨妈陪你？"
"姨妈，这倒不用了。"小菲并不习惯和陌生人睡在一起。虽说是姨妈，但多年没有来往，也算是很生疏。
"姨妈，姨父怎么现在还没有回家？"小菲希望姨父早一点回家，家里多一个人，就多一点安全感。
"他爱回不回，别管他了。"姨妈愤愤地说，然后，眼神一灰，低落地说，"丹丹这一去，我这日子可真是越过越寂寞了。女儿不在了，男人也老不在身边……小菲，你这次来了，一定要多陪姨妈几天，给姨妈做个伴。"
小菲从姨妈的话里品出了一丝无奈和凄凉，她脑子一乱，难道姨妈和姨父现在的关系不好？
"小菲，你既然不需要姨妈陪，那姨妈走了，晚上睡觉就不用吹灯了。"姨妈头一偏，转过了身，眼睛里似乎有泪要涌出来，只是她不好意思让小菲发现。她将煤油灯放在桌子上，又将灯芯拨了拨，黄亮的灯火更加亮堂了，照耀着屋子里的一切。
姨妈走后，小菲伸了个懒腰，将身子缩进被子里。被单和被褥都是姨妈新换上的，挺干净，也暖和，凑合着睡一个晚上还是不错的。
小菲闭着眼睛，在心里数山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数到第二百只山羊的时候，小菲还是毫无睡意。
小菲索性瞪着眼睛，看着桌子上的那盏煤油灯出神。记得小时候，那年她到姨妈家来玩，山村还没有通电。虽然那时候没有电视看，没有电灯照明，但是乐趣一点也不减。每到晚上，姨妈家就会点上煤油灯，而她和丹丹挤在一张床上，在一捧黄亮的灯光下，听丹丹讲山鬼的故事。丹丹虽然人小，讲故事却很有天分，声情并茂，让人一听恍若身临其境。
"山鬼的身子有一层楼房那么高，浑身长着黑色的毛；它的手臂很有力，能轻而易举地把一棵小树给折断；嘴巴大得像一个盆，一张开啊，一头牛就能吞下去……山鬼总是在深夜里从山洞里跑出来，因为它肚子饿了，要到村庄里找小孩吃。"七岁的丹丹绘声绘色地说。
"那今天晚上山鬼会不会来呢？"十岁的小菲紧张地问，并朝黑漆漆的窗子外看了一下。
"不会来的。就算来了，我们也不用怕。因为山鬼只抓不听话的小孩子，我们是听话的孩子，山鬼不会抓我们的。"
"可是我在家里不是个听话的孩子，我老是惹爸爸、妈妈，还有奶奶生气。"
"表姐，你不用怕，就是山鬼真的来抓你，有我保护你呢。"
"你比我还小，怎么保护我呢？"
"我身上的肉比你多，山鬼来了，我让他先吃我，然后你就逃跑。"
……
想起这些往事，小菲的心里一热，感动、愧疚一起涌了出来。她知道山鬼并不存在，那不过是大人为了吓唬小孩而编的故事。可是当初不懂事的小丹丹却是当真的，说起山鬼来吃小孩，七岁的丹丹居然说愿意让自己被山鬼吃掉，也要保护表姐。虽然是童心童语，却足以表明在童年的时候，丹丹是多么在乎她这个小表姐。
小菲不经意间看向窗外，顿时，浑身的血液往上一冲，因为窗户上竟然映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谁？"小菲大声地问。
影子没有回答，他的脑袋很大，大得像一把伞。小菲恐惧极了，那个黑影是谁，是山鬼，是妖怪？总之它不是人，因为人哪有那么大的脑袋。
小菲死死地瞪着窗外的那个黑影，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小菲终于辨认出来，外面是个人影，并非是他的脑袋大得像一把伞，而是那个人撑着一把雨伞。
黑影突然一闪，不见了。
小菲闭上眼睛，虚弱地喘着气。她还没有完全从惊恐中平静下来，"啊！"隔壁的卧室里就传来一声尖叫。小菲立刻从床上坐起来，隔壁是姨妈的卧室，难道姨妈出了事？小菲没有犹豫，跳下了床直往姨妈的卧室奔去。
路过堂屋的时候，一道闪电照了进来，"刷"地一下照在丹丹的遗像上。小菲无意间望过去，正好看到丹丹纸一样白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吓得她喊出了声。
"小菲！"
耳边有人在喊她，小菲的脑袋如同炸开了一样，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丹丹，别吓我，我好害怕，好害怕啊。"
"小菲，是我，姨妈。"一只手落在她颤抖的肩膀上。小菲转过身，看到了姨妈。
姨妈拍了拍小菲，声音很柔和："怎么没睡觉，跑出来了？"
小菲哭得更厉害了："姨妈，我还不是担心您。我刚才听见一声尖叫，还以为是您出了什么事，所以连忙跑了出来。没想到人吓人，真是吓死人。"
"原来如此。没事，姨妈刚才只是被一只老鼠给吓着而已。你回去睡觉吧，要是再听到什么动静，或者什么声音，千万不要起床，更不要出来。你只管睡觉，知道吗？"
小菲觉得姨妈今天晚上有点怪，她说自己是被一只老鼠吓得尖叫，这话不大可信。她记得小时候她来姨妈家里住，亲眼见到过姨妈用火钳追打一只老鼠，所以，在农村生活了半辈子的姨妈不可能像城里的女人那么娇气，会被一只老鼠吓得失声尖叫。可是尽管她怀疑姨妈有事瞒着她，她也不好多问。
"姨妈，那我回房睡了。"小菲冲姨妈点了点头。走的时候，她一低头，无意间瞥见姨妈的另一只手-藏在身后的那只手，心里顿时打了一个寒战。
因为姨妈的手上，竟然拿着一把菜刀。
夜更深了，风雨继续肆虐。小菲知道这个晚上她注定失眠。灯油已经燃烧了一半，现在可能已经是午夜。
"笃笃笃！"门外有人在敲门，但敲门的声音很轻，而且还伴有姨妈的问话："小菲，睡着了吗？"
小菲本来想回答姨妈，可是又多了一个心眼，便一声不吭。
敲门声没有了，小菲估计姨妈走了，于是走下床，轻轻地拉开了门，她要看看姨妈究竟要做什么。小菲预感今天晚上一定不平静，否则姨妈怎么会瞒着她偷偷拿一把菜刀，又偷偷来敲门问话，试探她有没有睡着。
"咚-咚-咚！"楼梯间响起了脚步声，姨妈上楼去了。小菲踮起脚尖，悄悄地跟了上去。
姨妈一点也没有察觉小菲跟着她，她举着一盏煤油灯，很专注地登上了楼梯，然后拐了个弯，去了二楼。
小菲脚步轻盈地跟着。
姨妈走到门上贴着张韶涵年画的卧室，掏出钥匙，开门。
姨妈在午夜里去那间房干什么？
门打开了，姨妈身子一闪，进去了。
小菲的好奇心更大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然后透过虚掩的一丝门缝儿，朝里面看。
虽然光线很朦胧，但小菲还是看到了一张床，床帐是粉红色的，还有一个衣柜，衣柜上面也贴着一张张韶涵的画，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几个瓶瓶罐罐，大概是化妆品之类的东西。这间房子充斥着女孩子的气息，看来她猜得没错，这就是丹丹生前的闺房。
姨妈举着灯，突然停住了，仿佛发觉了什么，并看向小菲的方向。
小菲连忙将身子闪到一边，心怦怦乱跳，姨妈要是知道自己鬼鬼祟祟地偷看她，一定会生气。
小菲等了一会儿，见姨妈并没有走过来，可能是没有发现她，于是，她的胆子变大了，又从门缝里偷看。
让小菲惊讶的是，此刻，姨妈竟然如打坐一样坐在卧室的中间。煤油灯的火光把姨妈的身影映在墙壁上，时大时小，忽长忽短，像一个不断变化的妖魔。
姨妈究竟在干什么？小菲紧贴着门缝，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一会儿，姨妈张口说话了，既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在哭："丹丹，回来吧，现在是午夜，鬼魂们都回家了，你也回来和你可怜的妈妈做做伴吧。"
原来姨妈是在招丹丹的魂。小菲浑身直冒鸡皮疙瘩，不仅是姨妈凄凉怪异的声音让她不寒而栗，她更怕姨妈真的把丹丹的魂给招来了。还是回去吧，再看下去只徒增添她心中的恐惧。小菲轻轻地下楼去了。
虽然上半宿失眠了，但下半宿因为实在太困乏，小菲眼一闭就睡着了。
小菲一直睡到天亮才醒来，醒来以后，家里不见姨妈的影子，卧室里没有，又去厨房里找了，也没有。但厨房里已经摆好了做好的早饭，而且还是热的，可见姨妈离开不过短短的时间。姨妈去哪了呢，难道又待在丹丹生前住的那间卧室里吗？小菲走到楼上，推了推门-门又被锁上了，看来姨妈也不在这里。
小菲决定在村子里走走，好多年没来这个村了，四处看看，一定可唤起不少儿时的回忆，也顺便看看能不能遇上姨妈。
太阳依然没有露脸，但大雨已经停歇了。被雨水清洗过后的山村，空气分外清新。只是村里的路很泥泞，小菲走路的时候，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刚走出不远，遇到一个妇女朝她点头微笑，小菲认得她就是昨天那个村妇，于是也礼貌地一笑："您好。"
"姑娘，在我们乡下住得还习惯吗？"见小菲对她那么友好，女人连忙走上前与小菲套热乎。
"自己姨妈的家，哪能不习惯呢。"
"还说是城里来的姑娘，一点都不娇气，不错不错。"女人奉承了小菲两句，又神秘地问，"你姨父昨天晚上又没回家吧？"
小菲一愣，说："您咋知道我姨父没回家？"
女人挤着眼睛说："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你姨父早就和邻村的王寡妇好上了。先前丹丹在的时候，你姨父还收敛点。后来丹丹没了，他就没什么顾忌，索性搬到王寡妇家里住了。你说，这像什么话？"
"您说的是真的？"小菲听得目瞪口呆，这确实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我的话怎么会有假？那个王寡妇仗着自己年轻，就勾搭别人的丈夫，真不害臊。只可怜你姨妈，女儿没了，男人也变心了，这种日子可怎么过。"
"姨父怎么能这样？"小菲愤怒了，她最恨男人负心，没想到这种事也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姨妈失去了女儿，这对她已经是天大的打击，而姨父的所作所为，不是在姨妈受伤的心灵上又撒了一把盐吗？怪不得姨妈会苍老这么多。
"男人可没几个有良心的，我这个局外人，看着都替你姨妈生气。"女人的薄唇一张一合，脸上布满了不平。
小菲带着一肚子火回到姨妈家，一进屋，就看见了姨妈。"小菲，你到哪去了？"姨妈问。
"姨妈，我出去走了走。"小菲本来想问问姨父的事，但见姨妈面容憔悴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忍，就没有问。而且那是长辈的事，她这个做小辈的，也不该过问。
"等一会儿，我就带你到丹丹的坟上去，我也好几天没去看丹丹了，心里怪想念的。"姨妈一边吃饭一边说。说起丹丹，她目光忧伤，吃饭就像在数米。
"姨妈，今天我听到村里的一些风言风语，说姨父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小菲一问完就后悔了，该死，怎么还是没忍住呢？
"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你姨父是个好人，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事。"姨妈的情绪显得很激动。
"可是姨父怎么还没回家呢？"小菲的声音小得像蚊鸣。她也有些糊涂，不知道是姨妈说谎，还是那个村妇在捕风捉影。但她来这里一天了，没有看到姨父是事实，姨父究竟去哪儿了呢？
"你姨父没回家自然有他不回家的理由，总之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姨妈的语气变得恨恨的，像是很厌恶那些长舌妇。小菲很识趣，没再问下去。
因为拜祭亡人要等到午后才能去，所以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小菲才在姨妈的带领下，穿着雨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脚走去。走到山脚边，只见漫山遍野都是隆起的坟包。因为还未到扫墓的时节，那些坟包上都长满了蒿草，再加上山里人迹罕至，天又灰蒙蒙的，周围的环境显得特别荒凉和凄清。
面对着这样的环境，小菲的心里难免有些发怵。但好在有姨妈在身边，给她壮了不少胆。
走到一座新坟面前，姨妈停住了脚，她指着墓碑，嗓音哽咽起来："小菲，这就是丹丹的坟了。"
见到女儿的墓，姨妈的眼泪像开闸的洪水，再也关不住了，"丹丹，妈妈来看你了，还有你表姐也来看你了……"姨妈抚着丹丹的墓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小菲悲从中来，也与姨妈一起哭。她们先是哭得很大声，慢慢地就像哼小曲一样哼哼呀呀……山风刮过来，将她们面前燃烧过后的纸烬和一股股黑烟吹了起来，在天空里盘旋飘荡。
拜祭完丹丹，小菲此行的心愿也了了，但她突然并不急着回家。姨妈奇怪的举止让她变得很不放心，她觉得这个家一定有不为她所知的秘密。昨天晚上那个打着雨伞的人影究竟是谁？姨妈突然发出那声尖叫，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还有姨父的风流韵事是真是假呢？这些疑团盘旋在她的心里，让她无法安心地离开。
由于村里被雷劈坏的线路还没有维修好，晚上，房间里又是一灯如豆。
晚上，小菲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昨晚那个人影会不会又出现呢？小菲盯到眼睛发酸，窗外也没发生什么异样，就在灯油燃尽、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笃笃笃！"门外有人在敲门，敲门的声音依然很轻，姨妈的问话传过来："睡了吗？"
声音并不似昨晚那样亲切，但确实是姨妈的声音。小菲没有吱声，脑海里念头一闪，难道姨妈又要去二楼那个卧室里喊丹丹的魂了？
敲门声消失了，小菲借着月光起了床，她想看看姨妈究竟是不是又去二楼了。
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小菲发现手中的把手动了一下，外面的姨妈在用钥匙开门，小菲本能地将手从门把上放下了。
门开了，一个黑影走了进来，小菲把背靠在墙上，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黑影是姨妈，可是姨妈的手上居然提着一把刀，是一把锋利的菜刀。刀光阴凉，仿佛冒着腾腾的杀气。
姨妈为什么拿着刀来她的房间？小菲感觉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填满了彻骨的寒意。难道姨妈要杀她？
姨妈背对着小菲，向床边走去。
姨妈真的会杀她吗？小菲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到姨妈站在她的床边，然后举起了刀，对着枕头狠狠地剁着。
小菲几乎窒息过去，天啊，如果此刻她在床上，而且还在熟睡中，她就会成为姨妈的刀下鬼。
小菲想逃跑，可是双腿已经吓得没有一点力气。她真想放声大哭，为什么自己要留在这里过夜？为什么要管那么多闲事？如果她拜祭完丹丹就离开，就不会发生这么恐怖的事情了。
姨妈像是发现了床上没人，她转过身，朝屋子里四处看了一眼，然后笔直地向小菲走了过来。
四米、三米、两米、一米……姨妈提着刀，站在小菲的面前。
小菲惊恐地直视着姨妈，那个和善的姨妈此时面无表情，在月光的映照下，就像一个夜游的魔鬼。小菲第一次感到死亡的气息离她是如此的近，心跳越来越快，几乎就要撑破心脏。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在姨妈身后出现了。望着他，小菲惊叫出声："姨父！"
姨父竟奇迹般地在这个时候出现，这让小菲喜出望外。尽管在前一刻，小菲对姨父还心存成见，可是此时，姨父无疑就是她眼中的救星。面对小菲求救的眼光，姨父冲小菲摆了摆手，示意小菲不要说话。
小菲只好屏住了呼吸。让她意外的是，姨妈看了她一会儿，居然提着刀走了出去，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小菲，也没有发觉站在她身后的丈夫。
"你姨妈是在梦游。"姨妈走出去以后，姨父语气沉重地对小菲说。
黑夜逐渐退去，第二天早上，天空还是阴霾不开，阴霾的天气让人的心头不免有一种沉重感。
村口，姨妈和姨父一起为小菲送行。"小菲，回家替我们问候奶奶，就说我们要是去城里了，一定去看望她老人家。"
"我会向奶奶转达姨父、姨妈的心意的。"小菲将眼睛从姨父脸上挪开，拉着姨妈的手，说，"姨妈，等我有空了，我会再来看您的。"
姨妈感动得热泪盈眶："小菲真是好孩子。"
"姨妈，我不是好孩子。你骂我吧！你骂了我，我的心也许会好受一些。"小菲抱住姨妈，愧疚的眼泪滚落了下来。昨天晚上，她从姨父的口中知道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自从丹丹死了以后，难以承受失女之痛的姨妈患上了梦游症。因为姨妈的心结是源于丹丹的死，所以她总是梦到伤害丹丹的那几个坏人。有一天晚上，没有防范的姨父险些被梦游中的姨妈砍死……发生了那件事以后，姨父非常害怕，再也不敢和姨妈住在一起了。
而前天晚上出现在窗子前的那个人影，就是姨父了。姨父虽然不敢和姨妈同住，但心里还牵挂着家里，所以总是在晚上偷偷地回来看看。姨妈那天晚上也是看到了姨父映在窗外的影子，才吓得尖叫。其实姨妈也是个胆小的女人，她把姨父也当做不明身份的坏人，才会拿把菜刀壮胆。
至于姨父的风流韵事，姨父没有说，小菲也不想去弄明白。长辈们的事情还是留着他们自己去处理，起码从姨父的表现来看，他还是很牵挂姨妈的。而且，姨父昨晚在小菲面前说过，从此会好好照顾姨妈，让她早日走出失女之痛，摆脱梦魇的纠缠。
"小菲，你说什么傻话，姨妈怎么能骂你呢。以后不许你再说这样的傻话，否则姨妈要生气了。"
分别的时候到了，小菲上了车。车窗外，姨妈和姨父对她挥手作别。望着他们的身影，小菲的鼻子一酸，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多好。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就不会胡乱怀疑丹丹，丹丹就不会死，而姨父和姨妈也是完整和美的一家人……
前方的天又变得黑压压的，看来一场大雨又要来临了，小菲不敢再逗留，连忙发动引擎，颠簸着离去。
第十九章 嫁衣风波
从山村回来以后，小菲仿佛求得了心安，再也没有在梦里见到丹丹。而更让她心安的是，莫艳和那个李医生进展得非常不错，几乎每天都有约会。有时小菲打电话想约莫艳出来逛街，莫艳却羞涩地说李医生已经约她了。听到这样的话，小菲当然很开心，在电话里逗了莫艳几句后，愉悦地把电话放下了。
可是好景不长。这天，小菲在上班的时候，李阿姨突然把小菲叫到了一边，说："小菲，我有件事情想问你，那个莫小姐除了我侄子，是不是还有一个男朋友？"
"没有啊！李阿姨，您怎么这样说？"
"我是听我侄子说的。他说他发现莫小姐和他在一起总有一点心不在焉，手机短信也特别多。有一次，我侄子无意中听见莫小姐背着他和别人通电话，电话里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听他们说话的内容，关系可不寻常。小菲，这件事你最好弄清楚，我侄子可是个正值的人，不想被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子给玩弄了感情。"
"好吧，李阿姨。"小菲十分尴尬。
小菲回到家，丢下皮包，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哼，气死我了。"
"小菲，谁又惹你生气了？"奶奶走过来问。
"还不是那个莫艳。我好心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朋友，对方的条件不错，人长得帅气，工作又好，可她居然不自重，让人家发觉她勾搭别的男人。今天介绍人把情况跟我那么一说，弄得我脸上都没光。"
"不会吧，莫艳可是个好女孩。"因为莫艳是小菲的好朋友，来家里玩得也不少，所以对于这个女孩的品质，奶奶也算了解一些。
"奶奶，人是会变的。而且莫艳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老实。她的老实，是装的。"
"装的？那个姑娘是我打小看到大的，虽然有点小调皮，但心眼还是诚实。这一点，奶奶应该不会看错。"
"奶奶，您怎么老偏向人家？！"听到奶奶为莫艳说话，小菲很不高兴，她站起来，说，"我上楼去了，想起这些事，心里就不舒坦。"
小菲刚走了几步，奶奶突然在身后大喊一声："小菲，快闪开。"
小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有力地往后面一拉，然后在距离她一米来远的地方，客厅那盏豪华的水晶吊灯突然从天花板脱落，落地时巨大的声音在客厅久久地回响。
小菲吓傻了，奶奶也吓傻了。她们望着那盏摔碎的水晶吊灯，都说不出话来。
好险啊，如果不是奶奶及时将她拉住，那盏水晶吊灯就会在她的脑袋上开花。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小菲后怕极了，她拍拍自己的胸，看向身边的奶奶，说："奶奶，幸亏有您，要不……"
奶奶望着地上破碎的灯片，语气如临大敌："丹丹，这是丹丹做的。"
"奶奶，您说什么？"小菲话刚问完，就领悟了奶奶话里的意思，"奶奶，不会吧，我才去丹丹的坟上拜祭过她，还给她烧了那么多东西，丹丹应该消了气，不会再害我了。"小菲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看来丹丹的怨气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小菲，去拿扫帚，把这堆东西打扫干净吧。"奶奶的脸色很沉重，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小菲没敢再多说，连忙去拿扫帚了。
夜很黑，广袤的苍穹中，只有几颗暗淡的星星，如动物的眼睛，乏力地看着人间。风时不时地掠过，将树叶刮得"沙沙"作响。树枝随风摇摆，在地面上映出状似妖魔鬼怪的树影，若不细看，就能将人吓一跳。
小菲的家又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小菲，不要再等了，看样子今晚要整宿停电了。黑灯瞎火的，做什么事都不方便，还是上楼睡觉吧。"奶奶举着蜡烛，走到小菲的面前。
小菲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她早就犯困了："那好，我上楼去了。奶奶，您也早点睡。"
"晚上有风，睡觉之前记得关好窗子。"
上楼以后，小菲本来想早点入睡，可是外面的风好大，虽然没有打开窗子，但可听见风拍打着窗子的声音，"啪-啪-啪"，就是隔着窗帘也能听见。
今天晚上的风怎么刮得那么大？小菲本来就胆小，再加上丹丹的死，让她更加风声鹤唳，胆小得不行。她不敢独自睡了，抱着被子，去了楼下。
"奶奶，今天晚上我和您一起睡吧。"小菲将被子放在奶奶的床上。
"好，那奶奶就拍着小菲睡觉。"奶奶慈祥地说。
有奶奶在身边，小菲果然变得安心了许多。看着奶奶半眯着眼睛、拍打着她睡觉的样子，小菲不禁说："奶奶，我记得小时候，您总是这样用手拍着我睡觉。人要是不长大该多好。不长大，我就可以永远是奶奶的心肝宝贝。"
"小菲一直都是奶奶的心肝宝贝，就是长大了，也是。"奶奶望着小菲，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了，"小菲一长大，奶奶就老了。想想那时候，身子骨多硬朗，可现在不行了，现在拍小菲睡觉，拍一会儿就犯困。"
"奶奶，我打电话让爸爸、妈妈回来吧。您是他们的母亲，他们应该回来照顾您。"小菲心里一热，冲动了起来。
奶奶叹了一口气："唉，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啊，奶奶不想拖子女的后腿。反正现在还能照顾自己，也用不着他们回来。小菲，你就别让你爸爸、妈妈分心了。"
"奶奶，您总是替他们着想，可他们替您着想过没有？！"小菲气呼呼地说。
"奶奶不要他们替我着想，只要他们在外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奶奶就心满意足了。小菲，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地睡吧，一觉睡到大天亮。"
在奶奶慈祥的声音中，小菲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小菲在半夜里醒来，她伸手一摸，身边是空的-奶奶不见了。
奶奶去哪了？小菲坐起来，喊了一声："奶奶。"
声音犹如一枚铜钱投入深潭里，激不起一点回响。小菲试探着用脚找到拖鞋，准备去外面找奶奶。
门打开了，小菲看到客厅中央有一团火光，一个黑影正蹲在那团火光前，嘴里念念叨叨的。
那不是奶奶吗？小菲轻轻地走到奶奶身后，看见奶奶是在朝火盆里扔纸钱，她一边扔一边念叨着："丹丹啊，奶奶知道是小菲对不起你，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她吧。怎么说你们也是表姐妹，你妈妈和她妈妈是亲姐妹，看在小菲妈妈的份上，你以后不要害她了。你就是把她害死了，你的命也不能还阳。都说做人要多做好事，做鬼也得行善啊，那样阎王爷就会让你投胎投个好人家。"
奶奶从旁边拿起一个包袱，她解开包袱，拿出一件鲜红的衣服，说："奶奶知道，烧再多的东西给你，也比不上烧掉这件衣服。你放心，奶奶这就把这件害人的衣服烧掉。"奶奶说完，就要将衣服朝火盆里丢。
小菲的眼睛一亮，那不是她买回来的那套嫁衣吗？丹丹死后，她一直没有见过这套嫁衣，心里一直纳闷它的去向，没想到是被奶奶藏起来了。见到它即将被奶奶丢到火盆里化为灰烬，小菲的心莫名的一痛，她上前一步，抢过奶奶手中的衣服："奶奶，您为什么要把这件衣服给烧了？"
"小菲！"奶奶没有想到小菲会突然冲出来，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伸出手，"小菲，把衣服给我！这件衣服已经害死了丹丹，难道你还想让它害死更多的人吗？"
小菲摇头："不，丹丹的死与这套衣服无关。丹丹其实是我害死的，是我将她藏身的地方告诉了那个坏人，才给丹丹带来了不幸。奶奶，现在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应该不会再怪这套衣服了吧。"
"小菲，你还在执迷不悟！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要这套衣服再留在家里！小菲，把衣服给我！"奶奶厉声命令着。
"不给！"小菲拿着衣服，一口气跑上了楼。她把卧室的门反锁上，任奶奶在外面怎么喊她、拍门，都置之不理。
黑夜悄悄地过去了，黎明又来临了。
"奶奶。"早上见到奶奶，小菲讨好地喊了一声。
奶奶板着脸，根本不理会小菲，但早餐还是给小菲准备好了，煎得金黄的奶油馒头和一杯热好的牛奶。小菲知道奶奶是疼她的，这时候她是在气头上，才不愿意与她说话。小菲又试探着喊了几声奶奶后，见奶奶实在不搭理她，只有草草地吃了早餐，上班去了。
在报社里，小菲很不放心奶奶，接二连三地给家里打电话，可是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奶奶不会是在家里摔倒，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吧？这么一想，小菲连忙向领导请了假，匆匆地往家里赶。
回到家里，让小菲意想不到的是，奶奶不仅好端端地坐在家里，而且她的身边还多了一个莫艳。奶奶与莫艳有说有笑的，看上去聊得很开心。
"莫艳，你来了。"小菲打起笑脸，并偷偷看了奶奶一眼。奶奶见到小菲，脸色又沉了下去。
"小菲，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早？"莫艳笑着问。
"今天报社里没什么事，所以就回家了。莫艳，你什么时候来的？"小菲放下随身的包，坐了下来。
"我刚来一会儿。我好久没来看奶奶了，今天是特意来看奶奶的。我给奶奶带了几盒绿豆糕，我记得奶奶最喜欢吃绿豆糕。"
"不是亲孙女，对我还能有一份孝心；而我亲手带大的亲孙女，反而只知道气我。"奶奶突然愤愤地说了一句，听得莫艳莫名其妙，而小菲则红着脸低下了头。
"莫艳，你坐，奶奶去房里休息一下，等会儿你不要走，就在这里吃晚饭。"奶奶站了起来，并气咻咻地看了小菲一眼。
"不了，奶奶，今天我同事结婚，我晚上要去参加她的喜宴。"奶奶的脸色不好，搞得莫艳也很拘谨。
"这么巧，那奶奶就不留你了。"
奶奶进房以后，莫艳压低嗓门，问："小菲，你惹奶奶生气了？"
"唉，一言难尽，别问了。"小菲不想提那件事，说，"莫艳，你和那个李医生发展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莫艳模糊地回答。
"马马虎虎？"小菲直视着莫艳，"莫艳，你实话对我说，你除了李医生，是不是同时还与别的男人交往？"
"没有啊，小菲，这话是谁和你说的？"
"你只回答我有没有。"
"没有。"莫艳回答得很轻。
"真的没有？"小菲的眼神很犀利，就仿佛两道利箭要扎入到莫艳的心里去似的。
"小菲，为什么你这么不信任我？"莫艳提高了声音，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因为撒了谎，她的脸涨得通红。
小菲知道莫艳是不会对她说实话的，只好放弃了追问。
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仿佛对方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小菲，你家里怎么贴那么多符纸，让人看上去感觉怪怪的。"为了打破冷场，莫艳只好找了个话题聊。
"我表妹在我家跳楼自杀了，奶奶怕家里闹鬼，所以贴上那些符纸，保佑家里平安。"
"你表妹的事我听高天说起过一些，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真是不幸。"莫艳唏嘘了一会儿，说，"奶奶也真是迷信，人死了就一了百了，哪里有鬼。"
"这可说不定。"小菲瞟了莫艳一眼。
"小菲，你是说，说不定也会有鬼？你就别逗了。"莫艳笑了，她只当小菲是在开玩笑。
莫艳走了以后，小菲将奶奶卧室的门打开一条缝，见奶奶背对着她在睡觉，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假寐。小菲想，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惹奶奶了，于是把门关好，上了楼。
卧室里，小菲打开衣橱，发现每一个隔层、抽屉，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不用说，这一定是奶奶干的，趁她去上班，来到她的房间，想找出那套嫁衣。可是小菲早有防范。
她放下手中的包，是那种容量很大的休闲包，装一套衣服绰绰有余。小菲的手一伸，从里面取出了那套嫁衣。
"把衣服给我。"一个苍老的声音冷不丁地响了起来。
小菲慌忙转过身，奶奶就站在她身后。
"奶奶，您为什么总是要和这套衣服过不去呢？我已经说过了，丹丹的死是我造成的，与这套衣服无关。您要我怎么说，才能改变您顽固的思想呢？"见奶奶又伸着手找她要衣服，小菲激动地大声说。
"小菲，你完全中邪了，中了这套衣服的邪！你越是舍不得它，我就越要毁掉它。否则的话，这个家还会出事。"奶奶铁青着脸，向小菲一步步地逼近。
小菲惊慌地搂紧了衣服，频频后退："奶奶，您不要逼我。"
奶奶却不由分说地走上前，来抢小菲手中的衣服。小菲一着急，伸出一只手，想把奶奶推开，可没想到奶奶是那么的弱不禁风，小菲只稍微一用力，奶奶就被推倒在地上。
见奶奶倒地了，小菲吓得一把丢下手中的衣服，跑上前搂住了奶奶："奶奶，您没事吧？"
奶奶脸色苍白，嘴唇乌青，她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奶奶，您可不要吓小菲啊。"小菲急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小菲把奶奶送到医院，医生给奶奶做了全面检查以后，说奶奶是气急攻心，加上年纪又大，所以犯了头晕。另外奶奶的肺部还有一些问题，但问题不大，只要在医院治疗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
小菲在医院陪了奶奶一夜，第二天早上，她走到病房外，给高天打了个电话："高天，我在医院，奶奶病了。"小菲的声音很疲惫，因为害怕奶奶有事，这一晚上，她都没怎么合过眼。
"小菲，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高天赶过来以后，小菲就像倦怠的鸟儿找到了依靠，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
"奶奶怎么病了？"高天抚摸着小菲的秀发，问。
"是我没有照顾好奶奶，是我。"小菲忍不住抽泣起来，"高天，幸亏奶奶没事，否则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小菲，你不要这么说。奶奶年纪大了，怎么能没个三病两痛的，只要没事就好。"高天安慰着小菲。
"高天，现在除了奶奶，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千万。"
"小菲，我不会离开你的，一定不会。"
奶奶醒过来以后，一直不愿与小菲说话，这让坐在一边的高天十分诧异，不过他也不好多问，只有讷讷地望着奶奶。
"奶奶，您就和小菲说说话吧，难道您真的不肯原谅小菲吗？"见奶奶总是不理她，小菲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哀求，才能博得奶奶开口说话。
奶奶始终侧着脸，一言不发。望着奶奶那一头枯槁的白发，小菲的鼻子一酸，奶奶那么大年纪了，若是为了那套衣服就把奶奶气死了，那她不是要后悔终生吗？
"奶奶，您不要再生气了，等您病好了，一回家，我就把那件衣服给烧掉。"小菲终于对奶奶作出了让步。
"小菲，你不会骗奶奶吧？"奶奶这才转过脸来。
"是真的。奶奶，在我心目中，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奶奶重要。"
"我的好孙女。"奶奶浑浊的眼睛里流淌出了两行清泪。
见她们祖孙俩和好了，高天很高兴，说："奶奶，不要哭了，既然小菲那么听话，您应该高兴啊。"
"好孩子，奶奶就是高兴才哭啊。"奶奶的笑容和眼泪挤在了一块。
高天的手机响了。
接完了电话，高天向奶奶告辞了："奶奶，单位上有事，我要先走了。等我空下来了，我再来看您。"
"好，你去吧，工作要紧。"
高天离去后，奶奶拉着小菲的手，说："小菲，小高是个很好的小伙子，如果能够把你交给他，那奶奶就算是走了，也走得安心。"
"奶奶，您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要奶奶活到一百多岁，做一个老寿星。"
"小菲，别说傻话了，奶奶都这把年纪了，能有几年好活的？在闭眼之前，能够看到你和高天成为一对，奶奶就心满意足了。"
奶奶的精神好了一点，就开始催小菲走："小菲，你去上班吧，我这不用你照顾。你们年轻人工作要紧，要是耽误了工作，领导批评怎么办？"
"奶奶，这些事您别管了，工作再怎么重要，也没奶奶重要。"小菲抬头看了一下奶奶的点滴，还有一小瓶呢。
"小菲，医院里有护士呢，我要有不方便的地方，按一下铃，护士就过来了。你坐在这里，也帮不了奶奶什么，还是走吧。"
听奶奶这么一说，小菲只好站起身，说："奶奶，那我走了，我一下班就过来看您。"
"好，路上开车慢点，不要总是那么急。"奶奶的唠叨永远都是没完没了。
小菲路过二楼妇产科的时候，忍不住一瞥。女孩子对妇产科总是比较敏感，也许是那种地方与女人的身体息息相关。可是让小菲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看到了莫艳！莫艳和几个女孩子坐在手术室外面，她时而抬头，时而低头，似乎很不安的样子。
莫艳来妇产科做什么？小菲的脑海里立刻联想到一大堆名词，生孩子、流产、堕胎……不过这些名词是绝对与莫艳无关的。小菲走上前，准备与莫艳打招呼，可这个时候，莫艳却在医生的传唤下，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把外面的世界与里面完全隔绝了。小菲的脑袋懵了一下，不过，她还是保留着清醒，问一个表情显得很麻木的女孩子："刚才坐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孩，你知道她进去是做什么手术吗？"
"到这里来能做什么？做流产手术呗。"女孩子看了小菲一眼，眼神很歧视小菲，像是很不满小菲居然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似的。
流产手术？小菲的嘴巴一下子张大了，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在小菲的印象里，莫艳一直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她可能会和男生嘻嘻哈哈，也可能会浅尝辄止地谈谈恋爱，但是如果谈到未婚先孕，却是不可能的。因为莫艳一直很抵触婚前性行为。她对身边未婚先孕或者未婚同居的女孩总是嗤之以鼻，说她们不珍惜自己的贞操，是不够自重的表现。她认为只有把处女之身留到新婚之夜，那才是神圣的事情。为了表明自己绝不会触犯"雷区"，她还和小菲一起拉过勾，发誓双方都要保住婚前的纯洁。小菲一直很相信莫艳的话，也一直坚守着她们之间的诺言。
可没想到莫艳居然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小菲突然觉得很愤怒，因为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在莫艳面前，她一直都是坦诚相待，可是莫艳在她面前却总是伪装。就拿莫艳喜欢高天的那件事来说，当初她决定追求高天的时候，曾经试探着问莫艳是不是喜欢高天，而莫艳回答她，他们只是兄妹的感情。若不是后来她从莫琳的口中知道了真相，她肯定会一直被莫艳蒙骗下去。
还有最近，当她把莫艳介绍给李医生的时候，也问过莫艳有没有心上人，莫艳回答没有。后来又问她有没有与李医生以外的男人来往，莫艳还是回答没有……如果真的没有，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哪来的？李医生的吗？简直是好笑，他们的交往不过半个多月，怎么会有孩子？既然不是，那就是另外一个男人的。
那个男人是谁？
小菲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想下去了，因为她害怕自己会胡思乱想，想到一个最坏的结果。可是尽管她说服自己不要想，可还是忍不住要想。人就是一个奇怪的动物，似乎不胡思乱想，心里就无法安宁。
而想了就想了，还偏偏要想一个最糟最坏的结局。为什么就不能朝好处想呢？几天来，小菲做事总是走神，一发呆就是老半天。
"小菲，水满了，不要再倒了。"奶奶见杯子里的水已经快溢出来，而小菲还在眼神发直地倒水，连忙喊了起来。
小菲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放下热水瓶，将茶杯递给病床上的奶奶："奶奶，喝水。"
"小菲，你这两天怎么了，总是神思恍惚的样子，是不是有心事？"
"奶奶，没有。"
"没心事就好。"奶奶端起茶杯，喝水。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小菲的眉头暗暗一皱，脑子里想着那个人，那个人就来了。莫艳拎着一些营养品，走了进来。
小菲的眼睛一直盯着莫艳，虽说莫艳今天施了一些粉黛，但仍掩饰不住刚做完流产手术后苍白的脸色。
"奶奶，听说您生病了，我连忙赶了过来。现在没事吧？"莫艳将手上的东西放了下来。
"没事，人的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小病缠身。"见莫艳来看她，奶奶很高兴，她笑呵呵地说，"莫艳，谢谢你记得来看奶奶。今天不上班吗？"
"这几天我休息。"
"莫艳，"望着莫艳，又望着小菲，奶奶感慨地说开了，"你和小菲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俩的感情可真不比亲姐妹差。过去的人常说，友谊值千金，但看到你和小菲的感情，我觉得才不是值千金，而是值万金。"
"奶奶，我和小菲的友谊才不是值万金，而是无价之宝。小菲，你说对吗？"
见莫艳如此嘴上涂蜜，小菲觉得很反感。不过在奶奶面前，她不想弄得不愉快，于是勉强笑着点头。
坐了一会儿，莫艳告辞要离开。小菲借口送莫艳出去，和莫艳一起走出了病房。
外面，小菲边走边问："莫艳，三天前，你是不是来医院做过流产？"
莫艳的眼神顿时慌乱起来："小菲，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高天告诉你的？"
"高天？"小菲如被钉子给钉住了，她的大脑一片轰鸣，难道莫艳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与高天有关？
莫艳却只当小菲是默认了，她的脸涨得通红，说："高天也真是的，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和你说呢？这不是存心要伤害你吗？小菲，你可千万不要生气。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从头至尾我都不该瞒着你，可是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友谊。我怕说出了真相，你会讨厌我，不肯与我做朋友了。"
"你们……"小菲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她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小菲，你真生气了。"见小菲哭了，莫艳慌得语无伦次，"小菲，你不要哭，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哎，把脸都哭花了。"莫艳伸出手，要替小菲抹眼泪。
"你给我滚开。"小菲打开莫艳的手，哭着跑开了。
第二十章 伤心欲绝
小菲开着帕萨特，直奔派出所。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高天与莫艳怎么可以发生这样龌龊的关系。这段时间，为了保全友谊和爱情，她一直在忍受着心中的不快，在高天和莫艳面前没有吐露出他们以前那些事情的一个字。她可以忍受他们曾经是一对恋人，也可以忍受莫艳至今还对高天念念不忘，可是她却无法忍受他们对她的欺骗竟到了如此过分的地步。一想起她最好的朋友和她心爱的男友上了床，小菲的心就像刀扎似的。
到了派出所后，小菲径直走向高天的办公室。
高天在低头和同事研究案情，一点也没有察觉小菲正怒气冲冲地向他走过来。当他转身的时候，小菲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小菲，你怎么来……"高天一句话没说完，脸上已经遭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小菲，你疯了？"面对着同事异样的目光，高天羞愧极了，他捂着脸，心里很生气。
"是的，我是疯了。高天，我那么爱你，可你却欺骗了我，这让我怎么能不疯？"小菲的嗓门很大，大到已经有别的警察在门口驻足观看。
"我欺骗了你？小菲，有什么误会我们去外面说。"高天实在是在众人面前丢不起这个脸，他想把小菲支开。
"不，我偏要在这里说。你让莫艳怀了孕，对不对？"
"你说什么？我让莫艳怀了孕？"
"是的。她还打掉了那个小孩。不要说这些你都不知道，因为莫艳已经承认了那个孩子是你的。"
"莫艳承认了？"高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心虚了是吧。"看着高天，小菲的心痛得像刀绞似的，她连哭带吼，"高天，我们之间完了。"
小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车子开回家的，从派出所里冲出来以后，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伤心。回到家，她直奔楼上，然后伏在床上埋头痛哭。慢慢地哭累了，小菲闭上眼睛睡着了。
"少奶奶，很晚了，早点睡吧。"有人在屋里说话，小菲睁开眼，看到了一个中年妇女正站在她的床边。妇女的头发梳在脑后，身上穿着蓝色的斜襟褂和同色的裤子，就像民国时期那种女佣的打扮。
小菲吓了一跳，这个女人是谁，怎么穿得这么奇怪，还跑到她的家里来，叫她少奶奶？
"张嫂，你去休息吧，不要管我了。"旁边又响起一个声音。
小菲又是吓了一跳，原来房间里还有人。这时，她才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女人。女人穿着白色的睡衣，背对着她。而中年妇女，正是和她说话。
这两个人是谁，为什么都出现在自己家里？可是，这真的是自己的家吗？小菲这才留意起四周。她发现房间里的变化好大，现代化的东西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都是一些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老家具、老古董。以前放电脑的位置，现在摆放的是一个20世纪30年代的留声机。小菲觉得恐怖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究竟是在哪里？
"少奶奶，不是我多嘴，少爷也太不像话了，这还是新婚呢，就老是晚上不回家。这种事情无论搁哪个女人身上，都受不了。"中年妇女仿佛看不见小菲，她只看着面前穿白睡衣的女子，愤愤不平地说。
"张嫂，你不要再说了。"女子的声音夹带着哭腔。
"那我出去了。少奶奶，您也不要伤心了，也许少爷是因为生意上有应酬，才晚回家的。"见女子哭了，中年妇女的口吻又变成了安慰，她同情地看了女子一眼，出去了。
女子这才转过脸来。看到她的脸，小菲大吃一惊，她的脸上竟然戴着面纱。那不是嫣然吗？是她在脑海里勾画了千遍万遍的嫣然的样子。小菲明白了，这是在梦里，她又到梦里见到自己小说里的嫣然了。
嫣然看着小菲，露在面纱外面的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嫣然的泪眼，小菲的心一酸，说："嫣然，你为什么哭了？我让你做了君生的新娘，难道你还觉得不幸福吗？"
嫣然的泪愈发控制不住："君生变心了，他嫌弃我的脸，又去外面找了别的女人。我注定是个得不到幸福的女子。"
"君生变心了？这怎么可能？！嫣然，你不要那么悲观，兴许是你误会了君生。你把事情弄清楚再下结论好吗？"
嫣然摇摇头："我现在已经对男人不抱幻想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忠贞的爱情，更没有忠贞的男人。男人的誓言都是假的，爱情也是虚伪的。"
是啊，男人的誓言都是假的，爱情也是虚伪的。他当面说着爱你，背后却又做出让你伤心的事。嫣然的话触动了小菲的伤心处，面对着嫣然的泪眼，小菲的眼泪也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小菲哭醒了，她一摸枕头，湿漉漉的全是泪水。天已经黑了，小菲打开灯，去了浴室洗脸。水是冷的，但比水更冷的是心。小菲将双手浸在冷水里，牙齿咯咯地打着颤。
镜子里仿佛有一个女人的脸闪过。
小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幻觉，一定是幻觉。
小菲的手落在了键盘上，她要修改《鬼脸新娘》的结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嫣然发现君生变了，他变得很爱玩，经常在外面玩到深更半夜才回家。问他，他总是那句老话，说是在外面应酬，然后往床上一倒，呼呼睡了过去。
嫣然怀疑君生在说谎，可是她又不敢多问。她怕问多了，君生会不高兴。因为她是那么的爱君生，她怕她的疑心会伤害了君生。能够成为君生的妻子，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她不能够把自己的幸福给毁掉。
但实际上，她的幸福已经被一个叫小红的舞女给毁掉了。这天，又是在深夜，在君生的汽车上，身着金黄色条纹旗袍的小红，像条花斑的蟒蛇，缠在君生的身上说："君生，你爱我吗？"
"爱！"君生轻飘飘地说。男人说"爱"，就像吐痰一样随便。
"那你和你老婆离婚吧，娶我。"
"这……"
"君生。"小红生气地推了君生一把，"你还要她做什么？她是个丑八怪，丑得都不能见人。你娶了这样的老婆，也不怕半夜会做噩梦。"
"可是，她的脸是为了我才毁容的。而且，在我快要病死的时候，又是她嫁过来为我冲的喜。从这方面来说，我的命还是她救的，所以，我不能那么无情无义。"
"那你就情愿一辈子面对一个鬼脸女人？君生，一边是道义，一边是爱情，你自己选。"
"我全要。"君生嘻嘻笑着，将小红拉过来，按在怀里，"那我就只有脚踏两只船了。要她，有道义；要你，就有爱情。"然后，脸俯了下去。
"你们男人好坏啊。"小红挣扎了一会儿就不挣扎了，她的手顺势搂上了君生的脖子。
"君生，我怀孕了你知道吗？"小红贴着君生的耳朵说。
"真的还是假的？"君生一边问，手一边在小红的身体上放肆地游移着。
"这样的事情谁会和你开玩笑。你说，这个孩子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远处，嫣然望着汽车里的那一对男女，泪眼模糊。君生真的背叛了她，这么多天来，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地活着，为君生的晚归和不归找诸多的借口来安慰自己。可是借口始终是借口，在无情的事实面前，嫣然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灰飞烟灭了。
嫣然的心碎了，失去了爱人的心，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活头？
"丁零零-"楼下客厅的电话响了。
小菲不想去接听，她正写得伤心，仿佛自己已经化身为故事里的嫣然，可是电话铃声响得很固执。
小菲将一把抹去眼眶里的泪水，还是先接电话吧，否则会响个没完没了。
"喂，谁呀？"小菲拿起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咝咝"的电流声，却没有人说话。
小菲把电话挂断了，想，或许是对方的电话坏了。刚转身，电话又"丁零零"地响了起来。
小菲又拿起了电话，只是这次她不想先说话，于是沉默着。
话筒里还是那种"咝咝"的电流声。
小菲很不耐烦地把电话线拨掉了，她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不想再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电话铃声骚扰。
上楼的时候，小菲突然觉得很害怕，奶奶不在家，这个家更显得冷清而空旷了。摸着楼梯扶手上楼的时候，小菲觉得身后像有个影子在跟着她，但转过身，却发现什么影子也没有。
也许是真的没有，也许是有，不过是她看不见。
小菲的头顿时大了，回到卧室后，她急切地锁好门，然后将背靠在门上，喘气。
灯突然一闪一灭，然后，整幢别墅停电了，眼前黑得像墨一样化不开。
小菲张开手指，摸索着找到了打火机和蜡烛，点亮了。
当烛光冲破黑暗以后，小菲看到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正坐在她的梳妆台前，慢慢地梳着头。
"你是谁？"
女子不说话，仍然在慢慢地梳头。
"你、你是从哪进来的？"
"我是鬼啊，鬼进门不用开门，一隐身就进来了。"女子边梳头边说。
小菲扑通跪在了地上，她知道了面前的"她"是谁了。面对着丹丹的鬼魂，小菲发现内疚其实比恐惧更多一些，她边哭边说："丹丹，是表姐对不起你，表姐不该胡乱怀疑你和高天的关系，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表姐后来很后悔，可是那时候已经无法弥补我的过错了。你死了以后，我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愧疚中。我知道就是给你烧再多的纸钱，也无法博得你的原谅。现在老天爷惩罚我了，他让高天背叛了我，而且把我伤害得很深很深。丹丹，你把表姐带走吧，我也不想活了。"
"你若死了，对得起奶奶吗？"
想起奶奶，小菲顿时从痛苦中醒了过来。是啊，她若死了，奶奶怎么办？奶奶现在还在医院里，等着她去照顾呢。
"是的，我不能死，我要去照顾奶奶。"小菲喃喃地说。
"这就对了，快点去照顾奶奶吧。"丹丹站起身，头发遮着脸，向小菲走来。
小菲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一重，仿佛有个人走进了她的体内，然后，小菲从地板上站起来，目光呆滞，犹如梦游中的病人一样，举着蜡烛向门外走去。
奶奶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了。奶奶很少做噩梦的，尤其很少梦见鬼，可是这天晚上，她突然梦见了丹丹。丹丹穿着那身新娘的衣服，出现在小菲的房间里，而小菲跪在地上，哭着和丹丹说话，说完话后，丹丹走过来，将她的魂附在了小菲的身上……
"滚开，你不要缠着我孙女，你给我滚开。"奶奶挥舞着手从梦中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小菲一定出事了！奶奶的心里涌起了强烈的不祥之感，她掀开被子，要回家。
"奶奶，您怎么醒了，这还是半夜呢。"旁边响起小菲的声音。
"小菲，你怎么来了。"奶奶吃惊地看向坐在床边的那个黑影。
"奶奶，我不放心您一个人在医院，所以来看您。"
"那么晚跑过来干什么。小菲，你没事吧？"奶奶想把小菲的脸看仔细些，可是由于病房里没开灯，而小菲的脸是背着月光的，所以看不清。
"我没事。"
"那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家里也没事。奶奶，睡觉吧，您的身体还没康复呢，不休息好怎么行呢？"
见小菲说话很正常，不象有什么异常，奶奶才放宽了心，倒下去后，很快又睡着了。
早上，奶奶一睁开眼就不见了小菲，恰好值班的护士来巡房，奶奶问："护士小姐，你有没有看见我孙女。"
"看见了，您孙女刚走。她让我告诉您，她去上班了，让您老人家在医院里好好地听医生的话。"
"这个丫头。"奶奶笑了。
小菲去了报社，坐在办公室，她一直耷拉着脑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同事们都觉得奇怪，小菲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有心事？但他们也没敢多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菲，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王主编给她打来电话。
小菲放下电话，向外面走去。
"小菲，你到哪儿去？"李阿姨刚好从办公室出来，见小菲眼神木然地朝报社外面走去，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主编让我去他办公室。"
"主编办公室在那。"李阿姨指了指主编的办公室。
"哦。"小菲转过身，又走向李阿姨手指的方向。
李阿姨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乐小菲今天是怎么了，连主编办公室在哪都忘记了。望着乐小菲的背影，李阿姨觉得她今天很不对劲，仿佛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小菲敲门进去了："主编，您找我？"
"是啊，小菲，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王主编高兴地说，"你的《鬼脸新娘》引起一家出版社的注意，他们想出版你的小说。我叫你进来，是想问问你，《鬼脸新娘》的结局你修改了吗？"
"我已经按照您的想法修改了。在结局里，君生会死掉，嫣然也会死掉。"
"很好，出版社那边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也是希望这个故事能以悲剧结尾。小菲，这两天你把改好的结局交给我看看。"
"好。"
"小菲，你不是一直很希望出书吗？听到这么好的消息，怎么一点儿也不见你高兴？"王主编这才注意到小菲自始至终是拉着脸的。
"主编，最近我个人遇到了一件很不开心的事，所以……"小菲低下头，不想说下去了。
"哦，是这样啊。小菲，要注意调节个人的情绪，你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孩子，不要因为一些小挫折就影响了工作情绪。"
"主编，谢谢您的教诲。"小菲低声说。
下班以后，小菲将车停在派出所附近，她要等高天出来，主动找高天和好。经过痛苦的一昼夜之后，她觉得自己不能和高天分手。虽然宽容高天的过错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但是让她放弃高天，她更难做到。
高天和同事一起走出了派出所。看到高天，小菲又鼓不起勇气了。低声下气地去找他和好，真的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在门口，高天和同事分开后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离去。
小菲连忙发动引擎，跟了上去。
出租车停在一家花店的门口，高天走进了花店。小菲的心顿时七上八下的，高天要买花送给谁？
片刻之后，高天拿着一束鲜花出来，他又拦了一辆出租车，继续前行。
出租车这次停在了时代广场，高天拿着鲜花，向人群中走去。
小菲将车子停好，然后加快步子，跟在高天的后面。
高天捧着那束鲜花，径直走向一个身材娉婷的女孩子，女孩子转过身，面对着高天，笑容甜甜地说："高天，你来了。"
小菲的眼睛里冒出熊熊的火焰，她冲上前去，不由分说打了莫艳一巴掌："莫艳，你好不要脸，还在勾引我的男朋友。"
"小菲，你为什么打莫艳？你太过分了。"高天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我打她，你心疼了是吗？你越是心疼她，我就越要打她。"见高天维护莫艳，小菲气得越发失去了理智，又扬起了手。
高天的手如铁钳般抓住了小菲的手臂，他的眼睛里满是气愤："乐小菲，本来我还想挽救我们的感情，可是现在，看到你的所作所为，我只想对你说一句，我们分手吧。"
小菲犹如被雷击了一下，他居然对她说分手，是他先对不起她的，他居然还要提出分手！
"你不能这么做。"见此情景，莫艳也顾不上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冲上来说，"高天，小菲是我最好的好朋友，你不可以这样对她。"
"不用你假惺惺。"小菲对莫艳大吼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你现在满意了是吧，你终于得到高天了。从一开始你就骗我，明明喜欢高天，却又装做不喜欢。等我爱上了高天，你又不择手段地把高天夺走。我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你从小就嫉妒我，嫉妒我房子比你住得好，我的父母比你的父母有钱，我有车开你没有……所以，你要在感情上战胜我，抢走我的男朋友，然后看着我哭。是不是？"
"小菲，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不是这样的，不是的！"莫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急得连连摇头。
"莫艳，不要和她说！她是个疯子，不要理她！"高天拽起莫艳的手，很坚决地拉着莫艳走出包围着他们的人群。
面对着周围那么多看向她的目光，小菲觉得自己就像舞台上落幕后无所适从的小丑，被观众围观、奚落、嘲笑，她羞愧地尖叫了一声， 捂着脸逃离了。
第二十一章 杀机陡生
晚上，小菲举着蜡烛，穿着白色的睡袍，像个幽灵似的行走在别墅里面。她现在一点都不怕黑了，人的心一旦死了，就和行尸走肉差不多，别说黑夜，就是别墅里真的有鬼，她也不会害怕了。
走到一间卧室前，小菲看了一眼上面的符纸，敲了敲门："丹丹，我可以进来吗？"
"你进来吧。"一个鬼里鬼气的声音响起。
小菲扭开了门，丹丹穿着那套红嫁衣，又坐在梳妆台前梳头。
"丹丹，今天高天为了那个女孩子，要和我分手。"小菲一坐下来，就开始流泪。
"所以你很伤心，是吗？"
"是的。我本来已经打算原谅他，与他和好，可是当我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又去和那个女孩子约会。我当时气坏了，打了那个女孩子一巴掌。就为了这件事，高天要和我分手。"
"你太冲动了。表姐，你不能用这样的办法夺回高天。你这么做，只会让高天离你越来越远。"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夺回高天的心？丹丹，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能没有高天。"
"你也不要心急，现在我要梳头，把自己好好地打扮一下。明天晚上你再来我的房间，我告诉你。"
见丹丹下了逐客令，小菲只好告辞了："丹丹，那我回房间写作去了，明天我再来找你。"
小菲举着蜡烛走回了自己的卧室，她坐在电脑前，情不自禁地写起了《鬼脸新娘》：
这一天，君生回来得特别早，天还没黑就回家了。嫣然听到君生和佣人说话的声音，连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君生，吃饭没有？"嫣然接过君生手中的外套。
"吃过了。嫣然，我们到房间里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房间里，君生犹豫了片刻，终于沙哑着嗓子说了出来："嫣然，我们离婚吧。"
嫣然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她拼命对自己说，坚强，一定要坚强。
"你是为了那个叫小红的舞女，才要和我离婚的吧。"这句话，嫣然已经在心里按捺了很久，今天是不得不说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她怀了我的孩子，只有和你离婚，我才能收拾自己闯下的祸。"
嫣然转过身，看着窗外的风景，其实她什么都看不清，眼泪完全把眼睛给模糊了。
君生忍不住了，问："你同不同意离婚，说句话呀。"
"不同意。"嫣然从牙缝里坚定地蹦出了这三个字。
君生从此变本加厉地不回家，家里的女佣都在背后悄悄议论，说嫣然这个少奶奶是名存实亡。这样的话听在耳里，嫣然当然心如刀割。好在有珠姨总是安慰她，说君生不过是一时贪玩，总有一天，他会回头的。
君生没有回头，但却出事了，是为了小红而出事的。据说是君生带着小红去街上吃夜宵，无意中遇见小红以前的相好，两个男人不知怎的争风吃醋起来，在街上大打出手。最后，君生被那个男人捅了一刀，倒在了血泊里。
君生被送到了医院时，已经是人事不省。因为失血过多，而医院的血源又不足，所以君生的生命很快到了垂危的边缘。当珠姨和嫣然赶过去的时候，君生已经快不行了。
看到君生脸色如纸、即将撒手人寰的样子，珠姨发出了无法抑制的哭泣声。嫣然也捂着嘴，拼命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尽管他对自己薄情寡义，但毕竟他是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啊。但看到他这个样子，嫣然恨不得能拿自己的命去换君生的命。
君生突然睁开了眼睛。
"君生！"看见君生睁开了眼睛，珠姨惊喜地对嫣然说，"嫣然你看，君生醒过来了，他醒过来了！"
可是在场的医生、护士还有嫣然都知道，这不过是君生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君生干涸的眼睛先是扫过珠姨，然后落在嫣然的身上，他无力地蠕动着嘴唇。
"嫣然，君生一定是有话要对你说，你快过去听听他要说什么。"珠姨急不可待地说。
嫣然走上前，看到君生的眼睛，嫣然忍不住将眼睛一闭，因为再看下去，她的心会碎掉。
"君生，你有什么话就跟嫣然说吧。"嫣然流着泪，凑近君生说。
君生的眼眶里流出了泪水，他蠕动着嘴唇："嫣然，我错了。"
虽然君生的声音是那么的细不可闻，可是嫣然还是听到了。她抚摸着君生被泪水打湿的脸，激动地哭了："君生，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
再多的怨，再多的恨，在此刻，都化为了云烟，只留下最纯粹的爱，痛彻心扉……
第二天，小菲一睁开眼睛，就"哎呀"了一声，随即别过脸去。也许是昨天晚上在电脑前坐得太久，伤了眼睛，小菲突然很不适应阳光，那种感觉就像是站在一个鸦雀无声的舞台上，四周是一片漆黑……一束强烈的追光灯打在她的身上，让她如受惊的鸟儿，顿时有种想逃的感觉。
小菲从一楼跑到三楼，把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当屋子里又陷入一片昏暗的时候，她才感觉整个人舒服多了。她行走在幽深而昏暗的别墅里，开始忙碌起来。
小菲先是做早餐，她点着蜡烛，在厨房里忙碌了一阵后，在餐桌上摆了两碗鸡蛋面，两双筷子。
小菲上了楼，敲了敲门："丹丹，早餐做好了，下来吃吧。"
屋子里没有人回答。
小菲继续敲门，说："丹丹，我知道你怕光，所以我把家里的窗帘全拉上了，出来吧，现在家里和晚上差不多。"
见丹丹还是不回答，小菲只有说："那我把你的那份鸡蛋面先放在那，你想吃就出来吧。"
小菲走到楼下的时候，竟看到丹丹已经背对着她坐在餐桌边。
鬼就是这么神出鬼没的！小菲走过去，说："丹丹，想不到你走路那么快。别光坐着，吃面啊。丹丹这才拿起了筷子。小菲吃了几口面条，无意间朝丹丹的碗里一瞅，顿时头皮一阵发麻-丹丹碗里的面条居然变成了一碗白花花的蛆虫。看着丹丹用筷子夹起那些蠕动的蛆虫往嘴里送，小菲再也承受不住胃里的作呕感，她捂着嘴，冲到卫生间里呕吐。
吃完了饭，小菲又打开了电视机，"丹丹，喜欢看什么节目你自己选。"她讨好地将手中的遥控器递给丹丹。
丹丹眼睛看着电视，手并不接遥控器，小菲很尴尬，她又去倒了一杯茶，站在丹丹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说："丹丹，喝茶吧。以前你在我家，总是倒茶给我喝，今天，也让表姐倒茶给你喝。"
这时，小菲的手机响了。
"丹丹，我先接个电话。"小菲抱歉地对丹丹一笑，将茶杯放下，拿起了手机。
"小菲，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呢？王主编找你，他想看《鬼脸新娘》的结局呢。"是报社的李阿姨。
"李阿姨，你与王主编说，让他给我一天假，我把《鬼脸新娘》的结局写完，明天一早我就把稿子交给他。"
"那好吧。小菲，你现在在写稿子吗？"
"不啊，我在陪我表妹聊天呢。"
"你表妹？"
"是啊，就是你见过的那个表妹。李阿姨，我不和你多说，我挂电话了。"
李阿姨捏着一串忙音的电话，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小菲的那个表妹，前段时间不是跳楼自杀了吗？小菲怎么会和她聊天呢？
奶奶这一天都心神不宁，每当病房外面有人走过，她就会伸长脖子，希望是小菲来看她。可是等了一天，也没有看见小菲过来。奶奶的心越跳越快，这两天，她的心里总是有一个不祥的阴影，感觉孙女小菲的身上会有什么不幸发生……望着外面即将被黑夜吞没的世界，奶奶急忙从病床上下来，她一定要回家看看！
护士刚好走进病房："老太太，您要到哪儿去？"
"我要回家去，我孙女一天都没来看我了，我不放心，别是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您真是爱孙心切，您孙女都那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可是她一整天都没有来看我，她不会不来看我的，一定是出了事。"
"您老可真是杞人忧天，她没来看您肯定是工作忙，或者和朋友有约会。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世界，您老就别瞎担心了。而且您是住院病人，随便离开医院，万一身体出了什么事，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奶奶知道护士是不会允许她离开医院的，她只有重新回到了病床上。
等护士走了，奶奶便像个黑色的精灵，偷偷地离开了医院。
奶奶拦了一辆出租车，心急火燎地奔上了回家的路。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见自家的房子一片黑灯瞎火的，奶奶悬着的心才略微放松了一些。没有灯，说明小菲并没有回家。小菲不在家，她就放心了。
奶奶用钥匙打开了门。
门开了，奶奶一走进去，心里就打了个冷战。她感觉屋子里有一种很阴凉的气氛，这种阴凉的气氛，连她这个老人都觉得害怕。奶奶摸着黑，向前走去。
突然，奶奶吓得张大了嘴巴，因为一楼与二楼的楼梯之间居然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女鬼"。
"奶奶，您怎么回来了？"小菲举着蜡烛，看着奶奶说。
"小菲，你在家里？"奶奶不敢相信地打量着自己的孙女。小菲穿着白色的睡袍，脸色和嘴唇都很苍白，眼睛下面有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再加上她披散着头发，乍看之下，就像从坟茔里飘出来的女鬼。
"是啊，我这一天都在家里写作，写了一天，好累。奶奶，您还没出院，怎么能从医院里跑出来呢？"小菲对奶奶一笑，她苍白的笑容在烛光的映照下，十分可怖。
"奶奶不放心你，所以回来看看。"奶奶迈动步子，准备走近小菲。
"奶奶，既然您回来了，那就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送您到医院去吧。奶奶，我回房睡了，再见。"小菲像是不愿意奶奶走近她似的，连忙举着蜡烛走开了。
望着小菲白袍飘飘的背影，奶奶怔了好一会儿。
晚上，奶奶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回想起小菲这两天的举止，越想越不放心，小菲怎么变得这么怪？想起那天晚上在医院做的那个噩梦，奶奶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难道小菲的魂真的被丹丹占取了……
奶奶点着蜡烛，向二楼走去。
走到二楼，奶奶大吃了一惊，因为丹丹生前住过的那间卧室的门居然是开着的，而且里面还有烛光。
奶奶如履薄冰地走了过去，她朝里面一瞧，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出现了-小菲坐在房间里，正笑嘻嘻地对着那套死人衣服说话。
"丹丹，你说只要我穿上这套衣服，高天就会喜欢我是吗？我会照你的话去做的。"
小菲显得很开心，她拿起那件红嫁衣，准备穿在身上。
奶奶的眼神变得恐惧起来，虽然她看不见丹丹，但是她感觉得到丹丹就坐在小菲的面前。而且，丹丹还将那套死人的衣服给了小菲，误导小菲穿上它。
"小菲，不要穿这套衣服。"奶奶走进去，大吼一声。
"奶奶，您不要抢我的衣服！没有这套衣服，高天就不会喜欢我了，求求您了奶奶。"小菲抱着那套红嫁衣，紧张地说。
"小菲，你不要听丹丹胡说，她是在报复你。你要是穿了这套衣服，就会和丹丹一样，走上绝路。"
"不会的奶奶，丹丹不会骗我的。"趁奶奶不注意，小菲抱着那套衣服跑了出去。
奶奶追上了小菲，她抓住小菲手中的衣服，发疯般地用蜡烛的火舌向衣服上舔去："今天，我一定要烧了这套衣服。只有烧了它，你才会清醒，这个家才会平安。"
"奶奶，不要。"小菲尖叫了一声，猛地推开了奶奶。
奶奶的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她向后一仰，就像一片弱不禁风的落叶，从楼梯护栏外飘了下去。
小菲的心猛然一紧，她伸出手，想抓住奶奶……可是来不及了，奶奶已经坠落下去……随着"嘭"的一声响，奶奶的身体重重地落在了一楼的地板上。
"奶奶！"小菲的喉咙里迸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她奋力地奔下了楼梯。看到奶奶，小菲觉得大脑的氧气全被抽空了-奶奶躺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而她头部的周围，则是一摊刺目的鲜血。
小菲哭着抱起了奶奶。奶奶的呼吸完全停止了，她瞪着双眼-是那么的不甘，那么的愤怒。
"奶奶。"小菲放声嚎哭起来。她无法相信，将她一手带大的奶奶，疼她、爱她的奶奶，前一刻还和自己说话的奶奶，就这么去了，永远地去了。
"是我害死了奶奶，是我。"过去了好半天，小菲还是坐在奶奶的血泊里，一边大哭一边念叨着。
"不是你害死了奶奶。"身后响起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小菲知道是丹丹站在她的身后，她哽咽着说："不是我害死奶奶，还会有谁？如果我不跟奶奶抢那件衣服，奶奶就不会被我推下楼，也不会摔死。"
"你跟奶奶抢那件衣服，还不是为了要夺回高天的心。如果不是莫艳抢走了高天的心，今天晚上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所以害死奶奶的罪魁祸首，是莫艳。"
"对，是莫艳害死了奶奶。"丹丹的话提醒了小菲，小菲站起来，眼睛里满是愤怒的火焰。
莫家已经熄灯了，夜色静悄悄的。在莫家院子的门口，点着一盏昏黄的路灯，那一捧小小的灯光，让每一个回家的路人心里都会不觉地一暖。就是到了深夜，莫家也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莫艳刚刚合上眼，手机突然响了。莫艳手一伸，抓过了手机："喂。"
"莫艳，你快到我家里来，我奶奶出事了。"电话里，小菲带着哭腔说。
"奶奶出什么事了？小菲，你不要急，慢慢说。"听说奶奶出事，莫艳也跟着着急起来。
"电话里说不清，你快过来吧。现在我一个人在家里好害怕。"
莫艳挂了电话后，二话不说就穿衣服起床。
"姐姐，这么晚你到哪里去？"莫琳被惊醒了，她抬起头，睁着睡眼问。
"小菲姐姐的奶奶出事了，我去她家里看看。"莫艳边穿衣边说。
"小菲姐姐真麻烦，都这么晚了，还要把你叫过去。"
莫艳狠狠地瞪了莫琳一眼，"死丫头，你做的坏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不是你在小菲面前乱嚼舌根，说我喜欢高天，小菲怎么会误会我呢。改天你一定得在小菲面前澄清这件事，否则，我饶不了你。"
莫琳吐了吐舌头，说："我这么做，还不是希望小菲姐姐一气之下甩了高天哥哥，那样，你就有机会和高天哥哥成一对了。我喜欢让高天哥哥做我的姐夫。"
"你喜欢？可是你的如意算盘却害苦了我、高天和小菲三个人！我和小菲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没想到却闹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回想起在时代广场的那一幕，莫艳叹了一口气，说，"幸好，大家都没有真正做错，我们的友谊还可以挽回。"
"姐，出门当心遇到色狼。"见莫艳出门，莫琳顽皮地说。
"你真是一张臭嘴巴。"莫艳回过头，说，"我走了，记得关灯。"
带着焦急不安的心情，莫艳坐着出租车，来了小菲的家。
看到小菲家别墅的第一眼，莫艳的心里不由敲起了小鼓。别墅四周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周围的房子全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光。而小菲的家，更是那种深不可测的黑暗，让人一走近，心头就会涌上不可言状的恐怖感。
不过对奶奶的关心使莫艳很快忘记了害怕，她走到门前，按响了门铃。
按了十几下，也不见小菲来开门，莫艳觉得奇怪，她试探着用手一推，发现门竟是开着的。
莫艳走了进去，偌大的别墅就点着一盏蜡烛，客厅里没人，静悄悄的。
莫艳喊了一声："小菲，在家吗？"
声音在客厅里回荡了一圈，又消失了。
莫艳觉得这个家好恐怖，不仅又大又深，那些飘在门上、窗上的符纸，在烛光中影影绰绰，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让人仿佛置身在一个刚死了人的灵屋里。她每走一步，都要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后面有个巨大的人影在向她逼近，莫艳刚要转身，头部已经遭了重重的一击。莫艳眼一黑，晕了过去。
莫艳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和脚居然被布条绑住了。而布条的另一端系在四根床架上，让她根本不能自由活动。
这是怎么回事？莫艳挣扎着，总算能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她向前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一个穿着古代衣服的女人正背对着她坐在一张梳妆台前，在照镜子。
莫艳看不到那个女人的脸，她屏住呼吸，心情异常地紧张。
古代女人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抬起了手，动作奇怪地在脸上撕扯着什么，似乎要把自己的脸皮撕下来。
莫艳吓得忍不住"呀"地叫了一声。
古代女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看到古代女人的脸，莫艳张大了嘴巴，那不是小菲吗？她的脸上沾着撕了一多半的面膜，好像一张脸皮脱落下来耷拉在下巴上。
"小菲，你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穿着这套衣服，扮民国新娘啊？"见是小菲，莫艳立刻不害怕了，她笑着说，"小菲，快把我身上的布条解开，你这个玩笑真是开大了。"
小菲仿佛根本不认识莫艳似的，她把脸上的面膜撕下来后，又转身面对着镜子，拿起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去脸上残留的面膜汁，然后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化妆。
望着小菲在那翘着兰花指，如同戏里的女子抹粉、描眉、涂唇，莫艳的心里既不解又害怕。从她进门后被莫名其妙地击晕，以及现在四肢被绑，还有面前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小菲，莫艳觉得，今天晚上小菲把她叫到家里来，并非真的是奶奶出事了，小菲一定另有阴谋。
莫艳的脊背冒出一阵阵冷汗。
第二十二章 最后的疯狂
小菲化完了妆，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她穿着那套民国新娘的衣服，时而愁眉紧锁，时而发出长长的叹息声，好像心中有无限的凄楚和牵挂。
莫艳一直都不敢说话，她就像一个胆战心惊的观众，看着小菲在那自怜自艾。烛火摇曳中，穿着嫁衣的小菲就像一个美丽而忧伤的幽灵，让人既害怕又心生怜悯。
小菲停止了来回走动，她举起手，向莫艳走来。
看到小菲的手上居然拿着一把剪刀，莫艳惊恐极了："小菲，你要干什么？你疯了？"
"我没疯，我要划破你的脸。"小菲脸上的忧郁不见了，她恶狠狠地，举着剪刀，要朝莫艳的脸上扎去。
莫艳扭动着四肢，想挣脱那四根布条，可是凭她的力量，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眼见着自己就要成为刀俎下的鱼肉，莫艳大吼了一声："小菲，住手！"
小菲果然被莫艳的吼声震住了，她的手停在了半空。
"小菲，你为什么要划破我的脸，你总要与我说个明白，否则我怎么甘心。"
"你抢走了高天的心。如果我划破了你的脸，高天就不会爱你了，他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小菲，你不能这样做。你要是这样做，高天会更恨你。"
听了莫艳的话，小菲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她不顾一切地拿剪刀朝莫艳的脸上戳着："高天恨我，都是因为你。我得不到高天，你也别想得到。我把你的脸划成稀巴烂，看高天还爱不爱你。"
莫艳拼命地晃动着脑袋，躲避小菲的剪刀。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感觉刀尖划破了自己的皮肤。莫艳哭了，她不甘心自己真的被小菲毁了容，"小菲，你就是划破了我的脸，高天也不会爱你。你要想拴住高天的心，只有一个办法。"莫艳拼尽力气说。
"什么办法？"小菲立即停止了对莫艳的伤害。
"你把我的手和脚解开，我再告诉你。"
小菲连忙用剪刀剪断了莫艳身上的布条，她抓住莫艳的双肩，眼睛里迸发出急切的光芒："莫艳，你告诉我，用什么办法才能拴住高天的心？"
"高天，你来了。"莫艳看向门外，眼睛突然一亮。
"高天来了？"小菲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忙丢下了手中的剪刀，转过身，看向门外。
门外根本就没有人。就在这时，莫艳像只敏捷的猴子般，跳下床，冲出了门外。
小菲愣了一下，明白自己上当了，她随即捡起剪刀，紧跟着向外面跑去。
莫艳跑到楼下的时候，脚突然被绊了一下，然后，她摔倒在一个人的身上。
莫艳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她举起自己的手一看，顿时吓得尖叫出声！她的手上竟然沾满了黏湿的鲜血。再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又是魂飞魄散-奶奶正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莫艳摇了摇奶奶，奶奶一动也不动，身体僵硬，看样子早就没有了呼吸。
小菲已经举着剪刀，向莫艳走了过来。
"你杀死了奶奶？"看着小菲俨如恶魔的样子，莫艳完全认定奶奶就是被小菲杀死的。
"没有！奶奶不是被我杀死的，她是被你害死的！"小菲尖叫着说。
"你胡说。我看到奶奶时，奶奶就已经死了。我知道，奶奶一定是被你杀死的。小菲，没想到你这么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奶奶也杀！"莫艳气愤极了，气愤让她暂时忘记了眼前的危险。
"我说过，我没有杀死奶奶。若不是你抢走了高天的心，奶奶就不会跟我抢这套衣服，没有抢这套衣服，奶奶就不会被我错手推到楼下摔死了。"想起奶奶的死，小菲的心一痛，又呜呜地哭泣起来。
莫艳听得呆住了，原来奶奶是这么死的。看来在她来乐家之前，这个家曾经发生过一起激烈的争执。望着小菲在那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样子，莫艳突然反应过来，此时不逃跑，还等什么？
莫艳再次敏捷地从地上一纵而起，她冲到门前，准备打开门逃出去。
可是门根本就打不开。
莫艳失望了，她感觉到背后又充满了杀戮的味道。她回过身，眼泪还挂在腮边的小菲又变成了面目狰狞的魔鬼，正举着剪刀，向她走来。
莫艳意识到一味的逃跑是不行的，因为这个房子的门和窗肯定全部被小菲锁死，她只有鼓起勇气和小菲对拼，战胜了小菲，才有机会让自己幸免于难。
小菲像个疯子，举着剪刀怪叫着向莫艳扑过来。
当小菲扑到面前的时候，莫艳用力地抓住了小菲的手腕，她想夺过小菲手中的剪刀。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小菲的力气竟比平时大了好几倍。眼见着自己渐渐占了下风，莫艳只有放弃与小菲拼搏，向二楼跑去。
由于太心慌，上楼梯的时候，莫艳一个趔趄，摔倒了。
小菲气势汹汹地赶了上来，她扑在莫艳的身上，用剪刀胡乱地向莫艳的身上扎去。莫艳只有奋力抵抗着。扭打中，莫艳的脚一踢，无意中踢中了摆放在楼梯边的花架，放在花架上的烛台应声倒地，蜡烛随即熄灭。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小菲愣了一下，就在她发愣的时候，莫艳的身体已经挣脱开来，跑了。
黑暗中，小菲根本就看不清莫艳躲在哪。她气疯了，像瞎子一样拿着剪刀在客厅里胡乱挥舞："莫艳，你给我出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莫艳就像从别墅里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回声。
"小菲。"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听到那个声音，小菲的大脑如同被冷水浇了一下。奶奶，是奶奶在喊她！
小菲缓缓地转过身，顿时，她的瞳孔放大了，因为她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奶奶竟坐了起来。奶奶在与她说话："小菲，不要再做坏事了，把剪刀丢掉。"
小菲手中的剪刀不由"砰"地掉到了地上，她又惊又怕："奶奶，难道、难道您没死？"
"奶奶死了，只是奶奶死不瞑目。小菲，你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要再错第二次。你在奶奶面前不是说过，你和莫艳这辈子都是好朋友、好姐妹吗？还记得你们小时候，有一次你跳舞扭伤了脚，是莫艳在学校照顾了你一个星期。莫艳有一次生病发烧，你情愿砸了自己心爱的小猪储蓄罐，也要去买一个玩具熊讨莫艳高兴。在你小学毕业的那年，你的爸爸、妈妈说要把你带到美国去读书，你是死也不肯，说是这辈子都不要和莫艳分开。你们的感情真的是比亲姐妹还亲，难道这些事你都忘了吗？"
奶奶的话如同点点甘露，流进了小菲那被邪恶蒙蔽的心灵。小菲哭了，哭得泪流满面："奶奶，我没忘。是我错了，我太糊涂了。奶奶，您安心地去吧，我再也不会做傻事了。"
奶奶仿佛得到了安慰，闭上了眼睛。
小菲打开了门，黑夜像潮水一样扑面而来，小菲对着黑茫茫的世界傻傻地一笑，向外面走去。
"当，当，当，当"，客厅的挂钟敲响了，现在是午夜四点，黑夜即将过去了，黎明就要来临。
看到小菲的车灯亮了，并驾着车义无返顾地离去，莫艳这才吃力地放下了奶奶的尸体。刚才是她在学奶奶说话，与小菲的拼搏已经让她耗尽了力气，最后她急中生智，利用死去的奶奶来说服癫狂中的小菲。幸好，小菲的良知未泯，及时醒悟了过来。
莫艳虚弱地拨通了高天的手机："高天，我在小菲的家里，出大事了，你快过来。"
天边出现了淡金色的晨曦，蔚蓝的天空一望无垠，澄净得就像一面镜子，也许这是小菲最后一次领略人间清晨的美好。
小菲爬上了报社的顶楼，十八楼，没有坐电梯，而是走上去的。小菲摇晃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像一片红色的布，向楼顶的边沿飘去。
风很大，将嫣然身上的嫁衣吹得如火焰一样飘舞，可是她不怕风大。风大了，等会儿跳崖的时候，也许落地的痛苦会轻一些。
君生已经去了，永永远远地去了。他带走的不仅是自己的生命，更带走了嫣然对生的眷恋。这辈子，她已经走完了。为爱而生，为爱而死，这就是嫣然的宿命。
这是小菲写的《鬼脸新娘》的结局，小菲觉得最后的那句话她写得真好-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凡是痴情的女子，都逃不脱这种宿命。
嫣然是这种宿命，她乐小菲也是。
小菲走到了平台的边沿，下面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小得就像蚂蚁一样。如果她此刻跳下去，一定会引起许多声惊呼。然后胆子大的人会围过来看，胆子小的人则逃之夭夭。
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下去，她的死相一定很难看很难看。
可是既然都已经死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摔坏的只是肉身，她的魂魄会飘到天上去，去与丹丹相会，与奶奶相会。
她们都在那个世界等她。
突然，小菲看到天上竟奇妙地出现了丹丹和奶奶的巨大影像，她们正微笑着向她招手。
"丹丹，奶奶，小菲来了。"小菲高兴极了，她迈开步子，准备向她们走去。
"小菲，不要跳。"
一声怒吼打断了小菲的幻觉，天上的丹丹和奶奶都不见了。
小菲慌张地转过身，看到高天气喘吁吁地向她跑过来。
"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小菲好害怕高天走近她。她现在这个样子又狼狈又憔悴，脸上的妆也早哭花了，高天看见她这么丑，肯定会更加讨厌她。
高天不敢上前了，他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和缓："小菲，你听我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你知道吗？"
这时，莫艳和莫琳也双双跑了上来。
莫琳真的是后悔极了，她走上前，哭着说："小菲姐姐，都怪我，其实我姐和高天哥哥之间是清白的。他们一直都是普通的朋友，过去是，现在也是。那天我对你说的话，都是骗你的。我太自私了，我想拆散你和高天哥哥，让高天哥哥和我姐姐成一对，所以，我才对你撒了那么大的谎。"
"你是骗我的？"小菲先是惊愕，然后，她哈哈地笑了起来，"不，你没有骗我，你姐姐的肚子里都怀了高天的孩子，这一切怎么假得了？"
"姐姐，这是真的吗？"莫琳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莫艳连连摇头："不，这不是真的。小菲，我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是高天的，而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几个月前，我去外地学习的时候，爱上了一个男人，并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和他发生了那种关系。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居然是个有妇之夫。"
"不，你撒谎。你想让我内疚，所以编故事骗我。"小菲尖叫着说。
"她没有骗你。"高天站了出来，"这是真的。小菲，那个男人我见过，他跑过来企图纠缠莫艳，当时若不是我在旁边，莫艳就无法脱身。恋爱受骗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所以莫艳请求我将这件事对你保密。而我，也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
说到了伤心事，莫艳流出了眼泪，她说："我认识了李医生以后，确实是真心诚意地想与他交往的，可是那个男人并不罢休，总是发短信、打电话骚扰我，这让李医生对我起了疑心。然而更让我不堪的却是在后面，我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去医院做了人流。那天，当你突然问我是不是刮了小孩，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高天不守信用，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你。"
"不是高天，是我亲眼看到你走进了医院的人流室。"小菲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原来当时她们都没有把话说清楚，都凭着臆断以为她们说的是同一件事。于是，一个天大的误会产生了。
"小菲，我不知道你在心里一直怀疑我和高天的关系，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早就告诉你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事。我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个约定，那就是一定要保住婚前的纯洁。我害怕你知道了我的事以后，会生我的气，说我不守诺言，是个不自重的女孩子。"
晕眩感渐渐袭来，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误会，缠缠绕绕、纠扯不清？"既然知道是我误会了你们，可是后来，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不仅不告诉，还在时代广场约会。"小菲捏着拳头，竭斯底里地说。
高天大声地说："我们不是在约会。"
"不是约会？"小菲指着莫艳，愤愤地说，"你亲自去花店买花送给她，还说不是约会！"
"我买的那束鲜花，是送给你的。"说起那件事，高天无比痛心，"那天，你情绪失控地来到派出所，说我让莫艳怀了孕，我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后来我联系上了莫艳，才知道你真的是误会了。那次我和莫艳约好在时代广场见面，是准备一起去找你，把其中的误会解释清楚。可没想到，你当时居然不问青红皂白，就上前来打莫艳。我向你提出分手，也只是一时的气话。"
小菲的脑子"嗡嗡"作响，原来高天从来没有变过心。这一次，又是可怕的疑心害了她！小菲突然觉得头很痛，丹丹跳楼自杀的影子、奶奶被她错手推下楼的影子，以及她发疯般要伤害莫艳的影子，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交汇。小菲惊慌地抱住自己的头，头越来越痛，终于"轰"的一声，脑子里有一根弦倏然断裂。瞬间，这世界失去所有的光明……
精神病医院里，小菲穿着一身民国的新娘嫁衣，望着眼前的中年妇女吃吃地发笑："好看不？好看不？"
见妇女点头，她笑得更厉害了。她无邪的笑声让妇女心疼异常，捏住她的手："小菲，把衣服脱下来好不好？衣服脏了，让妈妈拿去洗一洗。"
"不，不能脱。丹丹说了，只有穿了这套衣服，高天才会喜欢我。"小菲拽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丹丹已经死了，没有丹丹，根本就没有丹丹。你总是穿着这件死人的衣服干什么？"妇女懊恼起来，她拉扯着小菲身上的嫁衣，冲小菲大喊。
小菲的脸色变得惊恐无比，她护着身上的衣服，尖叫着："滚开，不许你脱我的衣服，你给我滚开。"
"洁茹，不要逼女儿了。"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是乐先生。他将手放在太太的肩上，轻言劝慰着，"女儿恢复需要时间，你不要操之过急。你这样做，只会让她的病情加重。"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乐太太伤心地转过身，将头埋在丈夫的肩膀上，抽嗒着说，"早知道这样，我们当初就不去美国奋斗什么事业了。现在，小菲疯了，婆婆死了，这个家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就是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乐先生叹了口气。
高天和莫艳等在外面，看到他们出来，莫艳走上前问："乐伯父，乐伯母，小菲的病好些了吗？"
乐太太摇了摇头："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伯母，您不要担心，小菲会好起来的。"
乐太太略显欣慰地点点头，望着莫艳的脸，歉疚地说："真是对不起，让小菲把你的脸划破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请最好的美容医生为你修复脸上的疤痕，不会留下一点痕迹的。"
莫艳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新疤，笑着说："伯母，没事的，我问过医生，医生说我脸上的疤痕问题不大，用药物就可以慢慢让它消失，不用麻烦您帮我请医生。"
"莫艳，小菲要是像你这么乐观就好了。"
"乐伯父，你们什么时候带小菲去美国？"高天和乐先生并排走在一起。
"等小菲病情稳定了一点，我们就带她走。在美国，我们会为小菲找最好的精神科医生，让她接受最佳的治疗。"
"其实我觉得，治疗小菲病情的最佳途径，并不一定就是医生，也许你们父母的关爱更重要。"
"呃……"乐先生像是没有明白高天的话，愣在那里。
高天边走边说："小菲是个敏感、多疑的女孩子，同时她又很爱面子，不善于表达内心的想法，总是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她写的作品里面，就带着很多自己的影子。她是把自己的情绪通过故事里的人物发泄出来，我看《鬼脸新娘》里的那个嫣然，完全就是小菲性格的写照。"
"你是说小菲在报纸上连载的那部民国时期的爱情小说？"
"是的，可惜这一点是我后来才发现的。从小菲最近的表现来看，她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一个人的心理疾病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与她成长的环境有关。小菲从小就缺乏父母的关爱，缺乏家庭的温暖，所以她很害怕孤独，同时也形成了很自私的性格。丹丹死了以后，小菲之所以总是出现幻觉，以为看到了丹丹，一是对丹丹的负罪感在作怪，二是受奶奶迷信思想的浸染。我去过你家，看到奶奶在家里贴了很多驱鬼的符纸。在那样的环境里，怎么能不加重小菲的心理负担？当然，小菲最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那时我有现在这么清醒，知道小菲是因为有心理疾病才出现那些过激的行为，我就不会那么冲动，提出和她分手。当时，我真的以为她只是骄横、任性。"
听了高天的分析，乐先生更加自责了："其实应该对小菲负最大责任的是我们。当初我们若不是只为了自己的事业，而忽略了小菲的成长，小菲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放心，把小菲带回美国后，我们会努力弥补这么多年对小菲所亏欠下的。"
乐家夫妇走了以后，高天返回病房。他站在窗口，看着里面的小菲。
小菲已经安静下来了，她坐在那里，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她在想什么呢？是在回忆他们之间有过的那些甜蜜的回忆，还是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内容也没有？高天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湿润了。
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上，莫艳说："我知道你心里希望她尽快好起来，我也一样希望。其实我心里真的很自责，如果当初我们能够对小菲多一份宽容，及时地把误会解开，也许今天，小菲就不会待在这里。"
"也许小菲是有意为自己找一个壳，让自己躲进一个失忆的世界里吧。否则，她怎么承受得住那么重的心灵枷锁。"高天呢喃着说。
"高天，你说什么？"莫艳一时没明白高天的话。
高天吸了吸气，心里是不可言喻的悲怆。他回过头："莫艳，我们走吧。"
夕阳已经靠拢了地平线，天地是一片即将褪色的金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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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里的故事情节一般，但是让作者自己说得很引人入胜的样子。
不过，两个故事結合起来看还是挺好的$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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