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13

他为什么这么说?

与程丽自杀事件有牵连的人都没有得到善终。许艳死了,李融死了,万海也死了,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而唐天宇与自己呢?

方媛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本来,她还抱有幻想,万海那样说,只是在恐吓她。她问过秦月,唐天宇仅仅是皮肉之伤,以他的身体素质,很快就会复原的。可眼前的唐天宇,绝不仅仅是皮肉之伤那么简单!

她只希望,唐天宇这种精神恍惚的样子只是暂时的现象。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

还好,唐天宇终于认出她了。

他呵呵傻笑几声,显得很高兴,“方媛,呵呵,你是方媛!”

方媛尽量控制自己的不安,勉强地笑笑,“是啊,你认出我了!我就是方媛,唐天宇,你怎么了?”

“我没事,方媛,我特意来告诉你的,我看到了……”说到这,唐天宇似乎想不起来了,努力地回忆。

“你看到什么?”方媛轻声问,“没事,你慢慢想,想起来,再告诉我,好吗?”

这时,方媛看到陶冰儿在对她使眼色,在陶冰儿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他们把唐天宇围在中间,慢慢地靠近。

方媛心中陡然一惊,保安要围捕唐天宇?再仔细一想,看唐天宇那种衣着与神情,心中已明白,唐天宇是从医院跑出来的,他的精神极可能失常了!

“唐天宇,你想到了没有,你看到了什么?”方媛急了,唐天宇现在是唯一还活着的知情者,他所要说的很可能是关键所在。

章明走出人群,原来,几个保安是他叫来的。他突然插了句嘴:“唐天宇,你是不是看到了血?”

唐天宇一听到“血”字,脸色就变了,突然怪叫,试图逃跑。早有准备的保安们却冲了上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身躯强健的唐天宇制服。

唐天宇手脚虽然不能动,口中却在狂笑,笑完之后,到处寻找方媛,对她神神秘秘地喃喃道:“都会死的——谁也逃不过——都会死的——谁也逃不过——”

唐天宇说话的样子很得意,难道,他来找方媛,就是为了说这个?

一股冰凉的冷气从她心里冲了出来,很快就弥漫她全身。方媛似乎掉进了一个寒冷的冰窖之中,冷得她发抖。

万海死了!唐天宇疯了!两个人都发出最后的诅咒,他们都在诅咒自己?

都会死的,谁也逃不过!一切只是开始,谁也无法逃脱宿命!

这两句话,如一个个尖利的钉子不断地钉入她的耳中。万海与唐天宇的脸孔变得狰狞无比,不断交错着飘浮在她眼前,对着她残忍地冷笑!

唐天宇被保安们制服送到了紧挨着医学院的附属医院里,经过医生们的检查,他被确诊患上了精神分裂症,送到青山精神病院去治疗。青山精神病院的医术在全国也是小有名气的,一年前,许艳被程丽的死尸吓疯后送到这个精神病院治疗,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康复出院。

只是,许艳死了,她的死因至今还是一个谜——警方的结论是她精神病复发,产生幻觉,跳楼自杀。

方媛眼睁睁看着唐天宇被保安们绑住抬走,耳边不时听到从围观的学生嘴里传出来的“疯子”两字,眼圈有些发酸。记得初次见到唐天宇时,他是那样爽朗、活跃,言谈举止中流露出强烈的自信心,没想到短短几天,他竟然会承受不了心理压力而精神失常!

唐天宇的内心远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脆弱!

方媛心里有些凄然,她仿佛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哭泣声。也许,这就是那种所谓的兔死狐悲的感觉。

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们不清楚方媛与唐天宇之间的关系,也体会不到方媛那种由人及己的感伤,她们只是感觉到方媛此时情绪低落、悲伤忧愁,不想惊动她,一起站在石桥上等她。

此时,围观的学生们渐渐散去,441女生寝室的四个女生站在月亮湖的石桥上,沉默无语,非常显眼。

章明却没有走,他好奇地看着这四个女生,看了半天,猛不丁冒出一句:“你们就是441女生寝室的女生吧?”

陶冰儿正闷得慌,有气没地方出,“是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走开啦,没看到我们正烦着吗?”

章明有些尴尬,他一向以文人自居,内向而迂腐,不是那种脸皮厚的男生,以至于大学三年级了,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你们……你们别误会……我……我真的是有事找你们。”章明结结巴巴地说。

“你们这种男生,找我们有什么事?还不是找借口想接近我们?老实交待,看上了哪个?”陶冰儿杏眼圆瞪,气势汹汹。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13

章明哪里敢再得罪她,连忙辩解,“我不是那意思……你们听我说,我是学生会文艺部的……”

“学生会的就了不起了?还文艺部的?一个大男人,参加什么不好,去参加什么文艺部?想和女孩子混在一起吧,哪里还有半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势,羞不羞?”

章明真急了,“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做的是文学方面的!”

“文学?你懂文学?就你这种人,这种水平,也敢提‘文学’二字?”陶冰儿也是个文学爱好者,平时也喜欢看小说,听到章明提到文学,更来劲了。

章明有些不好意思,“我说错了,我只是个业余爱好者,当然不配说文学。所以,我要找你们啊!”

陶冰儿心生疑惑,“这话怎么说?”

章明一脸肃穆,“你们441女生寝室有个女生叫苏雅吧?”

“嗯,那又怎么样?”

“这就对了。”章明长舒一口气,“我就是找她,请她指点一下。当然,如果她愿意参加学生会文艺部的话,我们是求之不得。”

“等下!你说,你是来找苏雅,请她指点,参加学生会文艺部?为什么找她?”

“咦,你们不是441女生寝室的?”

“我们是!”陶冰儿的语气斩钉截铁。

“那——”章明将四个女生一个个看过去,若有所失,“苏雅不在这里吧?”

“是的。”

这时,方媛也注意到章明,她想起保安们是他带来的,唐天宇说话时是他接嘴说看到血令其发狂,此时,他又莫名其妙地要找苏雅。

方媛插嘴:“喂,你是什么人?”

章明这才自我介绍。在方媛的询问下,他将自己照顾唐天宇时所发生的事情经过详细地述说了一遍。

方媛问:“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章明苦笑,“我怎么会知道,只是瞎猜的。为了他的事,我没少挨医生与学校领导的责骂。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做这种差事。”

“学生会为什么派你去照顾他?”

“因为大家都知道我和他是朋友啊,我不去,谁去?”

“你和他是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章明吞吞吐吐:“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不过,他有个要好的朋友与我比较要好。”

他为什么说得如此隐晦?

方媛突然想起来了,许艳曾告诉她程丽除李融外有三个比较要好的异性朋友,章明是其中一个。

“你说的要好的朋友是不是程丽?”

“你怎么知道?”章明有些惊讶,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那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章明的表情甚为忸怩,方媛心思一转,已经猜到几分。

原来,章明长相虽差,心气却高,与程丽同在学生会文艺部,又都喜欢写些短文,一来二往,他对程丽产生好感。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以程丽的条件,又怎么可能看上瘦弱内向的章明?章明当然被拒绝了,他死要面子,对此事绝口不提。

“那你又为什么来找苏雅?”

苏雅的脾气,方媛是知道的,用高傲冷漠来形容她都没到位,只有一个成语比较适合她:目中无人!

是的,她从来就不关心别人,也不需要别人的关心。至于男生,方媛还清楚地记得,她是利用完直接叫他滚!一点余地都不留。

章明想了一会,似乎恍然大悟:“原来,你们真的不知道啊。苏雅的文学造诣很深的,她在网络上可是大名鼎鼎,被称为80后领军人物,比安妮宝贝还安妮宝贝呢!”

“真的假的,说得那么玄?”陶冰儿有些不服气,“我怎么没听过苏雅这个名字?”

章明笑了,“她在网络上的笔名当然不是这个名字。”

接着,他说出一个在网络上声名显赫的写手名字。

“真的是她?”这次,陶冰儿难得地没有与章明抬杠,“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14

章明得意地笑了,“这是秘密!反正,你们相信我没错!”

怪不得苏雅神出鬼没,原来她经常到外面上网写小说。问题是,在寝室里上网更方便,她为什么舍近求远?

“啊!”秦妍屏突然怪叫一声,把众人的目光引到她身上,“你们不饿吗?再不去食堂,我就要饿死了!”

女生们这才感到肚子在“咕咕”叫,各自笑了笑,丢下不知所措的章明,手挽手走向第五食堂。

马上要到上课的时间,食堂里的学生已经不多了,稀稀落落的。女生们找好座位,打好早餐,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八卦起苏雅来。

的确,她们对苏雅的印象都不太好,这个女生,过于自负。不过,女生们知道她是一名才气横溢的网络写手后,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据说学艺术的都有些偏执,尤其是一些艺术天才,比如说天才画家凡·高,他竟然把自己的耳朵割下,动机仅仅是为了一个相好妓女的一句玩笑。

当然,苏雅还没到那种惊世骇俗的地步,但以她平时的表现,也是相当古怪了。

女生们边吃边聊,叽叽喳喳倒也开心。尤其是陶冰儿,本来就喜欢文学,没想到同寝室的苏雅竟然也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自然有些兴奋,对苏雅这个人的兴趣大增。

唯一不开心的人是秦妍屏,今天不知为什么,她在吃饭的时候老是抱怨自己的右手不听使唤——这只手,曾经被黑猫抓伤过。

秦妍屏曾经郑重其事地打疫苗针包扎伤口,现在几乎全好了,被抓伤的地方只留下一道极浅的伤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就是这样一道伤痕,医生告诉她过几天也会逐渐消失,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医生的话并没有令秦妍屏完全安心,她总是感觉到伤口处有些异样,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那里渗进她的血管里,混合在她的血液中,随着血液循环布满了她全身,不断繁殖,缓慢而执着地侵蚀着她。也许有一天,它们的数量足够多了,不愿意潜伏了,集中爆发,会把自己变异成面容恐怖没有思想的僵尸,如《生化危机》中所描述的那样。

秦妍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许是她看多了恐怖电影。确实,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一般来说,普通的黑猫所携带的病菌对人威胁最大的就是狂犬病病毒,她已经在第一时间打了疫苗,应该不会受到感染。

问题是,那只黑猫是普通的黑猫吗?

不是!绝对不是!

别说那只黑猫本身的种种怪异,就是它所吃的那只巨鼠,都令她不寒而栗。

一个普通的老鼠,怎么可以长得那么大?它明显是变异了。

动物变异的原因有很多种,有的是因为受到辐射,有的是因为患上某种不知名的怪病,不管哪种原因,都是违背生物正常生长规律的。而那只黑猫,偏偏吃了那只变异的巨鼠,偏偏用抓了那只巨鼠的爪子抓伤了她,也不知它的爪子携带了多少病毒、多少细菌,她怎么能不害怕?

现在,医学越来越发达,但病毒细菌也越来越可怕,它们的适应能力远远超过统治地球的人类。甚至有很多病毒细菌游离在人类社会之外,人类对其一无所知,一旦感染只能听天由命束手无策。几十年前,最高明的医生也预料不到,人类会从一只猴子身上感染上艾滋病病毒,造成全球三千多万人生活在死亡边缘。

谁又能保证,那只怪异的黑猫不会携带人类所不知的致命病毒与细菌?

这不,秦妍屏现在就感到伤口处痒得难受。医生说,她的伤口在长新肉,有些痒是正常的,但她总觉得这种痒有些不对劲,浸骨入髓。

秦妍屏用左手使劲挠了几下,痒意非但不减,反而更浓了。她的伤口处原来被包扎过,与周围的皮肤颜色相比显得特别白嫩些,挠过后显现出几道红痕。

陶冰儿注意到秦妍屏的异样,问:“秦妍屏,你不舒服?”

“没什么,我就是感到这里痒。”

“是心理作用吧,你不要老想那里,分散下注意力。”

“嗯,我试试。”秦妍屏决定不再去想那个伤口,专心地喝粥。

没喝多久,她的右手突然一哆嗦,“叮”的一声,手中的匙子都掉了。

秦妍屏惊叫起来:“我的手……”

女生们停止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望着她。

秦妍屏的右手悬浮在空中,不住地痉挛。

“怎么了?”

“我的手——”秦妍屏痛苦地呻吟,“我的手,好像不听我使唤了。”

“不会吧!”

“没事,我看是抽筋。”

“快,按人中。”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14

三个女生手忙脚乱,扶住秦妍屏忙了好一会才让她的右手肌肉缓解过来。

“现在好些了吧。”

秦妍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怔怔地望着自己悬在半空的右手。

她的右手,虽然不再痉挛,但手指依然在微微颤抖,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令其停止颤抖。

“没事的,我看,休息下就好。”

秦妍屏也只能希望是这样。

女生们匆匆吃过早餐去上课。一整天,秦妍屏都魂不守舍。她老是伸出右手张开五指悬放在空中,可每次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这晚,方媛特意早点离开图书馆,在熄灯哨响前就回到了441女生寝室。天寒地冻,寝室里的女生们都已经钻进了热烘烘的被窝中了,各做各的事,听歌的听歌,看书的看书,闲聊的闲聊,苏雅也难得地这么早回到寝室。

不多时,熄灯哨响了,灯灭了,女生们沉睡了。

方媛却睡不着。

她怀疑自己患上了轻度的神经衰弱,莫名地兴奋异常,总为一些小事而焦虑难安,一天到晚头脑昏沉,疲惫不堪。

这种症状尤其在晚上表现得更加明显。据说,人类的情绪受月亮潮汐的影响,到了晚上特别脆弱些。方媛对此深信不疑。

在他父亲离去的那段时间内,白天,她和平常人一样,吃饭、读书、做事,甚至也能笑出来。但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她就笼罩在无穷无尽的忧伤之中,与父亲在一起的往事,一幕幕,宛如烟云般浮现出来,令她凄凄然不能自持,连自杀的念头都起过。

昨晚,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没想到,唐天宇竟然疯了。表面上她依然镇定沉着,内心却在翻江倒海,寝食难安。

方媛开始胡思乱想,将自己来到南江医学院的经历慢慢回放,这样,时间会过得快些。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才睡了一会,却仿佛听到有人从她身边掠过。

方媛猛然惊醒,睁开眼睛,没有看到人影,倒是窗户里透出来的冷风呜咽直响。

方媛惊出一身冷汗。

自从她独居在老屋后,她就养成了一种奇怪的习惯,无论她睡得多熟,只要有人走近她,不管声音多小,她都能被惊动醒来。

也许,是她比较多疑,就算是睡觉也在防范别人,以至于她睡觉也不安稳。原以为来到441女生寝室后,会慢慢地适应寄宿生活,这种奇怪的习惯会逐渐消失,没想到还是根深蒂固的存在。

刚才靠近自己的,是谁呢?

卧室里的光线很暗,方媛躺在床上看不清楚其他床铺的情形,又不想开灯,干脆披衣起床。

苏雅、陶冰儿、徐招娣都在,唯独秦妍屏不见了。

是她?

她到哪去了?

方媛轻轻地走出卧室,走到大厅。大厅里也没有开灯,光线黯淡。

方媛听到水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还有女人的啜泣声。

这一幕,与她那晚发现受伤的黑猫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方媛仔细聆听,也不能确定是否是秦妍屏的啜泣声。

女人哭泣的声音都差不多,确实难以分辨。

但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难道又是那只神秘的黑猫?

方媛当然不愿意相信是那只黑猫回来。它的出现,总是带来死亡。

现在回想,那只黑猫身上一直有股子邪气,只是她当时没有察觉而已。

她在地下室里曾指望它送信救自己,结果所有的女生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它的影子。

这次,方媛学乖了,先把大厅的灯打亮,再去推开水房。

水房里果然有人!果然就是秦妍屏!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15

秦妍屏正站在水龙头前,不断地用香皂清洗自己的伤口处。一边洗,一边哭。洗得专心,哭得伤心,完全没有注意到方媛。

“秦妍屏,你在做什么?”方媛轻声问。

秦妍屏这才发现方媛,哽咽着回答:“方媛,我的手……有东西钻进了我的手!”

方媛把她的右手放在明亮的地方观察,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只是被她自己反复擦洗而有些红肿发胀。

“没事啊,你别想那么多,好好睡吧,明天醒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不是啊,方媛,我真的觉得有东西钻进去了。”秦妍屏见方媛不信她,哭得更伤心了。

方媛对她百般安慰,劝了好久,答应明天一早陪她去看医生,这才劝住她。

经过这么一折腾,方媛也累了,在秦妍屏上床睡觉后,她很快就睡着了。

方媛依然没睡好,即使在睡梦中,她也感到自己的喉咙被什么压住了,无法呼吸!

方媛被憋醒了,然后,她看到了秦妍屏——秦妍屏正对着她无声冷笑,笑得方媛毛骨悚然。而她的右手,此时正紧紧地扼在方媛的喉咙上!

方媛被扼得透不过气来,意识越来越模糊……

秦妍屏,为什么要谋害自己?

方媛想不通。

此时的秦妍屏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就像是——就像是一具僵尸!

方媛试图大声喊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嘴里只吐出一些混乱的杂音,仿佛梦中人的呓语。

声音太小,441女生寝室的其他女生根本听不到,她们还沉睡在甜蜜的美梦中,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秦妍屏也没有听到,至少,从她的表情来看是如此。她的目光,还是那样的呆滞,她的脸,还是那样冷冰冰的。

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但她的右手,却在狠狠地扼住方媛,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

因为缺氧,方媛的脉搏越跳越慢,越跳越无力。她的耳边似乎有什么在鸣叫,恍恍惚惚根本听不清是什么,时大时小,时长时短。更重要的是,她的四肢越来越沉重,她的神经系统开始指挥不了她的身体了。

方媛的眼前开始出现一片朦胧的灰黑,秦妍屏的那张脸渐渐飘远,越来越模糊。其实,不但是秦妍屏的脸,其他所有的事物,她都看不清了。

她知道,自己要晕过去了。

晕过去,就意味着死!

在临死的那一刻,她想到了什么?

她这一生,有太多的事没有做!有太多的情放不下!有太多的梦想没有实现!

不!方媛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狂喊:不,不能这样放弃!

她不想放弃,但那有什么用?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凭着意志力拼命叫自己不要晕过去。

除此之外,她再无他法。

或者,她希望有其他的女生醒来,看到这一幕,拉开秦妍屏。

她没想到,秦妍屏这么娇小玲珑的女孩,手上的力量竟然也会那么大,浑然不似一个普通女孩。

方媛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嘴唇与指甲开始发青,甚至出现短暂的休克。

但每次,她都顽强地醒来。

每次醒来,都很累,很痛苦。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很清晰的猫叫,也很熟悉的猫叫。

是那只黑猫的叫声!

秦妍屏全身颤了一下,她似乎也听到了猫叫。

仿佛一个僵尸般的秦妍屏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却能听到猫叫?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15

方媛明显地感到秦妍屏扼她的右手松了一点,漏出一点缝隙。方媛通过这点缝隙贪婪地呼吸空气。

方媛只来得及呼吸三四下,刚缓解下严重的缺氧状况,秦妍屏的手再度用力,扼紧了喉咙。

方媛心里掠过一阵凄凉,暗暗祈祷,祈祷黑猫继续它的叫声。

不知是上天可怜方媛,还是方媛的祈祷真的传到了黑猫耳中,它竟然真的叫了,而且是那种不间断发狂般的叫声。

猫叫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大。

秦妍屏明显受到了黑猫叫声的干扰,随着阵阵猫叫声,身体颤动得越来越厉害,竟然松开了扼着方媛喉咙的右手,脸上呈现出惊恐的神情一步步后退,然后被卧室里的椅子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了。

秦妍屏摔倒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爬起来。

方媛又可以自由地呼吸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地体会到自由呼吸的重要性。

缺氧的状况稍有好转,她就搜索黑猫的身影。

果然又是那只黑猫!它就站在窗台上,蓝色的眼瞳一闪一闪,变幻莫测。

黑猫的叫声吵醒了苏雅,她最讨厌别人打扰她的睡眠,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迷迷糊糊地到处乱摸,摸到床头的小闹钟,看也不看,朝着窗台就扔了过去!

她虽然还没有完全清醒,但对黑猫的方位判断很准。

黑猫惨叫一声,也不知是被她扔过来的小闹钟打着了还是吓着了,反正是没影了。

苏雅还恨恨地说了声:“死猫!”

然后,她翻了个身子,竟然又睡着了。

方媛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苏雅的动作又快,等她看清苏雅是摸东西砸黑猫时,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还能说什么?再把苏雅叫醒,臭骂她一顿?

别说苏雅,估计女生寝室的其他女生也不会赞成自己为了一只猫与同寝室的同学吵架。何况,这只猫还是如此怪异与神秘。

方媛走到窗台前朝下面看了看,下面是黑漆漆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都说猫有九命,想必不会摔下去跌死吧。在农村生活了那么多年,她还没看到从高处摔死的猫。

她隐隐觉得,这只黑猫不是那么简单。它的出现,总是带来邪恶的气息。比如许艳的发疯、老校工的高烧、李融的死亡。

这时的方媛,还不知道黑猫在程丽自杀前、唐天宇发疯前出现过。

这么多事件,如果说全是巧合,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可惜,这些事情,偏偏只能用巧合来解释,除非她去问那只黑猫,让它解释。

黑猫当然不会解释,这些事,只能先放一放。

方媛想起了秦妍屏。

秦妍屏摔倒后就没有动静,她现在怎么样了?

方媛慢慢靠近她,很小心,仿佛躺在地上的不是秦妍屏,而是一只随时可能跃起捕食她的野兽。

是的,她怕秦妍屏。

秦妍屏刚才扼她时运用的力量,远远超过了方媛,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的力气,怎么会那么大?

平时,她可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方媛终于靠近了秦妍屏。

秦妍屏还是没有动。

方媛看不到秦妍屏的脸,她的脸朝着地面。

方媛轻声叫了一下:“秦妍屏!”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16

秦妍屏没有反应。

她加大声音:“秦妍屏!”

秦妍屏似乎“嗯”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子,侧卧着。

秦妍屏的鼻中发出均匀的呼吸。

她竟然睡着了?!

方媛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妍屏,不可置信!

刚才,秦妍屏还仿佛僵尸般,要活生生地扼死她,现在,她竟然躺在地上睡着了!

难道,刚才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是自己在做梦?

方媛摸了摸喉咙,这里还有些痛,有几处被秦妍屏的指甲掐破了皮。

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刚才,秦妍屏的的确确扼着自己,差点就扼死了自己——如果不是那只黑猫及时出现,发出疯狂地嘶叫声的话。

秦妍屏刚才为什么是那副呆若木鸡的表情?完全不像平时的她。

方媛想起了电影与小说中经常出现的一个情节:梦游。

秦妍屏刚才在梦游?

她在441女生寝室住了这么多天,一直很正常,这晚竟然会梦游?

而且,她的梦游未免太可怕了些——梦游着杀人!

方媛头皮有些发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必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知道。

算了,先叫醒她问清楚吧。

方媛这次伸手去推了推秦妍屏,对着她的耳边叫:“秦妍屏,快醒来!”

秦妍屏被方媛叫醒了,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吵什么啊,这么晚,还不让人睡!”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这是哪?”秦妍屏猛然坐了起来,“方媛?我怎么睡在地上?”

方媛苦笑,“你问我?”

“不问你问谁?”

“你好好想想,试试能不能想起来。”

秦妍屏歪着头想了好一会,还是想不起来,“方媛,是不是你在恶作剧,把我从床上挪到地上的?”

方媛真的无话好说了,她反问:“你以为我有那么无聊?”

“那我真的不知道了。”秦妍屏脸上一片迷惘,她的神情不像是装的。

她果然对此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方媛一脸肃穆,“秦妍屏,我问你一件事,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什么事?”

“你有没有梦游症?”

秦妍屏的脸突然间惨白无比,似乎被别人看穿了心事般,怯怯地望着方媛,嘴唇抽搐了几下,欲言又止。

看到秦妍屏的表情如此反常,方媛知道这一次自己猜中了。她是第一次遇上梦游这种问题,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把寝室里的其他女生叫醒,告诉她们秦妍屏在梦游中差点扼死自己,然后上报到学校。

但是,这么做的话,对秦妍屏又过于残忍。这样一来,谁还敢与她同居一室?谁还愿意成为她的朋友?

秦妍屏本来就属于那种娇生惯养的独生子女,亲人又不在身边,如果连朋友也没有的话,你叫她怎么在南江医学院继续生活下去?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16

另一个办法是把这件事隐瞒起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如果秦妍屏再次梦游,并且在梦游中有暴力倾向的话,伤害到了其她女生,后果谁来承担?

一时之间,方媛难以决定。

秦妍屏似乎猜到了方媛的心思,哀求她:“方媛,不要将我有梦游症的事告诉别人,好吗?”

方媛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在梦游中做了什么事?”

“我做了什么?”秦妍屏一脸无辜状,“我真不知道我梦游时做了什么。”

秦妍屏发现方媛的脸色很难看,老是用手去揉脖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问:“我是不是在梦游中做了很可怕的事?”

方媛点了点头,默默地望着秦妍屏,盯着她看了几十秒,这才回答她:“你差点扼死了我!”

“什么!”秦妍屏不信,“方媛,你说我差点扼死你?”

“是的。”方媛这次说得很慢,吐字清晰,“你在梦游时差点扼死我,现在我的脖颈上还留有你指甲掐过的痕迹。”

秦妍屏的眼睛一眨一眨,狐疑地望着方媛,似乎不敢置信。

但方媛的表情是那样严肃,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方媛不是陶冰儿,她本来就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给人的印象沉静而典雅。

秦妍屏不得不信。

她有些委屈,“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其实,我上次梦游还是很多年前的事……”

秦妍屏还想继续说下去,方媛上铺的苏雅似乎被她们的谈话吵醒了,冷冰冰地扔了一句:“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半夜三更嘀嘀咕咕个没完!”

秦妍屏被苏雅打断后,不好再说下去了,她不想让苏雅也知道这件事。

方媛自然也不好再问下去:“这样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现在太晚了,我们先睡觉吧。”

两人各怀心事,上床睡觉。

秦妍屏在床上翻腾了一会,后来就没有动静了,估计睡着了。

方媛闭着眼睛,侧身向外,仿佛沉入梦乡。其实她脑子里的弦一直紧绷着,根本就没有睡着。

她怕自己睡着后,秦妍屏再次梦游,伤害到其他女生。

就这样,方媛一颗心七上八下,迷迷糊糊地挨到天亮。

天亮后,她稍微放松,睡意上涌,很快就睡着了。

方媛睡得正香,陶冰儿却把她摇醒了。

方媛有些不高兴,“别吵我!”

她翻了个身子,想继续睡下去。

陶冰儿却没有停止的意思,直接把她从暖和的被窝里拉了出来,“方大懒虫!你还睡?看看现在几点!”

方媛揉了揉眼睛,窗外的阳光亮闪闪地刺眼。

“啊,这么晚了?”方媛看了一眼闹钟,吓了一跳。

“我们都吃过早餐了,今天上午你还去不去上课?”

“去,为什么不去?”方媛手忙脚乱,匆忙穿衣起床。

“去还不快点!”陶冰儿嘻嘻一笑,“没想到寝室里最能睡的竟然是你,我还一直以为是秦妍屏呢!”

陶冰儿提到秦妍屏,方媛心里一动,“秦妍屏呢,她在哪?”

“她刚起床,现在还在水房里洗漱吧。”

说话间,秦妍屏趿着拖鞋走了进来,动作虚浮,脸色依然有些苍白。

陶冰儿也注意到了这点,问:“秦妍屏,你没事吧?”

“没事。”秦妍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想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头有些晕,今天上午我就不去了,在寝室里休息一下。”

“那你好好休息吧,注意身体,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陶冰儿又问方媛,“方媛,你总不会也和她一样吧?”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17

方媛看了一眼秦妍屏,略微思索,说:“我没事,马上就好,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上课。”

现在是白天,秦妍屏只是晚上梦游,方媛想自己有的是时间来考虑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无论她用哪种方法,都是有利有弊,只能两相权衡取其一。

秦妍屏突然冒出了一句:“方媛,你陪我下好吗?”

方媛怔了怔,秦妍屏要留她下来,有话要单独对她说?她是想哀求自己不要将她有梦游症的事情说出去,还是另有隐情告诉自己?

陶冰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了一眼闹钟,做了个鬼脸,“啊,要迟到了!不陪你们两个大懒虫了,我先走了!”

441寝室只剩下方媛与秦妍屏两个人了。

秦妍屏走出卧室,将寝室的大门关好。

她面对着方媛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似乎犹豫不决。

时间慢慢地流逝,十几分钟后,她终于开了口:“方媛,有件事,我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告诉别人。”

秦妍屏脸上呈现出痛苦之色,神经系统承受着沉重的压力。显然,埋在她心中的那件事对她来说非常恐怖,以至于她一回想就痛苦不堪。

“方媛,你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方媛于心不忍,“那你别说了,慢慢地将那件事忘记,不好吗?”

“不!”秦妍屏的口气相当坚决,“我要说出来!我已经将这个秘密保守了十一年。这十一年来,我受够了!”

秦妍屏也不管方媛是否答应,话题直接转到那个秘密。

“十一年前,我只有六岁,与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我是家中的独女,他们对我自然是百般呵护,百依百顺。我记得,那时的我非常幸福,家里所有的宠爱集于一身,他们别说打我,就连骂我都很少。只要我喜欢的东西,他们竭尽所能买给我,家里到处放满了我的玩具、零食。我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稍有不顺,就大发脾气,哭叫、大闹,到了最后,让步的总是他们。

“那年夏天,叔叔婶婶带着弯弯来我家做客。弯弯是个小男孩,叔叔的独子,比我小两岁,当时只有四岁,却比我还霸道。他一来,就要抢我最喜欢的玩具,我当然不给,他竟然用牙咬我。情急之下,我打了他几下,结果他大哭,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全引来了。他对他们说,我欺负他,打他。爷爷奶奶都帮着他,连爸爸妈妈也要我向他道歉。我当然不服气,明明是他先动手,怎么要我道歉?何况,他一来,家人都偏向他,一切都听他的,我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我不但没道歉,还骂他是撒谎的孩子,不得好死。结果爸爸生气了,狠狠地打我。这是我印象中他第一次打我。

“这件事以我的痛哭来结束。第二天,家人都出去了,只留下妈妈在厨房里做饭,大厅里只有我和弯弯。我没理他,他却涎着脸凑上来,找我玩。我当然不和他玩,结果只要是我想玩的玩具,他都跑过来抢。我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一忍再忍,最后忍无可忍,发起狠来,突然冲过去撞他。他没有防备,被我撞得直往后退,撞出门外,头下脚上,滚下楼梯。”

说到这里,秦妍屏停了下来,双手抱胸,缩成一团,全身在微微颤抖,似乎她所述说的那一幕刚刚发生。

方媛问:“弯弯怎么样了?”

“他——死——了——”秦妍屏牙齿打颤,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涟涟,嘤嘤抽泣起来。

秦妍屏哭得很伤心,也很放肆,脸上全是泪痕,似乎要把这十一年来的恐慌与郁闷全部哭出来。

方媛理解秦妍屏的感受。一时的情绪激动,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堂弟,而她那时仅仅只有六岁!这么可怕的事件,无论发生在哪个六岁的女孩身上都无法承受。秦妍屏幼小的心灵必然因为这件事而蒙上厚厚的阴霾,形成心理疾患,导致心理障碍。怪不得她那么依赖别人,那么胆小,那么害怕独.立。

方媛没有打扰秦妍屏,让她尽情地发泄。这个秘密,她保守了十一年,心灵上的阴霾,也纠缠了她十一年。这十一年来,弯弯就像依附在她身上的幽灵,随时可以跳出来折磨她。

秦妍屏继续说下去:“我推弯弯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几声猫叫,当时并没在意。弯弯滚下楼梯后,我才发现大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只黑猫,眼瞳是蓝色的,站在那里诡异地盯着我看,眼神很吓人,我被吓坏了,吓得哭了起来。妈妈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弯弯,她也急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抱起弯弯就往医院冲。可是,弯弯最终还是救不过来,他死了。家人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骗他们说是弯弯自己玩时不小心摔下楼梯的,他们见我那么害怕,也没有多问。我说谎时,那只黑猫一直没有走,不时嘶叫几声,似乎在反驳我。我知道,黑猫看到了一切,它什么都清楚,它在述说真相。可是,没有人听得懂它的语言,爸爸心情不好,一脚就把它踢飞了。

“自那以后,我就开始梦游。听爸爸妈妈说,我在梦游中喜欢将自己的玩具与零食全部翻出来,然后摆在地上,一件一件地分成两份,一份是我的,一份是弯弯的。家人以为我因为弯弯的死受到了惊吓,怕我有个三长两短,带我到医院去医治。医生说梦游症在儿童身上发生是很常见的,劝家人多关心体贴我。从此之后,家人更加溺爱我。在别人眼中,我是最幸福的小公主,可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的痛苦有多深。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敢将弯弯的真正死因说出来,活得很累很累。”

秦妍屏泪眼矇眬,“方媛,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梦游了吧?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罪无可恕的杀人犯!”

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但有一点,方媛深有体会,自私是人的本能!

这点,在年幼没有道德观念的小孩身上尤其明显,没有几个小孩愿意将自己喜欢的玩具与零食让给其他的小孩。在成人的世界里,即使是至亲,也会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而翻脸成仇。《圣经》里也将自私贪婪列为遭受永劫的七宗罪之一。

“秦妍屏,你不要想太多,弯弯的死也不能全怪你,你也不想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活着。看开点,我们一生的际遇,悲欢离合,生生死死,都是一出戏,我们所做的,不过是想将这个戏演绎得好看些罢了。”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18

秦妍屏没想到方媛会说出这么一番感慨出来,在方媛的内心,又隐藏了怎么样的故事?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种心境。

方媛摸了摸秦妍屏的头,故作轻松,“傻丫头,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当那是场噩梦吧,梦醒后就不要去想了!《乱世佳人》中的斯佳丽有一句话很经典,‘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秦妍屏深深吸了口气,“是啊,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我是应该告别过去,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

方媛看到秦妍屏如此,放下心来,“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吧,我先去上课了。”

“等下,方媛。”秦妍屏叫住了方媛,“你能不能帮我保守秘密?”

“你放心,你以为我是陶冰儿那个大嘴婆啊!”方媛笑了。

“我是说,我梦游的事。其实,我的梦游症很早就好了,在我十岁后就没有再复发过,这次,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保证,肯定不会有下一次!”秦妍屏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方媛心软,见不得她那副模样,说:“好吧,我暂时不说出去,但如果你下次再梦游的话,我就要说出去了。”

方媛话一出嘴,就有些后悔,又不好收回。

秦妍屏说她以前梦游只是把玩具与零食分成两份,但这次,梦游中的她的的确确是想扼死自己。如果秦妍屏再来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昨晚那样的好运气。

秦妍屏破涕为笑,“不会的,我保证没有下次。那我休息了,昨晚我还真没睡好呢。”

说完,她吐了吐舌头,钻进自己的被窝里,抿着嘴微笑入睡。

看来,她解开了心结,心情不错。

方媛走出441女生寝室,没有去教学楼,而是去了图书馆。

她去找萧静。

据她平时观察,萧静喜欢研究心理学,且颇有心得,她想问问他的意见。

方媛走进了图书馆,此时还早,里面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萧静正闲得无聊,方媛的到来令他有些意外。

方媛将秦妍屏梦游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萧老师,我想问你,秦妍屏她还不会再次梦游?”

萧静对此很有兴趣,“梦游是一种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要找到她梦游的根源,排除她内心的压抑,梦游症就会不治而愈。你知道她为什么梦游吗?”

“她小时候和堂弟在一起玩,结果堂弟为了抢她的玩具不小心滚下楼梯摔死了,她内心感到歉疚,于是梦游时把自己的玩具和零食拿出来分给他。”方媛隐去一些情节。

萧静微微一笑,“弗洛依德认为,梦游是潜意识压抑的情绪在适当时机发作的表现。他将人格分为本我、自我、超我,简单地说,本我是本能作用的我,以快乐为原则;超我是道德的我,以道德、良心为原则;自我是夹在中间的一个我,它负责协调满足本我和超我的要求,以现实为原则,也是我们所表现出来的人格。当本我的力量积聚到一定程度时,本我就会暂时取代自我,产生梦游。当本我宣泄一番后,力量减弱,自我就会重新赶走本我。为了逃避超我的惩罚,自我隐情不报,所以当事人醒来后往往对梦游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方媛听得一头雾水,“那她到底会不会复发?”

“这要看引起她梦游的压抑有没有得到充分的宣泄,如果她不再压抑,应该不会再梦游了。”

秦妍屏心结似乎已经解开,照理说不会再压抑了。

“如果她再次梦游,我想阻止她梦游中的行为,怎么办?”

“对梦游症最常见的唤醒方式是厌恶疗法,做她梦游时最厌恶的事情,她就会醒来。”

方媛想起了黑猫。

怪不得,秦妍屏听到黑猫的叫声显得害怕,那是因为黑猫的叫声让梦游中的秦妍屏也意识到是自己害死了弯弯,令她厌恶。

萧静找了本书给方媛,“你自己慢慢看吧,一时之间我也很难和你解释清楚。”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19

方媛接过书,坐在图书馆里翻开慢慢浏览。一个小时后,图书馆里来借书看书的学生越来越多了,方媛告别萧静,离开图书馆。

她没有心情再去上课了,躲到医学院的小树林里继续看,她看得太投入了,脑子里全是本我、自我、超我这些心理学概念。

十一点半,方媛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餐。

她匆匆回到441女生寝室,一打开门,里面就飘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怎么会有血腥味?

那种令人虚脱的眩晕感再次猛烈地袭击方媛,令她心惊肉跳、头重脚轻。在方媛的眼中,441女生寝室宛如发生了地震般剧烈地旋转摇摆。

方媛在旋转的女生寝室中站都难以站稳,她背靠着墙壁、双手死死地拉住铁门,这才没有摔倒。

方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只知道,那种强烈而窒息的不安感压抑得她快要晕过去了——假如她不是这样竭尽全力集中精神的话。

她不想晕倒,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软弱的女孩。虽然晕倒能让她暂时摆脱痛苦。

她听说过晕血症,患有这种病症的人只要见到血就会晕倒。可她没有患上晕血症,怎么会变成这样?何况,她现在也没有看到血,仅仅是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恐惧血?

就在几天前,她还在红楼的地下室里看到满面血污的李融,那时对血还没有那么敏感。是因为唐天宇听不得“血”这个字眼吗?

但那是唐天宇,与她何干?

难道,在方媛的潜意识中,她把自己的命运与唐天宇相互参照对比了?唐天宇所恐惧的,无形中也影响得她也恐惧?

唐天宇为什么一听到“血”这个字眼就会变得那么疯狂?

方媛想不通,也不愿意去想,呆呆地站在寝室门口,进退两难。

进去,寝室里发生了可怕到什么程度的恐怖事件?她的神经系统已经濒临崩溃边缘,她怕自己会变得和许艳、唐天宇一样精神失常。

这时的方媛,如同沙漠中负重独行的骆驼一样,孤独而忧郁,处在体能极限中,一根羽毛都可以压垮她!

不进去,她又担心秦妍屏。

这些天,她已经把秦妍屏她们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曾经冰封的心灵城堡也在她们的温情下慢慢解冻。是秦妍屏她们这些善良的室友让她找到那种久违的温馨感觉。无论441女生寝室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把这当成她的家,因为这里有她视若亲人的好友。

她本来应该照顾好秦妍屏的,却将她一个人留在了寝室里,如果她有什么意外,自己能心安理得?当然不能!难辞其咎!

眩晕感渐渐减弱,方媛勉强站直了,对着卧室里面叫喊:“秦妍屏……你在里面吗?”

方媛的声音有些颤抖,断断续续,叫了几次,都没听到秦妍屏的回应。

方媛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秦妍屏死了!

方媛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这不是她的想法,而是别人硬塞给她的。

她的心里蓦然生出许多凄凉来,这次,她深深地体会到那种无人倾诉的痛苦——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沉沉压抑无法述说的痛苦。

方媛就这样站在寝室门口,扶着铁门,靠在墙上,任泪水悄无声息地划过脸颊矇眬了眼里的441女生寝室。

秦妍屏死了!

她的预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以至于她不得不相信。

方媛沉浸在深沉的悲伤中,空洞、虚无、无处可依,脆弱得如同飘浮着的一粒尘埃,随风而落,碾转成泥。

她就这样僵立在那里了十几分钟,全然没有发觉陶冰儿与徐招娣的到来。

和往常一样,陶冰儿依然一蹦三跳,如雀跃的小精灵般,正与徐招娣八卦着什么。看到方媛傻站在那里,还以为她又在想着什么心事,悄悄地靠到她身后大叫了一声,做了个鬼脸,方媛却浑然不觉。

陶冰儿走到方媛面前,这才发现她脸上竟是泪痕重重、一脸悲伤。

“方媛,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哭得这么伤心?”陶冰儿朝寝室大厅里面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方媛抹了抹眼泪,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秦妍……屏她……”

“秦妍屏她怎么了?”

陶冰儿一向与秦妍屏交好,听到方媛这种语气,心里打鼓,扔下方媛,快步冲进卧室。

陶冰儿冲进卧室后就没有声音了。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0

方媛等了十几秒,陶冰儿没有出来。

徐招娣叫了几声“陶冰儿”,她也没有回应。

卧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徐招娣问方媛,方媛摇了摇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徐招娣用力吸了几次鼻子,脸色变了,她也闻到了那股血腥味。

“走吧,进去看看吧!”

方媛也不等徐招娣回答,缓缓迈开沉重的步伐。

她的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但她还是坚强地一步步迈起来、踏过去。

离卧室越近,血腥味就越浓。

短短的十几米,在方媛眼中却是那么漫长,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以至于她一度想放弃。

这时,徐招娣的手适时地扶了过来。

她看到徐招娣那张坚毅的脸,对着她点了点头,似乎在鼓励她。

方媛还是坚持下来了,走到了卧室门口,终于看到了卧室里的场景!

血!

到处是血!

卧室里面到处是血!

地上、床铺上、墙壁上、被子上,凡是触目所及处,都是血!

方媛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血。

所有的血,都是从一个人身上流出来的——秦妍屏!

秦妍屏躺在自己的床铺上,面露微笑,睁着双眼,从被子里伸出一只雪白的胳膊,手腕处的大动脉已经被割开,鲜艳的血水正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她的鲜血,快要流尽了,现在是一滴滴地滴落。一滴、两滴、三滴,滴落在凝固的血块上。

秦妍屏,她竟然割脉自杀了!

方媛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当秦妍屏自杀的场景血淋淋地呈现在她面前时,她依然无法承受。

身子发软,她瘫倒了。

她瘫倒在地面时,撞到一堆柔软的东西——是陶冰儿!

陶冰儿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眼皮下面的眼珠还在微微颤动,睫毛一闪一闪的,浑身直打哆嗦。

原来,她也被吓得瘫倒在地上,怪不得一进来就没有声音了。

方媛虽然瘫倒在地上,却没有晕过去,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她还是无法动弹,她的气力在那瞬间仿佛全部消失。

徐招娣比她好不了多少。她站在卧室门口,张着嘴,瞪着双眼,浑身直冒冷汗。

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体素质比较好。也许,是因为她的胆量足够大。徐招娣比方媛陶冰儿两人表现得要坚强些,恢复得也要快些。起码,她还能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引来其他寝室的学生。

很快,秦妍屏自杀的消息传遍了医学院。

警方派人来勘察现场,法医的结论是自杀。

秦妍屏竟然会自杀身亡?

秦妍屏的家人怎么都不相信,正在赶来的途中。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们也不相信,她们缠着法医追问。

法医告诉她们,秦妍屏的死因就是割脉后失血过多,其他地方没有致命的伤口,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检测她的呼吸系统,没有发现有麻醉的气体成分。

也就是说,秦妍屏的的确确是自己主动割脉自杀的。如果是他杀,她有足够的时间求救。

当然,疑点也有。一般来说,女孩子割脉自杀的成功率是很低的,一是因为女孩子都不太会用刀,因为心慌,很少有人能熟练而准确地割断大动脉。二是因为痛苦,流血的那段时间在自杀者的感觉中长得难以想象,以至于她们多半会放弃而求救。

而秦妍屏,偏偏第一次割脉自杀就成功,偏偏死后还露着诡异的笑容,一如已死的程丽与许艳!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0

第八章 笔仙幽灵

因为秦妍屏的自杀,南江医学院的女生宿舍里开始出现了恐慌。441女生寝室本来就被医学院的女生们视为阴气森森的邪门寝室,而医学院里连续发生的几起自杀案件,都与441女生寝室有关。尤其是这次秦妍屏的自杀,就发生在她们身边,那种血淋淋的凄美场景无论是谁看到了都会不寒而栗。

一开始,她们还只是仅限于相熟的好友间小范围的低声议论,如老鼠般窃窃私语,同时各自用警惕的眼神观察周围的环境,如果有陌生人走过来了,她们会马上闭嘴,佯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陌生人一过去,她们又继续围在一起讨论,声音低沉,语气飘忽。女生宿舍里很少看到单独行动的女生了,即使在自己的寝室里面上洗手间,也要拉上其他女生结伴而进,似乎这样才能让她们心里的恐慌感减弱一些。

越是神秘的事情传播起来越快,恐慌感迅速在南江医学院的女生宿舍里蔓延起来,随处可见,无论学校怎么做工作也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女生搬到学校外面的出租房去了。

方媛她们也被学校暂时安排到医学院的招待所里住宿。虽然秦妍屏的尸体已经移走,但不管校工们如何清洗,飘荡在441女生寝室里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总是挥之不去,甜得发腻。

这天,她们都没有去上学。医学院给她们安排了两个双人间,方媛与苏雅一间,徐招娣与陶冰儿一间。晚上八点,徐招娣与陶冰儿两人默默地走进方媛与苏雅的房间。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死气沉沉。苏雅躺在自己床上,拿着本《人间词话》,却很长时间都没有翻动一页。其实,她也在发呆想着自己的心事,那本《人间词话》不过是她拿来做个摆设罢了。

方媛呆呆地坐在床上,如木偶般僵硬机械,全然没有半点生气。徐招娣与陶冰儿走时来时,她也仅仅瞥了一眼,除此之外,再无动作与言语。

徐招娣与陶冰儿轻轻坐在方媛身边,低着头,默然无语。

两张床,四个人,各自保持着固定不变的姿势,一动不动,寂静无声,宛如谢幕的哑剧般。

八点十五分,房间外响起了脚步声,到房间门口时停住了。

来的是秦月和她的男友何剑辉。

秦月的眼圈有些红,似乎刚刚哭过。这也难怪,身为班主任,自己的学生却突然自杀,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医学院的领导刚刚找她谈过话,询问秦妍屏平时的思想状况与精神状态有无异常的地方,她根本回答不出来,医学院的领导对她的工作很不满意。

“你们都在啊,都没事吧?”秦月爱怜地摸了摸方媛的头,扫了一眼四个女生,继续说下去,“秦妍屏死了,我知道你们都很难过,我也一样。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不要多想了,调节好心情,坚强地面对,生活还要继续,太阳照常升起。”

陶冰儿却“呜呜”地哭了起来,“秦老师,那些道理我也懂,如果死的是别人的亲友,我也会这样说去安慰她。可是,死的是秦妍屏啊!和我睡在一个被窝朝夕相处的秦妍屏!我现在真的很难受,很想哭。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自杀?”

“如果连你们都不明白,我就更加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会自杀?”秦月脸色黯淡下来,“她来学校才几天,生活圈子很小,好端端地怎么会走上自杀这条绝路?听说她是独生子女,学校如果不拿出个明确的说法,恐怕她的亲人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何剑辉点了一支烟,说:“今天下午,秦妍屏的亲人已经赶到,找到医学院的领导大闹了一场,坚决不肯相信秦妍屏是自杀的,放话说要将此事在互联网、报纸、电视等媒体刊登,寻求公正。这样一来,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南江医学院的声誉,连带南江市的城市形象也会一落千丈。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了。”

仿佛是印证何剑辉的话般,招待所外开始喧哗起来,有人在叫骂。

没多时,一群人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方媛她们的房间。

方媛认出来了,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是秦妍屏的父亲,此外,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招待所的服务员根本拦不住他们。

“让开!干什么?以为把人藏起来就没事?公道自在人心,没做亏心事,为什么怕我们见她们?”说话的是一个络腮胡子,他气势汹汹地推开拦阻的服务员。

秦妍屏的父亲也发现了方媛她们,叫了起来:“快来,都在这里。”

秦妍屏的亲属们冲了进来,房间里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你是……”秦妍屏的父亲认出了秦月,“你是秦妍屏的班主任吧,我正好要找你!你给我说清楚,秦妍屏是怎么死的?”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1

秦妍屏的父亲真急了,伸出手来就去抓秦月,仿佛要揪她到面前拷问,全然不顾她是女人。

何剑辉反应也快,一个箭步冲到秦月面前挡住了秦妍屏的父亲。怪不得他寸步不离地跟着秦月,原来就是防止情绪激动的秦妍屏家属会伤害到她。

“有话好好说,不要激动,你先坐下。”何剑辉嘴里这么说,手上却不慢,按住秦妍屏的父亲肩膀,令他无法前进。

“怎么了,还动上手了?”络腮胡子也不示弱,伸手就去推何剑辉。何剑辉只是上身颤动了几下,脚底如生根了般没有后退。

何剑辉平时喜欢去健身房锻炼身体,力气不小,真要动起手来,络腮胡子还真奈何不了他。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口又有人要冲进来。想冲进来的是医学院的保安,他们与络腮胡子带来的几个年轻人推推搡搡,充满了火药味,随时可能干起来。

紧急关头,秦妍屏的父亲大叫了一声:“住手!”

他伸手拉住络腮胡子,“我们是来寻找真相的,不是来打架的,叫他们先退出去吧。”

然后,他对着秦月她们声泪俱下,“秦老师,我来找你们,没其他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我家屏屏怎么死的。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她会自杀!她来学校才几天,再苦再累也就这几天,怎么会自杀?她的爷爷,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晕倒了,现在躺在医院,至今还生死未知。她的奶奶,哭得眼泪都干了,嗓子哭哑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的母亲,晕了又醒,醒了又晕,整天疯疯癫癫,根本无法接受屏屏已死的现实。为人父母,没有将子女培育成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苦,你们知道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死的是我,而不是我那可怜的屏屏。没有她,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现在,我只想找你们问清楚,她是怎么死的,就这么一点点小小的要求,我求求你们了!”

说完,秦妍屏的父亲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方媛心里酸酸的,温暖的液体溢出眼眶。她走到秦月身边,低低地耳语几句。

秦月让保安们退走,络腮胡子率领其他的亲属退出房间。何剑辉本想留在房间里,也被秦月毫不留情地赶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与秦月、秦妍屏父亲。方媛将秦妍屏梦游差点扼死她以及小时候无意害死堂弟弯弯的秘密告诉大家,故意隐去自己曾去图书馆咨询萧静那段。她怕节外生枝,秦妍屏的家属又跑去找萧静滋事。

听完方媛的叙述,秦妍屏的父亲沉默半晌,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傻丫头,其实,我们早就知道她害死了弯弯,她怎么这么看不开呢?”

方媛愕然,原来秦妍屏的家人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其实,弯弯死时,我们就怀疑她在说谎,一个四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从房里直接摔下楼去?而且摔得那么重,完全失去了重心。当时,屏屏受惊过度,我们也不好追问。后来,她开始梦游,我们找过心理医生,把她梦游时的情景述说给医生听,医生推测她对弯弯做过什么亏心事,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因此内心压抑而出现梦游的现象。这些年,我们宠爱着她,呵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就是怕她心理的阴霾堆积在心里无法释放而钻牛角尖。我以为时间会改变一切,随着岁月流逝,她会长大、成熟、独.立,从而淡忘那件事,没想到她会越来越压抑竟然走了极端!这一切,都怪我!养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教育好她,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义务!”

说到这,秦妍屏的父亲再也无法说下去,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如小孩般哭泣起来。嘴巴一张一合,泪水止不住地“哗哗”直流,哭得伤心、悲戚,双眼无神,浑浊的眼珠里充斥着痛彻心扉的绝望。

谁也不敢打扰他。

他就这样无声地哭泣着,哭了很久,直到络腮胡子进来。

“姐夫……”络腮胡子对其他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对秦妍屏父亲却换了张脸,温和无比,“姐夫,别哭了,问清楚了吗?”

秦妍屏父亲抹了一把眼泪,颤巍巍地转过身,“走吧!”

“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

“走吧!”

“屏屏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不弄清楚,怎么向姐姐交待!”

“走吧!”

“姐夫,你到底问清楚没有?”

“走吧!”

无论络腮胡子怎么问,秦妍屏父亲的回答只有两个字:走吧!

回答的同时,他一摇三晃地离开了房间。才几天时间,他苍老了许多,脸上尽是深深浅浅纠缠不清的皱纹,走路都显得很吃力。

络腮胡子担心姐夫,狠狠地瞪了秦月一眼,疾步赶上秦妍屏父亲。其余的家属见状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如一群失魂的幽灵。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1

秦妍屏的家属的身影渐渐消失,何剑辉对着那些身影冷笑一声,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沉闷。此时,他也不好乱开玩笑,只能走近秦月身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表示支持。

方媛注意到,秦月抬头看了何剑辉一眼,那眼神看得何剑辉一怔。

秦月的眼神中不是悲伤,不是感激,不是疑惑,是一种何剑辉也没看清的眼神。

仿佛有些迷离,仿佛有些幽怨,怪怪的,令何剑辉很不舒服。

秦月,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何剑辉还想多看一眼,秦月的眼神已经转移方向了,柔情地看着四个女生,说:“方媛、苏雅、陶冰儿、徐招娣,你们四人好好休息吧,我会叮嘱招待所的工作人员,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们了。现在九点多了,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你们早点睡觉吧,不要想那么多。”

说完,秦月准备离开,转眼看到何剑辉还站在那里神情古怪,似乎有什么事情疑惑不解。

“发什么呆,不想走了?”秦月对他没好气,“这里住的都是女生,就算想跟着我也要看清楚地方,难不成我进女厕所你也要跟进来?”

何剑辉呵呵一笑,他还没弄明白刚才秦月的那种迷离幽怨的眼神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自己做错了事,还是自己看花了眼,只好用笑容来掩饰。

“好好,我的秦大教授,是我不对,我认错,我道歉,行了吧,我不当你的出气筒谁当啊,这个光荣的角色也只能落在我头上了。”

“少给我贫!也不看看场合。”秦月甩掉何剑辉想要握她的手,打开房门往外走。

“等一下,秦老师!”一直没有说话的苏雅突然叫住了她,“我有件事想问你。”

秦月停步,“什么事,你说吧。”

“我想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自己的寝室住?”

秦月愣住了,她没想到苏雅竟然还想回那个邪门的441女生寝室住宿,别人避之惟恐不及呢。为了她们四个着想,她还打算和后勤处交涉一下,让她们四个女生搬到其他寝室去。

秦月问苏雅:“这里,不好吗?”

苏雅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也没什么不好,我不过是住不惯罢了,反正不能一直住在这里,总要回到寝室的吧,我还有很多东西放在寝室里。”

“你现在回寝室住,不害怕?”

苏雅轻描淡写:“为什么要害怕?不过是死了个人而已,有什么害怕的?何况我与她无怨无仇,就算她化成厉鬼也不会来找我。”

秦月没办法,只好问其他女生:“你们呢?不会和她一样也要回去住吧?”

三人缄默无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拿不定主意。

过了好一会,方媛才下定决心,缓缓开口:“秦老师,我也想回去住。这里毕竟只是招待所,偶尔住几天不要紧,一直住的话很不方便。再说,我既不是客人,也不是病人,是来南江医学院读书的,在这里不是十天半月就可以结束的,而是整整五年,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方媛说得很慢,看来是经过慎重思考的。

徐招娣也表明自己态度,“既然方媛与苏雅都要回去住,我也只好陪她们两人回去住。我们乡下的老房子,都是用了几十年的,基本上都死过人,没什么可怕的,还不是一样住人?”

陶冰儿说得更直接:“你们都回去,我也回去。就是死,我们也死在一起。”

听到那个“死”字,秦月皱了皱眉,心里愈发不安了。

“这样吧,你们暂时在这住几天,我去和后勤处商量一下,给你们换一个寝室。”

没想到这样安排苏雅都反对,“我看不用换了,没必要,再说,我也不习惯搬来搬去。”

方媛也不想换,“秦老师,别费心了,无论换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那样做反而显得张扬。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2

其实,有一句话方媛没有说出口,如果冥冥中真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操纵人的一生际遇,即使换到其他寝室,她的命运还是不会有什么改变。正如万海所说,无法逃脱宿命。如果没有,她又何必在意呢?

“你们两人呢?也不想换?”

“算了,换起来麻烦,我们不想分开,你说对吧,陶冰儿?”徐招娣转脸去问陶冰儿。

陶冰儿点了点头。

既然四人的意见统一,秦月也不好再说什么:“那这样吧,你们先在这住两天,然后再搬回去吧。”

两天后,四个女生又重新回到了441女生寝室,若无其事般照常上课、吃饭、睡觉,结伴而行,只是其中的秦妍屏换成了苏雅。

自秦妍屏死后,苏雅的性情似乎温和了一些,现在也和其他女生一起活动,只是仍然不喜欢说话。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她们四人出现的地方,各种议论与眼神纷至沓来。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她们胆大包天,有的说她们不知死活,还有的说她们本来就是一群怪物。但不管怎么说,她们四人的回来给原本恐慌的女生宿舍打了一针镇静剂。

至少,她们四人依然住在441女生寝室,她们看上去没有异常。就算以后要发生什么恐怖事件,轮也应该轮到她们。

怀着这种丑恶的心理,医学院的女生们十分自然地与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保持一定距离,即使偶尔遇上,也是匆匆远离,似乎稍微走近点都会惹到诡异莫名的无妄之灾。

她们回到441女生寝室后,表面上看并与以前相比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少了一个秦妍屏而已。

实际上,每个人的心境都变了很多,变得苍老凄凉许多。

这点,在陶冰儿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虽然她老捉弄秦妍屏,但她与秦妍屏的感情却是最好的,不仅仅是因为两人住在上下铺,更因为两人有着类似的性情、嗜好。

秦妍屏喜欢听音乐、喜欢吃零食、喜欢看言情剧,她也一样。

从另一种角度来看,两人的心理年龄非常接近,这是她们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磨合相互融洽的原因所在。

方媛太沉静,徐招娣太憨直,苏雅太冷漠,唯有秦妍屏和陶冰儿一样,活泼淘气,娇小可爱,两人最大的差别也仅仅在于一个胆大些、外向些,一个胆小些,内向些。

陶冰儿回到441女生寝室后,总是有种若有所失惘然无措的感觉。秦妍屏不在了,她与其余三个女生仿佛有层无法消除的隔膜,怎么都找不到与秦妍屏在一起那种肆无忌惮推心置腹的感觉。古人有句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时候,人与人的缘分,还是要看双方性情的。

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秦妍屏的死,女生们中最痛苦的是陶冰儿。她想念秦妍屏,想念那段友情灿烂的日子,这也是她坚持要回到441女生寝室的原因。

只是,时间流逝,物是人非,441女生寝室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暖的小巢,现在的441女生寝室在她们眼中变得阴冷了许多,大白天的也能感觉到森森寒意。

这种感觉很诡异,她们可以体会到,却无法述说出来。

即使你用温度计去测量,也测不出那种寒意,可她们却的的确确能感觉到。

谁也说不清楚,怎么会有这种诡异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她们四人被女生宿舍的其他女生孤立的缘故。

她们就像是四个孤独的小鹿,即使隐身于鹿群中,也是那么离群、显眼,随时可能成为猎人的目标。

谁也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怎样的命运。

搬回441女生寝室的第二天中午,陶冰儿如往常一样吃完饭回到寝室,走到自己的床铺,掀开被子想要躺着休息,赫然看见被子下竟然放着半包旺仔小馒头。

陶冰儿怔住了。

这时,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方媛她们还在食堂里吃饭,她因为心情不好吃不下而早早地回来。其实,她就算心情好也吃不了多少,她与秦妍屏一样,都有点挑食,吃不惯医学院食堂的饭菜,常常是蜻蜓点水般扒上几口就跑回寝室躺在床上听音乐吃零食。

陶冰儿记得很清楚,秦妍屏最喜欢吃的零食就是这种旺仔小馒头,她可以一次干掉一大包,而且经常躺到陶冰儿的床上吃。这种小馒头,主料也是面粉,无外乎加了一些调料,口感比较好,符合小孩子的口味,所以卖得非常好,价钱也贼贵,一大包只有250克的重量,却要六七元钱。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3

在441女生寝室里,只有秦妍屏喜欢吃这种零食。陶冰儿一向不怎么吃,倒不是因为不好吃,而是怕吃多了会变胖。秦妍屏是那种怎么吃也长不胖的那种,所以吃零食方面可以百无忌讳。她却不能,稍微放松一下就会增加体重。

自己床上,怎么会有半包旺仔小馒头?

陶冰儿从里面掏出一粒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小馒头依然清脆酥软,看来打开的时间并不长。

但秦妍屏——秦妍屏几天前就死了啊!

谁会这么无聊?将死人喜欢吃的零食放在自己床上?

方媛?徐招娣?苏雅?

按理说,她们不会这样做。搬回来后,女生们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竭力避免提及秦妍屏,似乎她从来不曾在这个寝室里存在过,又怎么可能开这种玩笑?

突然间,陶冰儿有一种失足踏空的感觉,仿佛自己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口中有些发苦,刚才吃下去的那粒旺仔小馒头的味道似乎有些不对。

这时,其余的女生也回到寝室,方媛发现陶冰儿的异常,“陶冰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不舒服吗?”

陶冰儿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床铺上的半包小馒头,说:“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不是我,是你们吗?”方媛回过头来问徐招娣与苏雅,却看到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心里一动,想到了个中原因。

徐招娣说:“你们知道,我从来不买这种零食吃的。”

苏雅冷笑一声,脸若冰霜,没有回答方媛,径直走了进去。

苏雅也不可能买这种东西,更不可能会买了后放到陶冰儿床铺上。

“没事,也许,是我们的哪个朋友来看我们时带来的,忘记带回去了。”方媛轻声安慰陶冰儿。

“可是,我们搬回寝室后,除了我们四个人,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陶冰儿说的也是实情,自从秦妍屏神秘自杀后,就再没有人来这个寝室找过她们。

“也许……也许……”方媛“也许”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是管理员张大姐,她也有我们寝室的钥匙。”徐招娣接过方媛的话头,可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张大姐是什么人?孤僻冷漠的老处女,年过四十,怎么可能会买这种东西吃?又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东西丢在她们寝室?

“算了,别想了,不过是半包小馒头,想那么多做什么!”方媛握紧陶冰儿的手,她的手异常冰冷。

陶冰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包小馒头,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物般,站在那里如一座石雕。

一只雪白纤细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抓过那半包小馒头,从窗口扔了出去。

圆圆的小馒头在半空中从撕裂的封口处撒出来,纷纷扬扬,宛如在下冰雹般。

“这样不就没事了,真是幼稚!”苏雅扔掉小馒头后,露出鄙夷之色。

“你——”陶冰儿刚说出这个字,方媛在旁用力拉了拉她,朝她摇了摇头。

陶冰儿明白方媛的意思,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她们441女生寝室的人再闹出什么矛盾的话,本来就想孤立她们的医学院女生们就更有得议论了。

陶冰儿只好忍住这口气,不去与苏雅争吵。

但这件事,她始终放在心上,如鞋子里面的一粒沙子,硌得她难受。

她一直在想这件事,到底是谁把那半包旺仔小馒头放在她床铺上的?

难道,真是秦妍屏?

她回来了?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3

秦妍屏的音容笑貌不时掠过她脑海,扰得她心神不宁。

她实在很想念这个相识不久却相知甚深的好友。

直到现在,她还不肯相信,她竟然会莫名其妙地自杀!

这天深夜,她躲在被窝里辗转反侧,睡得很不好。

到了很晚,她还是没有睡意。

寝室的女生们都睡着了,房间里响着徐招娣有节奏的鼾声。

她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方媛与苏雅的呼吸声。

她们两个,无论是清醒还是睡觉,呼吸声都很细微,细微得根本听不到。

突然,她听到另一种声音。

音乐声。

陶冰儿很熟悉的旋律——Twins唱的《下一站天后》。

这首歌,是秦妍屏最喜欢的歌,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陶冰儿一起去听的歌。

歌声虽然小,却很清晰,她听得很清楚,应该来自寝室的大厅里。

陶冰儿悄悄地披衣起床,慢慢地靠近其他人的床铺。

月光朦胧,她一个个地仔细察看。

方媛、苏雅、徐招娣都在!

女生们都在,是谁到大厅里打开了电脑播放这首歌曲?

陶冰儿打了个寒颤,441女生寝室里的寒意越来越深了,她似乎感到颈脖子后面有人吹冷气,吹得她一根根汗毛都竖起来了。

陶冰儿缩了下脖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秦妍屏,是你吗?”

她叫得声音很小,小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楚。

但她相信,如果后面真的是秦妍屏,一定能听到她的话。

没有东西倒没什么,怕就怕,后面的东西却不是秦妍屏。

陶冰儿想起了那些鬼片中的常见镜头:一个面目狰狞的鬼头,一对尖锐惨白的犬牙,指尖长长、舌尖滴血,躲在她身后垂涎三尺。

陶冰儿被自己的想象吓坏了,不但是颈脖子,全身上下都有冷气吹过。

背后似乎有东西沉沉地压在她身上,慢慢地渗入她的身体。她不敢回头,放声尖叫起来。

尖叫声打破了441女生寝室的寂静,方媛她们被陶冰儿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惊醒。

这时,日光灯亮了,光芒耀眼,驱散掉女生寝室里的浓浓黑暗。

是睡在门边的徐招娣按下的开关,她睡眼惺忪、一头雾水地看着陶冰儿。

陶冰儿这才敢回头张望。

身后没人,也没有什么东西。

是心理作用吗?难道一直是自己吓自己?

悬着的心略微放松,陶冰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无聊,这么晚不睡觉,装神弄鬼做什么?”苏雅冷冷地质问,她似乎很讨厌别人打扰她的睡眠。

其实,谁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睡着。据方媛平时观察,苏雅也和她一样经常失眠,身边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秦妍屏梦游惊醒的那晚,她与方媛低声说话,也是被苏雅的质问打断的。

苏雅,的确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方媛没去理她,轻声询问陶冰儿:“陶冰儿,你是不是做了噩梦?”

“一个人做噩梦会做得爬下床铺?”苏雅冷笑,她看不得陶冰儿这种疑神疑鬼的样子。

这次,陶冰儿却没有和苏雅较真的意思,而是一脸恐慌,竖起中指放到唇边,“嘘!”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4

女生们没看过陶冰儿如此紧张过,不再言语,很快,卧室就沉静下来。

“听到了吗?”陶冰儿东张西望,目光游离,时不时地打个哆嗦。

这么寒冷的秋夜,她仅穿着睡衣,冷得发抖,却不去加衣服。

她怎么了?是什么事情让她紧张到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听到什么?”方媛微微蹙眉。

“歌声啊,秦妍屏最爱听的那首《下一站天后》。”陶冰儿急了,“你们不会都听不到吧。”

方媛总算明白她的意思,“不是,我听到了,但是,这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一首歌?这首歌有很多人都喜欢听啊。”

陶冰儿这次真的要哭出来,“你们没听出来?这首歌是在我们寝室里播放的!”

方媛的脸“刷”的一下变白了。她终于听出来了,那首歌确实是在寝室大厅的电脑播放出来的。

441女生寝室有两台电脑,都接上了宽带。一台是一年前在这里跳楼自杀的女生程丽的,一台是前几天在这里割脉自杀的女生秦妍屏的。程丽那台比较旧,方媛把它找出来后就没怎么用。秦妍屏那台倒是很新的,是她来到441女生寝室后买的。她自杀后,她的家人也没有带回去。

那首《下一站天后》应该是秦妍屏拷贝到她自己那台电脑上去的。只是,这么晚,谁会跑到寝室大厅打开那台电脑听那首歌曲?

除了她们四个女生,谁又能打开那台电脑播放那首歌曲?

方媛定了定心神,说:“我们去看看吧。”

这次,连苏雅都没有反对。不过,她也没有陪方媛去看的意思,而是翻了个身,继续她的美梦。

“我陪你去吧。”徐招娣打了个哈欠道。

两人慢慢地穿好衣服,手牵手走出卧室。

大厅里黑漆漆的,可能是窗户全关了的缘故,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却有蓝色的荧光闪烁——那是电脑开关的荧光。

徐招娣在墙壁上摸索了好半天,才摸到开关,用力按下,日光灯的镇流器“嗞嗞”响了几下,终于还是亮了。

大厅里没有人。

电脑的主机开着的。

歌声确实是从电脑的音箱里传出来的。

方媛走过去,把显示器打开,深蓝色的界面跃了出来,电脑里面只在运行一个程序——音乐播放器。

播放的歌曲也只有一首——《下一站天后》,这首歌曲被设置成反复播放。

电脑是什么时候打开的?音乐是什么时候开始播放的?住在这里的四个女生竟然没一个知道。

方媛望了一眼徐招娣,她也是一脸茫然。

至少,在熄灯睡觉前,电脑还是关着的。

寝室的大门依然是紧锁的,而且是反锁——即使如管理员张大姐般有寝室钥匙也不可能进来。

自从中午在陶冰儿床上发现来历不明的旺仔小馒头后,方媛就有意识地将寝室大门反锁。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陶冰儿颤巍巍地走出来了,依然只穿着睡衣。

三人站在电脑旁呆呆地站了十几分钟,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风很冷,虽然关闭了所有的窗户,方媛还是能感觉到寝室里有寒冷的气流轻轻流动。

“别管了,关掉电脑回去睡觉吧!”

方媛想关掉电脑,按了几下开关都没成功。

“咦,这电脑,有鬼了……”方媛嘀咕了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陶冰儿的脸色愈发苍白了,身体颤动的频率更加快了。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4

方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纠正,“我看这电脑是中了病毒,这年头,只要上网,到处是病毒!”

她直接关掉插座的电源开关。

“这下总可以了吧,走吧,都回去睡觉吧。”方媛故作镇定,其实她的心里也有些发虚。

如果这样那电脑还能运行,那才真是见鬼了!

三人回到卧室,苏雅似乎睡得很香,对她们不闻不问。

各自脱衣上床,躲进被窝,谁也不想说话。

没多久,卧室里又响起徐招娣的鼾声。

陶冰儿却睡不着。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她瞪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她看不清天花板,虽然离她的眼睛仅有两米的距离。

其实,她也没指望能看清什么,她只是不想闭上眼睛。

她怕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秦妍屏自杀那幕血淋淋的场景。

但是,黑——眼前太多的黑,她感觉不到光线。这与她闭上眼睛的效果差不多。

所以,在黑暗中,秦妍屏还是出现了。

她的手腕还在滴血。

她在对陶冰儿笑。

可能是血已经流得太多的缘故,她的笑容很难看。粘在头骨上的那层失去血色的脸皮仅仅是抽搐了一下,就算是笑过了。

陶冰儿吓得呼吸都停止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甩了甩头,想要摆脱眼前的可怕景象。

仿佛是倒映在水中的容颜,微微震荡后又收敛起来,依然还原成她所熟悉的秦妍屏。

陶冰儿总算明白,她无法摆脱她。

秦妍屏是特意来找她的。

秦妍屏被她气哭了,“呜……陶冰儿,连你也嫌弃我……”

陶冰儿嘴唇哆嗦着,“我不是那意思……我不嫌弃你……”

秦妍屏笑了,惨白的脸皮挤满皱纹,如一个苍老的巫婆般,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嫌弃我,我们是死党嘛!”

陶冰儿拼命地点头。

秦妍屏身子一矮,钻进了她的被窝。

以前,她们两个经常睡在一起的。两人的身材都比较娇小,正好能挤在一张床上。

陶冰儿的手触摸到秦妍屏的身体。

秦妍屏的身体,特别的冷。

陶冰儿仿佛感觉到她浑身直冒寒气,冷得她直打哆嗦。

“怎么了,你很冷?不要紧,我抱着你睡,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秦妍屏以前就喜欢搂着她睡。

她甚至还叫陶冰儿为“老公”。

搂住陶冰儿的,似乎不是秦妍屏,而是一条冰冷的大蟒,缠得她透不过气来。

“不……要……”陶冰儿竭力挣扎。

秦妍屏似乎明白了,“哦,原来,你还是嫌弃我!”

这次,陶冰儿连辩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妍屏似乎很伤心。

但她的伤心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她开心得大笑起来,“是我心急了!反正,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来找我了!”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5

秦妍屏笑得很疯狂,眼睛里射出恶毒的光芒,刺得陶冰儿不敢直视。

秦妍屏的笑容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笑容,甚至可以说不像是一个“人”的笑容。

陶冰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如此疯狂、恶毒、放肆,笑得她毛骨悚然,心里直打鼓。

问题是,秦妍屏说的话比她的笑容更恐怖。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找她?她已经死了!她的意思,自己也快死了?!

这怎么可能?

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紧紧束缚着陶冰儿,她感到喉咙里进出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仿佛被窒息般无法呼吸,身体的各个部位渐渐变得沉重起来,沉重得她根本挪动不了。

她想伸手,手伸不动。她想蹬腿,腿蹬不了。她想张嘴叫,嘴唇张不开。

她的身体仿佛被石化了,不能动弹,唯有那颗脆弱的心脏还在“怦怦”地自动跳跃着。即使是这跳跃,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跳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弱。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等死。

是的,等死。

就这样默默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她试图反抗,却无处下手,如同植物人般。

她不甘心,集中所有的精神力意志力,竭力大叫了一声。

“啊!——”

她终于叫出声音了!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大的音量,低得只有她自己能听清楚。

在她叫出来的那一刹那,她的身体能动了。

她的手脚接触到一些软绵绵的东西。

是被子。

原来,刚才是在做梦——噩梦。

现在,陶冰儿梦醒了,全身在冒汗——冷汗。额头、手心、脊背、脚掌,全是汗,湿漉漉的。

她睁开眼睛,眼前依然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无穷无尽。

她看不清黑暗中的物体,正如她看不清自己的命运。

然后,她转了个身子,发现自己的被子空出一大块,空出的地方被窝凸了起来,似乎——似乎刚刚有人睡过。

陶冰儿怔住了,仿佛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她记起来了,以前,秦妍屏和她睡在一起的时候,被子的形状就是这样子的——秦妍屏睡觉时喜欢将脚拱起来。

难道,刚才不是做梦?

不,那的确是个梦!

但是……

但是,怎么会做那种梦?

不会是秦妍屏的亡灵来托梦吧?

亡灵托梦的传说,在民间流传甚广,深入人心,要说完全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怎么也不能让人信服。

据说,亡灵托梦,一向很准。最经典的莫过于《三国演义》中已死的关羽与张飞两人托梦给活着的刘备,告诉他兄弟即将团聚。结果,刘备自知来日不多,托孤于诸葛亮。在一海之隔的日本,战国时代的枭雄丰臣秀吉临死时,梦到他以前侍奉的主人织田信长,拉着他要他过去。

难道,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6

一想到这,陶冰儿就浑身发冷,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感觉吞噬了她。

是恐惧的感觉,来源于她的内心深处,对死亡本能的恐惧感。

陶冰儿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下坠、融化,仿佛坠入十八层地狱中,融化成一摊血水。

她再次尖叫出来。

这次尖叫声的音量远超过刚才的那次,441寝室的所有女生都被她惊醒了。

灯亮后,女生们看到陶冰儿缩在床铺的角落中颤栗不已,面色苍白,嘴唇发青,脸上冷汗淋漓,似乎刚从寒冷的水池里捞上来一般。

她怎么冷成这样?

方媛披衣下床,走到陶冰儿身边,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烧。

“陶冰儿,不要紧吧,是不是做噩梦了?”方媛帮她把被子裹紧。

陶冰儿点了点头,用被角擦拭脸上的冷汗。

“没事,不过是个噩梦,不要怕。”

“可是……”陶冰儿的声音有些颤抖,没有说下去。

陶冰儿被噩梦吓到了。

方媛脑筋一转,有了主意,笑着说:“陶冰儿,你也是的,没听说过那句话,梦是反的?”

“梦是反的?”陶冰儿似乎也听说过这么一句话。

徐招娣也说:“是啊,在我们那里,都是这样说的,如果你梦到丢钱,反而会得到意外之财。如果你梦到噩运连连,结果肯定是吉星高照顺风顺水呢。”

“但是……”

“没什么但是,都是这样说的,所以,不要担心,也不要去想了。”方媛扶着陶冰儿躺下。

陶冰儿却不想睡了,拉住方媛的手,说:“方媛,你陪陪我好吗?”

“好。”

方媛躺到了陶冰儿身边。

陶冰儿的身体很冷,虽然她在竭力控制,依然不断地打哆嗦。

她搂紧了陶冰儿,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这招果然有效,陶冰儿蜷缩在她怀中,颤栗缓缓变弱,最终消失。

陶冰儿的身体不再冰冷,体温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方媛知道,陶冰儿之所以这么冷,不仅仅是由于她的身体,更多的是她的内心。她能温暖她的身体,却不能温暖她的内心。

每个人都是一座壁垒森严的城堡,谁也无法真正进入。

除了你自己,别人永远无法真正地了解你。正因为如此,知己才显得可贵,尽管所谓的知己仅仅是在某一方面和你合拍。

方媛也进不了陶冰儿的内心。

她只能凭自己的感觉去感受、劝慰她。她只希望,她的朋友们,能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此外无它。

陶冰儿沉默了很久后才幽幽地问:“方媛,你信命吗?”

“命?”

“是的,命!”

“我不知道。”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6

方媛的确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信还是不信。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说,一切都是有形的、物质的,但是,现代科学并不能解释一切。比如,如果宇宙的万物都是质量守恒,那些消失的物质到哪去了?天文学家提出 “黑洞”说,说“黑洞”吸引掉了那些物质,可这种学说至今都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

“我信!”陶冰儿又加了一句,“所以,我也信笔仙!”

“笔仙?”

“嗯,笔仙!我以前玩过,很灵的。你玩过没有?”

方媛摇了摇头,笔仙虽然在学生中很流行,她却一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对于自己不清楚的东西,最好的办法是远离它。

陶冰儿咬了咬牙,“我想请笔仙,问它些问题。”

“请笔仙,这种时候?”方媛望了望徐招娣与苏雅。

在日光灯的照耀下,441女生寝室如白昼般明亮,女生们根本就睡不着。她有些奇怪,以往这种时候,苏雅肯定会呵叱,可今天她竟然一直没有作声,闭着眼睛在假睡。

“怎么样?你帮帮我!”陶冰儿一脸渴望。

“我帮你?”

“当然,请笔仙要两个人的。”

“可我不会啊。”

“没关系,我教你啊。”

方媛实在不愿意,却不好拒绝陶冰儿。她隐隐听说,请笔仙是一种很邪门的游戏。这些日子,发生在她身上的邪门事情够多了,她不想碰这个。

“那,什么时候?”

“现在。”

“现在?”

“现在!”

方媛对着徐招娣做了一个眼神,希望她能劝阻陶冰儿。

徐招娣劝她:“陶冰儿,我看,还是改天吧,现在天气这么冷,你的身体又……”

“我的身体没事,如果是朋友的话,就帮我这次!”陶冰儿的态度很坚决。

方媛没办法了,只能依着陶冰儿。

看来,陶冰儿心中也和她一样,有着太多的疑惑。只不过她是把这些疑惑压在心里,慢慢地求解,而陶冰儿却妄图通过笔仙这种虚幻的游戏来寻求答案。

她只希望,这次请笔仙,不要出什么意外,有一个好的结果。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分。

这种时候,原本不是请笔仙的最好时间。据说,请笔仙不能超过午夜十二点,因为到了午夜十二点,阴气重,游荡的东西比较多。

但陶冰儿却一意孤行。

她很快就在大厅里摆好桌子、放好白纸、找好钢笔、点好蜡烛。

所有的门窗关闭了,所有的灯光关闭了。

陶冰儿坐在桌边,看着犹豫不决的方媛,急不可待。

“快坐下来啊。”

方媛坐下来,说:“陶冰儿,我真不知道怎么玩的。”

“没事,我教你。你把手伸过来。”

陶冰儿的右手与方媛的左手交错在一起,手指相互交叉,夹着那支钢笔。两人的手臂与白纸保持平行。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7

“就这样让手臂保持平衡。注意,集中精力,不要用力去推动钢笔,也不要让钢笔掉下来。”陶冰儿想了一会,又加了几句,“我们一起在心里念‘笔仙笔仙快点来,来了之后画个圈’。来了之后,它会在白纸上画好圆圈。到时,我来问它问题,你只要心无旁骛,诚心诚意就可以了。”

“这样就可以了?陶冰儿你再说一遍。”方媛怕自己没有听清。

陶冰儿复述了一遍。

方媛确定自己将要点听清楚了,这才点点头,两人开始请笔仙。

白纸上写了一些字,除了一些朝代的名称与数字,还有“是”与“否”两个醒目大字。

陶冰儿一脸虔诚,垂下眼睑,宛如在对观音朝拜的信徒,嘴唇一张一合,念念有词:“笔仙笔仙快快来吧,来了之后画个圈……笔仙笔仙快快来吧,来了之后画个圈……”

方媛将信将疑,作声不得,只好有样学样,和陶冰儿一样低声默念。

一开始,她觉得很无聊,两个人的手指夹着笔,不用力,怎么可能请来所谓的笔仙,画出规则的图形。但时间一长,她感到自己的手臂越来越僵硬,渐渐地仿佛脱离了她的身体。

方媛想移动下手臂,被陶冰儿察觉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瞪得方媛一阵灼痛,如火烙一般,心中悚然,不敢乱动,只好由着她了。

就这样,两人僵持在那里,如两座没有生命的雕像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越来越多的睡意侵蚀着方媛,她都要睡着了。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惊呼声,将方媛的睡意惊散。

陶冰儿再次瞪了一眼,却不是瞪向她,而是瞪向她身后。方媛这才知道,原来徐招娣一直站在她身后观看。

然后,她发现夹在自己与陶冰儿两人手指间的钢笔在动。

先是微微颤动,没有规律,横一下,竖一下,斜一下,东倒西歪,如一个喝醉酒的汉子。

陶冰儿却很兴奋,“笔仙,你来了吗,来了画个圈好吗?”

奇异的事发生了,在陶冰儿的话说完以后,钢笔竟然缓缓地画了一个圈,虽然弧线有些变形,不怎么规范,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圆圈了。

在钢笔画圈时,方媛的手指肯定没有用力,仿佛被另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操纵。她的大脑根本就没有下达要手指移动的指令。

这怎么可能?

那些笔仙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与陶冰儿的兴奋相反,方媛这时却感到莫名的寒意。

她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这次请笔仙,绝对是一个错误。可惜,现在,她不能说话,陶冰儿也听不进去。

“笔仙笔仙,你来了,我有事问你,你能告诉我吗?能告诉我的话在‘是’那里画圈,不能的话在‘否’那里画圈。”

钢笔果然动了,慢慢地移到左侧,在“是”字那里画了一个圈。

陶冰儿的声音有些颤抖:“笔仙,我想问你,我会不会死?”

她全然不顾方媛与徐招娣的惊愕目光,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支钢笔。

钢笔的动作突然变得迅捷起来,比刚开始的动作要快出许多,很快就在“是”字旁边画了第二个圆圈。

441女生寝室的大厅里寂静得可怕,陶冰儿死死地盯着那个圆圈,面色惨白,面部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几缕长发散落下面,遮住她的面目。

烛光中的陶冰儿宛如一具活尸。

“真无聊,谁不会死,竟然会问这种白痴的问题。”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苏雅,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徐招娣的身边。

苏雅的话虽然不无嘲讽的味道,却提醒了陶冰儿。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8

是人都会死的,不是笔仙的回答可怕,而是自己的问题太简单,怪不得刚才钢笔转得那么快。

“笔仙笔仙,我想问你,我还能活多少年!”

话刚说完,陶冰儿就后悔了。

白纸上原有些数字,从一到六,但这些数字也太少了,自己这么年轻,怎么也不可能只活这几年。

然而这次,笔仙没有画圆圈,而是静止了许久,然后才缓缓地画了一横。

是一年?

陶冰儿不敢置信,“笔仙笔仙,我是不是只能活一年?”

这次,钢笔的回答很快,马上在“是”字边上画好第三个圆圈。

这个圆圈,比前面两个都要规范许多。

陶冰儿完全被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所震慑住了。笔仙的意思,她只能活一年?

这怎么可能?

她还这么年轻,她的身体这么健康,怎么可能只活一年?

冷风乍起,烛光摇红,摇了几下,终于还是没能支撑住,被风吹灭了。

大厅里一片漆黑。

外面,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声音虽小,却仿佛滴落在陶冰儿的灵魂上。

这时,突然响起了炸雷,雷声隆隆,陶冰儿与方媛两人同时松手,钢笔掉了。

“笔!”陶冰儿想起了什么,惊叫了一声。

“笔在这。”方媛伸手去桌上摸索,捡起了钢笔。

“不是,我是问你,刚才笔是不是掉了?”

“是啊,掉在桌上,你放心,不会摔坏的。”

“掉在桌上……呵呵……掉在桌上……”陶冰儿傻笑了几声。

方媛怕她思维错乱,和唐天宇一样突然发疯,连忙安慰她:“陶冰儿,没事的,只是个游戏,你看,我们现在还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有人在黑暗中按了下日光灯的开关,却没有反应——女生宿舍此时竟然停电了。

“谁?”徐招娣在黑暗中尖叫了一声。

“徐招娣,你怎么了?”方媛大着胆子问。

“好像刚才有人碰了我一下。”徐招娣也不敢肯定。

“好像?会不会是苏雅?”

四人当中,就苏雅离徐招娣最近。

“不是我。”苏雅的回答一向简单而直接。听声音,她离徐招娣有些距离,刚才,就是她去按灯光开关的。

不是苏雅,那又是谁呢?

这时,方媛似乎听到一声轻笑。

是男人的轻笑!

寝室里,怎么会有男人?

441女生寝室里似乎隐藏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没有形体,在浓浓的黑暗中飘荡着。飘来飘去,飘在各位女生的身旁。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方媛记得陶冰儿点燃蜡烛后将打火机随手放入桌子抽屉里。她伸手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到那个打火机,立刻打亮。

在打火机点亮的那一刹那,她似乎看到窗外有个人影一闪。

然而,也仅仅是似乎,她也肯定不了,刚才那个是不是人影。也许,那只是光明与黑暗交错的那一瞬间所产生的幻觉。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8

蜡烛点着了。

有了光与没有光就是不同,哪怕是再微弱的光,也能让人心生暖意,增加安全感。

“没事了,走吧,我们去睡吧。”

方媛与徐招娣扶起陶冰儿回到了寝室。

这晚,方媛和陶冰儿睡在一起。她不断地没话找话,想安慰劝解陶冰儿。可陶冰儿如同一个木偶般,木讷无语,任方媛说破了口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搂住她,生怕她离去。

这晚,方媛睡得很不舒服。陶冰儿如鸵鸟般把头埋在她怀中不肯出来,不时地颤抖。这种颤抖如传染病一样,传染到了方媛身上,令她的身体也产生了共振。

方媛能清晰地感受到陶冰儿的恐惧。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害怕呢?只不过她性格本来就要比陶冰儿沉静些,这些日子发生在她身上的恐怖事件实在太多,她都有些麻木了。

时睡时醒,断断续续,好容易挨到天亮,方媛还在考虑怎么起床而不惊动陶冰儿,陶冰儿自己却一骨碌地从被窝里蹦出来,谁也不理,拉着一张脸,默默地收拾自己的衣物。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头发也没有梳好,杂乱不堪,一脸憔悴。

陶冰儿昨天肯定没休息好。她现在的心情也很糟糕,平时,她很在意自己仪表的。

她收拾衣物做什么?是要离开441女生寝室?

也许,对她来说,离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方媛虽然舍不得陶冰儿,却也不想阻拦她。女生寝室的气氛有些压抑,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愿意说话。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虚伪。

方媛走过去,想帮陶冰儿收拾衣物。她却停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方媛,似乎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般。

方媛被那种冷漠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无端地生出许多烦躁出来,却没地方发泄。

她怎么这样看自己?

她拒绝方媛的帮忙。换个角度说,她其实在拒绝方媛的友情。

她的眼神告诉方媛,她已经把方媛当成了素无来往的陌生人。

不仅仅是对方媛,对徐招娣也是一样。

徐招娣原想打破这种压抑的气氛,轻轻地问候她:“陶冰儿,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好不好?”

陶冰儿根本没回答,而是用看方媛的眼神去看徐招娣。

——警惕、冷漠、拒绝。

这就是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信息。

方媛与徐招娣两人僵立在她身边,沉默无语,呆呆地等了半晌,最终还是默默地走开了。

等方媛与徐招娣走开后,陶冰儿这才继续收拾自己的衣物,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话。

她头都没回,一个人拎着旅行包走了。

她离开了441女生寝室。

她离开了南江医学院。

方媛站在阳台上,看着蹒跚在晨曦微风中的陶冰儿慢慢地走出校园,走出自己的视线。她走得很慢,动作迟缓,一步三晃,浑然不像是青春少女,更像是一名苍老多病的老妇人。是她的旅行包太重,还是她的心事太重?方媛心中一片空无,仿佛掉了什么东西般,眼睛酸酸的,晶莹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

陶冰儿就这样走了。她似乎想斩断与441女生寝室的一切联系,所以,她才会对方媛和徐招娣这般冷漠。这一别,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就算再见面,也只是形同陌路,不可能再回到她们刚到441女生寝室时那种亲密无间的情形了。

但愿,但愿时序有心、乾坤有情,呵护她平平安安、幸福快乐地过完这一生。方媛在心中为陶冰儿祝福。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句话虽然残忍,却很有道理。此时,方媛才体会到这句古语的真正境界。

她并不责怪陶冰儿的逃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维方式,都有自己的选择。生活就是这样,你只能强迫自己,没有理由强迫别人的选择和你一样。

方媛早已懂得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是接受现实,无论现实有多么残忍。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9

只有接受现实,面对现实,你才能坚强地生活下去。这是个坚硬的时代,这是一个失去信仰的时代,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追名逐利,没有人在乎你的感受。

方媛抹去眼泪,转脸去看身边的徐招娣。

徐招娣也是一脸悲伤,怔怔地望着陶冰儿消失的方向,若有所失,惆怅凄伤。

“我一直把她和秦妍屏都当作妹妹的。”徐招娣发觉方媛在看她,叹了口气。

方媛拍了拍她的肩膀,本想说些劝慰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徐招娣突然想起一件事,“糟了,陶冰儿身体这么弱,会不会在路上病倒?”

方媛这才发觉让陶冰儿这样不声不响地独自离去有些不妥,至少,她们应该告诉学校的。如果陶冰儿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她们可真是难辞其咎了。

“要不,这样吧,你去追陶冰儿,我去找秦老师,看她有什么办法。”

两人急匆匆地出去。徐招娣跑向了医学院大门口,方媛则跑向了教师宿舍找秦月。走出寝室大厅时,方媛特意回头望了一眼,苏雅还躺在床上看书,看得很专注,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毫不关心。

苏雅怎么这样?

方媛在心里嘀咕,她觉得苏雅清高得过分。无论如何,住在同一间寝室,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陶冰儿这么可怜,她却不闻不问,也太冷酷无情了。

五分钟后,方媛跑到了秦月的宿舍,告诉她,陶冰儿出走了,拉起她就跑。

秦月与方媛在路上边走边说,气喘吁吁,等走到医学院大门时,秦月对事情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徐招娣还站在大门边,对她们两人大声呼叫。

两人急忙走到她身前,方媛问:“陶冰儿呢?”

徐招娣指了指刚刚开动的一辆公共汽车,“在上面。”

公共汽车从三人身边驶过,陶冰儿赫然坐在车上,目光呆滞,对她们三人视而不见。

徐招娣问:“怎么办?”

方媛也没有主意,“要不要打的士去追?”

秦月想了下,摆了摆手,“算了,我看,即使追到了她,她也不会理我们的。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我去找一下她的学生档案,通知她家人。她也这么大了,又是南江人,应该没事的。”

“那她的学籍呢,会不会被注销?”方媛怕陶冰儿一去不回。

秦月倒不担心这点,“不会的,我和学校说下,就当她请假好了。”

看来只能如此了。

秦月找到陶冰儿家人的电话号码,通知了她们。方媛还不放心,要来了电话号码,晚上特意再打了一次。

接电话的是陶冰儿的父亲,告诉她陶冰儿已经平安回家了,让她不必牵挂,她这才放下心来。

秦妍屏死了,陶冰儿走了,441女生寝室一下子冷清了许多。方媛心烦意乱,郁郁不欢,向图书馆请了几天假,一天到晚陪着徐招娣。

她现在只有徐招娣这一个好朋友了。

其实,徐招娣也需要她做伴。两人形影不离,却寡言少语,更多的时候是相对无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上课时睡觉,下课时发呆,两人都有些精神恍惚,整个人都变了。

晚自习早就不去上了,秦月知道她们两人的心情不好,没有多问,其他老师更是自扫门前雪,教完自己的课程就算了,懒得管她们。晚上,她们也不出去,坐在寝室里一起上上网,聊聊天,玩玩游戏,就这样打发时间。

这几天,倒是风平浪静,没有发生其他特别的事情。就连苏雅,也老实了许多,改变了以前的生活习惯,按时上课,下课后回寝室,不再神出鬼没,偶尔也与她们两人同出同进。当然,她还是那样冷漠,即使走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如同一个移动的影子。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29

大约三四天后,到了周末,方媛心血来潮,想去看望陶冰儿,与徐招娣一说,她也欣然同意。两人找到秦月,问她要了陶冰儿的家庭住址,随意买了些水果零食,结伴去看她。

两人边走边问,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陶冰儿家。陶冰儿家在城南,属于城郊交合地带,虽然偏僻了一点,但是空地很多,环境优美,不像市中心那样拥挤陈旧。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陶冰儿的家境相当好,她的住处竟然是一栋富丽堂皇的豪华别墅。

别墅的面积并不大,上下两层,每层也就一百多平方米。可是依山傍水,设计得非常漂亮,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别墅建在美丽娴静的象湖边上,湖水清澈明净,光可鉴人。附近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走进别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精心修理过的葱翠草坪,草坪中还栽了几棵桂花树,开得正浓,一簇簇,宛如躲藏在宽大树叶下面的黄色小精灵,争芳斗艳。微风过处,香气扑鼻,沁人肺腑。

两人按响门铃,不多时,门打开了,一个略显憔悴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嘶哑着嗓子问:“你们找谁?”

“我们找陶冰儿。”

中年男子的脸色刹那变得难看之至,“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陶冰儿的同学,特意来看望她的。”方媛为了打消中年男子的疑虑,扬了扬手,让他看到提在手中的礼品。

“你们来看陶冰儿?”中年男子的语气有些怪异,“你们这时来看陶冰儿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方媛心头,“是啊,怎么了,大叔,她是不是病了?”

“谁说她病了?她没病!”中年男子显得十分生气。

“没病,她到底怎么了?大叔,你别生气,我们是她的好朋友,真的很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方媛态度恳切,一脸真诚。

中年男子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盯着两人看了半天,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你们是真不知道,陶冰儿她……她死了……”

死了?!

陶冰儿死了?!

方媛目瞪口呆,不敢置信,手一松,提在手上的礼品掉到地上,几个红红的苹果溜溜地滚了出来。

起风了,微风,轻风,风不大,却很冷,冷得别墅附近的树木花草瑟瑟发抖,抖落一地枯黄。

这年的秋天真冷啊。

方媛缩了缩脖子,回过神来,“大叔,你说什么?陶冰儿死了?”

“是的,死了!”中年男子重复了一次,眼中泪光莹莹,“两天前,她就死了。”

“她怎么死的?”

“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打开煤气中毒死的。这孩子,真傻,好好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中年男子神情凄楚。

原来,中年男子就是陶冰儿的父亲。他拉着方媛与徐招娣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事。陶冰儿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他现在只想找个人倾诉。

据他说,陶冰儿的身世也很可怜,她的母亲嫌他穷,在她很小时就离开了这个家,一去不回。于是,他痛下决心,下海经商。商场如战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于是,他忙于商场,无暇照顾陶冰儿,将她送到乡下的奶奶家寄养。

陶冰儿十多岁后才回到南江市,和他在一起。但即使这样,他也抽不出时间陪她。这些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根本分身乏术。他也曾想帮她找个继母,但陶冰儿不乐意,极力反对,他也只好随着她了。

那晚,陶冰儿回家后,他看到她只是心情不好,身体并没什么大碍,也就没放在心上。加上那时公司正好有事,急着要他前去处理,于是他把陶冰儿一个人扔在家里回公司了。他万万没想到,陶冰儿的精神状态会那么差,心理会那么脆弱,以至于用自杀这么愚蠢的方法来了结这一生。

人总是在失去时才知道珍惜。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30

陶冰儿死后,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失去的太多太多。如果生活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宁可选择和女儿一起过着平淡普通的家庭生活,而不是这样忙忙碌碌地忽视亲情。受此打击,他心灰意懒,匆匆结束公司的业务,变卖产业,准备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

怪不得,陶冰儿那么喜欢恶作剧,喜欢捉弄人,原来她只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一个自小就失去母爱,又缺乏父爱的人,再多的物质也不能满足她精神上的空虚。

方媛现在可以理解陶冰儿为什么要离开441女生寝室了。她一直是一个孤独软弱的女孩,好不容易找到秦妍屏这样情同姐妹性情相投的好友,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自杀身亡,如同从幸福的云端一下子跌落到坚硬的混凝土上,心理上怎么承受得了?她玩笔仙,也不过是为了寻求心灵的寄托,而这点寄托最后也被粉碎了,精神上再无依靠。

但是,但是她也不至于就这样走上极端,选择自杀这条愚蠢的道路啊。蝼蚁尚且偷生,她还年轻,怎么会这么想不开?

方媛心中狐疑,“大叔,你确定陶冰儿是自杀?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陶冰儿父亲点了点头,“我能肯定是自杀,警方的结论也是这样的。这座别墅有防盗系统,昼夜不停。那晚的摄像中,除了陶冰儿与我,别墅里再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又是一个自杀!

程丽自杀、许艳自杀、万海自杀、秦妍屏自杀,现在是陶冰儿自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自杀案件?

而且,她们自杀的原因,都那么牵强,都那么令人费解。

难道,真有所谓的神秘力量,操纵这些人的行为,让她们不得不自杀?

如果真有这种神秘的力量,它的动机又是什么?

它会不会让自己也自杀?

方媛越想越怕,一股森森寒意从脚底蹿起,弥漫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冒寒气。

“方媛,你怎么了,受凉了?”徐招娣看到方媛直打哆嗦。

“没事,我想,我们要走了。”方媛蹦了几下,转移自己的思绪,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暖和些。

“那么,大叔,我们告辞了,你多多保重身体。”徐招娣牵着方媛的手转身离去。

两人走了十多米,陶冰儿父亲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她们:“等等。”

“大叔还有什么事?”

“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陶冰儿父亲有些犹豫,停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我那天离开别墅时,在附近看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很奇怪的人?”

“是的,很奇怪的人。他穿着黑风衣,面容消瘦,最奇异的是他的眼睛,好像是蓝色的,像猫眼一样。”陶冰儿父亲想了一会,又摇了摇头,“算了,只是长相有些奇怪罢了,冰儿毕竟是自杀的,怨不得他人。”

方媛心中悚然,差点叫出声来,穿着黑风衣、面容消瘦、蓝色眼瞳,这不就是萧静老师?

萧静老师,他来这里做什么?他与陶冰儿一向素无来往的啊。

方媛总算头脑清醒,抿住嘴唇,忍了很久,这才把“萧静”这两个字吞了进去。她可不想在这里节外生枝。要让陶冰儿父亲知道他所看到的那个奇怪的人是她们学校的老师,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一直很信赖萧静,觉得他博学、敏锐,身染重病,却自强不息,一度将他视为自己的楷模,怎么也不可能将他与这些自杀事件联系在一起。

离开陶冰儿家时,方媛发现,原来别墅里的那些草坪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葱翠,其间夹杂着太多的土灰色——那是枯萎的颜色。就是那几棵桂花树,也显得衰老不堪,盘根错节,树皮剥落,那些如精灵般可爱的黄色小桂花其实已经暮气沉沉,残缺破碎,微风轻拂便纷纷掉落。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30 05:31

第九章 一睡不醒

方媛与徐招娣两人回到南江医学院,回到441女生寝室,将陶冰儿自杀身亡的消息告诉苏雅。

苏雅只是“嗯”了一声便走开,似乎没放在心上。但她行走时分明有些魂不守舍,在寝室里转了几道也没想起来自己原本要做的事。

由于陶冰儿的死,一向热情大方的徐招娣也有些多愁善感起来,自己一个人坐到床铺上,呆呆地望着窗外,两眼无神,想着心事。

方媛心里也是一团乱麻,情绪低落,身体仿佛塞满了石头般,一举一动都沉重艰辛。

她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她曾劝自己去相信唐天宇,可他还是骗了她。

唐天宇是第一个与她情感有纠缠的男生,虽然这纠缠并不深刻。现在,他还在精神病院吧,不知道他现在治疗得怎么样了。

她一直相信萧静。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相信他,更多的是靠直觉。可现在,这直觉也失效了,萧静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善良。

她想到了一件事,秦妍屏梦游,也是她告诉萧静的。萧静对心理学研究那么深,会不会是他在暗中运用这些心理知识来加害这些自杀的人?

很有可能。

萧静本来就是一个可怕的人,为什么医学院里流传着那么多他的怪事?死而复生、看穿别人的心事、猫一样的蓝色眼瞳,仅仅这些,就令人不得不提防他了。

还有,这些自杀的人,几乎都与他有关。

他认识改名后的许艳,他找到困住自己的万海,他知道秦妍屏的心结,可自己竟然这么傻,傻到对他深信不疑。

如果萧静不可相信,她还能相信谁?

只有秦月,她的班主任老师。

秦月老师知道萧静这些事吗?虽然她与萧静以前是同学,但人会变的,萧静现在重病在身,闭门不出,他的思想性格也在变。

方媛想清楚了,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秦月老师。

除了秦月老师,没有人会相信她。从始至终,秦月老师都清楚这些发生在她身上的可怕事件。

虽然是周末,方媛还是在教师宿舍找到了秦月,她正躲在厨房里准备做中饭。

“是方媛啊,来得正巧,正好到我这里吃饭,我正嫌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呢。”

换作以前,方媛一定欣然答应,但此时,她实在没心情,幽幽地说:“秦老师,我今天上午去了陶冰儿家。”

“哦,陶冰儿?她没事吧?”

“她——她死了。”

秦月正手忙脚乱地炒菜,方媛说完后她还炒了几下,然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扭过头问:“方媛,你说什么?陶冰儿死了?”

秦月炒的菜是辣椒炒肉,辛辣的香气刺得方媛眼睛发胀,直流眼泪,“陶冰儿,她自杀了。”

“自杀?”秦月感到不可思议,“好端端的,她干什么自杀?”

“听她父亲说,她是一个人睡在家里,打开所有的煤气管道中毒而死的。”

锅里的辣椒烧焦了,那些肉也变成了油渣,在锅里翻滚扭曲,一个个似乎愤恨至极。

秦月哪还有心思去管锅里的菜,抹了一下眼睛,呛得咳嗽几声,问:“肯定是自杀?”

“肯定是自杀。”

秦月重重地吐了口气,反而显得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

她怎么会有这种表现?

方媛突然感到头有些晕,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退出了厨房。

秦月关掉了煤气,随即也出了厨房。

这时,门外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是何剑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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